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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地狱篇 第十五章

    第十五首

    鸡奸者(1-21)

    布鲁内托·拉蒂尼(22-99)

    犯鸡奸罪的神职人员和文人学士(100-124)

    鸡奸者

    这时,我们沿着一条坚硬的河岸走开,

    小溪的雾气从上覆盖,

    这就使溪水与河岸免受火雨烧灼之灾。

    正如圭赞特和布鲁日之间的那些佛拉芒人,

    生怕海潮向他们冲来,

    他们筑起一道堤坝把海水挡开;

    也如帕多瓦人在卡伦塔纳感到热天到来之前,

    就沿着布伦塔河筑起堤坝,

    保卫他们的城市和村镇不被洪水冲垮,

    地狱中的那些河岸也是这般光景,

    尽管那位建筑师——不论他是何人——

    不曾把河岸筑得同样厚大,同样高耸。

    此刻我们已经离开丛林很远,

    我看不清它在何处,

    尽管我把身躯掉转,

    这时我们遇到一群鬼魂,

    他们沿着堤岸前行,

    每个鬼魂都在观察着我们,

    就像一个人夜晚在新月之下注视另一个人;

    他们朝着我们凝眸定睛,

    就像年迈的裁缝在引线穿针。

    布鲁内托·拉蒂尼

    我就是这样被这群鬼魂盯视着,

    其中有一个认出了我,

    他扯住我的衣襟,喊道:“多么奇怪!”

    他把手臂朝我伸过来,

    我这时才把视线盯住他那被烈火烧伤的面容,

    那焦黑的脸庞并不妨碍

    我的头脑认出他的形影;

    我俯下身来,把我的脸靠近他的脸,

    答道:“是您在这里吗?布鲁内托先生!”

    他于是说:“哦,我的孩子,你万勿不快,

    倘若布鲁内托·拉蒂诺转回身来,

    与你同行片刻,而让队伍向前走开。”

    我对他说:“我竭尽全力,请求您这样做,

    假如您愿意让我停下来,与您呆在一起,

    您就这样做吧,只要那个与我同来的人乐意。”

    “哦,孩子!”他说,“这群人当中不论哪一个

    只要停步不行,就要躺上一百年,

    即使烈火烧灼他,他也不能给自己遮掩。

    因此,你索性向前走:我会跟在你身旁,

    然后我会把我的队伍赶上,

    这对鬼魂正在为身受的永恒苦刑而啼哭。”

    我不敢走下河岸上的道路,

    与他并肩同行;而是低垂着头,

    就像一个人在毕恭毕敬地走路。

    他开言道:“是事出偶然,还是天命所定,

    使你在末日来临之前就下到幽冥?

    这个带路的又是何人?”

    我答道:“我在上面的尘世,在那明朗的人间,

    曾在一个山谷间迷失路径,

    这正是在我满盛年之前,

    只是在昨天早晨,我才离开那山谷:

    而正当我要重返山谷时,这一位就在我面前出现

    是他带领我沿着这条道路返回家园。”

    他于是对我说:“倘若你随从你的星宿指引,

    你就不可能不获得光荣的成功,

    如果我在那美丽的人世所见属真;

    我若不是死得如此过早,

    眼见上天对你如此厚爱,

    我本可以给予你的事业以有力的安排。

    但是,这忘恩负义的、歹毒的人民,

    他们来自那古老的菲埃索莱,

    依然不改那山野和顽石般的秉性,

    尽管你做尽善事,他们还会成为你的敌人:

    因此,在那酸涩的野果当中,

    理所当然地不该让那甘甜的无花果结成。

    他们在世人久已臭名昭著,被称为有眼无珠;

    这帮人贪婪、狂傲又嫉妒,

    你该注意:不可使自己沾染他们的习俗。

    你的命运使你得到无上光荣,

    以致不论是这一派还是那一派都恨不得把你活剥生吞;

    但是,你千万要像草儿远离羊口那样远离他们。

    那些菲埃索莱畜生们把他们的同类当作饲料;

    倘若在他们的粪堆中竟然还长出青苗,

    万不可让他们把它触动,

    因为那是罗马人的神圣种子早复生,

    正是在那万恶的巢穴建成时,

    罗马人曾留在其中。”

    我答复他说:“假如我的愿望

    能得到充分满足,

    您本来也还不致从人间被逐;

    因为您按亲切而慈祥的父辈形象,

    深深铭刻在我的心房——而如今这形象却令我心伤,

    想当初您在世上,

    曾时刻教导我:一个人如何才能万古流芳:

    我对您的教诲是多么感激不尽,只要我一息尚存,

    我就该用我的舌尖时刻将我的心迹表明。

    我要把您所讲有关我余生的话一一记下,

    并把它与另一个人的预言一起保存,

    我若能见到哪位能说明此事的圣女,就请她来说明。

    我现在只希望您能明白,

    只要我的良心对我不加责怪,

    我已经准备好听任命运女神随意安排。

    这种预示对我的耳朵已不新鲜,

    因此,我让命运女神任意移动她的轮盘,

    就像让农夫任意把他的锄头挥动一番。”

    这时,我的老师转过他的右脸,

    把身躯也朝后右转,

    他看了看我;随后说:“善听者才能牢记心尖。”

    犯鸡奸罪的神职人员和文人学士

    我也并未因此而不再想

    与布鲁内托先生谈话,

    我问他:他的同伴当中有谁职位最高,名声最大。

    他于是告诉我:“了解一些人是适宜的,

    而对于其他人则最好成绩还是缄口不言,

    因为须要谈的是那样多,而时间却又是那样短。

    总而言之,你该知道:所有这些人都曾是

    享有盛名和伟大的神职人员与文人学士,

    但他们在世上都被同样的罪孽多玷污。

    普里夏恩在与那污浊的人群同行,

    还有那佛兰切斯科·达利尔索;

    你若还想见识一慈爱这些秽物,

    你可以看一看那个人:他曾被众仆之仆

    从阿尔诺调往巴基利奥内就任,

    正只在那里,他留下那用来满足邪欲的神经。

    我还想再多说几句;但是,我不能

    与你多叙,也不能再伴你同行,

    因为我看到那边沙地上扬起滚滚烟尘。

    前来的人并非我该与之为伍的伙伴:

    现把我的《宝库》托付给你,

    此书是我得以永生的凭依,更多的要求我也不再提。”

    说罢他就转过身去,

    就像维罗纳越野赛上的那些参赛者

    争先恐后地跑去夺取绿旗,

    像一个赛胜者而不是赛败者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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