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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后记十九 韩道国脱掉内裤勇闯天涯

    西门庆得了一个“美差事”,生了一个“亲儿子”,认了一个“干女儿”,如今热火烹油的他,又要得到一个“好伙计”了。

    这个好伙计的好处在于: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已经到了无私无欲之境界。我们这些平常人,即便是骑上赤兔马,也要望尘莫及。

    他贡献才智,奉献老婆,搭上女儿,纵容兄弟,甚至是把尊严、廉耻、义气等等一切精神上的无形资产,都打包出售,只要有利可图,老子无不答应,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你说,西门庆能不喜欢这样的好伙计吗?

    这个人的出现是因为西门庆想要开绒线(大概也就是毛线。)铺,需要找一个伙计,就由应伯爵推荐来了。之所以要开绒线铺,也是因为伯爵认识一个湖州来的商人何官人,想要回家,手里一些丝线急于出手,就找伯爵过来递话儿。西门庆现在官场、情场都得意,生意场自然也是顺风顺水,他和吴月娘商量,狮子街上李瓶儿原来的房子怎么也是空着,莫不如收拾出两间门市房开绒线铺。

    之所以现在开铺子,就是因为还有些偶然因素,这次何官人急于脱手货物,西门庆知道底细,所以他使劲压价,只给了对方450两银子,书中没说市价是多少,但肯定是占了极大便宜,而且应伯爵还给他推荐一个干过绒线行的伙计,叫韩道国。这样低价货源、门市房和伙计都具备了,其商业网络、政府渠道自不待说,万事俱备,所以西门庆决定马上干。

    这件事应伯爵一力促成,就在西门庆还没有最后决定是否答应何官人的条件之前,伯爵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看来他这个兄弟还是够意思的,为了西门庆的事业发展殚精竭虑、绞尽脑汁。等到来保拿出来银子准备和他去给何官人回话时,伯爵乐坏了,感觉能为西门兄弟做事,是自己最大的荣耀,这种哥们义气让人感动不已。

    等到见何官人时,是应伯爵主动与之进行商业谈判的,他一想,还是应该给自己的兄弟省点钱,只给了对方420两银子。剩下了30两银子怎么办?要是给西门庆吧,他也不在乎,说出去,还显得西门庆趁火打劫,给人压价太狠,是个奸商,这样对兄弟的名声有损。干脆,自己留着吧,可来保是以后绒线铺的主管,怎么也得让他喝口汤呀!当着来保的面,伯爵拿出来9两银子,和他平分了。促成这笔生意,应伯爵净赚25.5两银子,折合最低一万人民币。当帮闲,失去了尊严,也不能只满足一点口腹之欲,必须要有精神损失费、青春补偿金,这回知道,应伯爵趋奉西门庆的最大原因了吧。应伯爵还有其他许多次赚钱的机会,不过能吃到肉的帮闲还是少数,大多数只能喝口汤,或者蹲在门口吃些残羹冷炙。

    伯爵向西门庆推荐韩道国时,推荐信是这样评定的“写算皆精,行止端正”。先看看这个“行止端正”的韩道国的个人档案,一定会让大家点头称赞。

    姓名:韩道国。

    性别:男。

    年龄:不详(应该与西门庆年龄相仿。)。

    民族:汉族。

    住址:清河县东街牛皮小巷(喜欢吹点牛,所以就搬到了牛皮巷。)。

    宗教信仰:拜金钱教。

    职业:西门氏“不好意思不坑你”无限责任总公司绒线铺分公司职员。

    父亲:韩光头(破落户)。

    妻子:王六儿(后来是西门庆的姘妇)。

    女儿:韩爱姐(翟谦的小妾,后来沦落为风尘女郎,再后来和陈敬济好上了,不过这个故事还远。)。

    兄弟:韩二(赌鬼,和嫂嫂王六儿关系密切到不分彼此的地步。外号韩捣鬼。)。

    尊称:韩一摇(韩道国,字希尧。因为攀上了西门庆这样的实力人物,自认为身份提高了,走路不会了,一走路就摇摇摆摆,所以送他绰号“一摇”,为“希尧”的谐音。)。

    夫妻关系:模范夫妻(别看韩道国类似于龟公,王六儿甚于风尘女郎,可二人从不吵架,甚至都不红脸,在战略层面上具有惊人的一致意见。)。

    无耻程度:五星级(韩道国放心地把老婆交给西门庆照顾,老婆利用裙带关系给老公提供赚钱便利。夫妻俩儿经常坐下来,开诚布公,推心置腹,讨论各自的得失,以便为日后的政策制定提供依据。)。

    人生信条:只要有利可图,可以与魔鬼、恶棍、淫棍和无赖合作。

    性格特点:其人性本虚飘,言过其实,巧于词色,善于言谈。许人钱,如捉影捕风;骗人财,如探囊取物。

    这样一个人物,就是应伯爵嘴里的“行止端正”,也是西门庆铺中的得力干将。

    八月中旬的一天,韩道国身上穿着一套儿轻纱软绢衣服,摇摆着在街上阔步前行。但遇着人,或坐或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其中有两个相熟的人,一个是开纸铺的张二哥,一个是开银铺的白四哥,慌忙向他作揖。张好问便道:“韩老兄连日少见,听说你在西门大官府上开宝铺做买卖,我等缺礼失贺,休怪休怪!”一面让他坐下。那韩道国坐在凳上,把脸儿扬着,手中摇着扇儿,说道:“学生不才,依赖列位余光,与我恩主西门大官人做伙计,三七分钱。掌巨万之财,督数处之铺,甚蒙敬重,比他人不同(做梦!)。”白汝晃道:“闻老兄在他门下只做线铺生意。”韩道国笑道:“二兄不知,线铺生意只是名目而已。他府上大小买卖,出入资本,哪些儿不是学生算账(吹牛!)!言听计从,祸福共知,要没我,一时儿也成不得(瞎扯!)。大官人每日衙门中来家摆饭,常请我去陪侍,没我便吃不下饭去(胡诌!)。俺两个在他小书房里,闲中吃果子说话儿,常坐半夜他方进后边去(想象!)。昨日他家大夫人生日,房下坐轿子行人情,他夫人留饮至二更方回(扯淡!后来确实见面了,被月娘淫妇长淫妇短地骂了个够。)。彼此通家,再无忌惮(最后你老婆也是西门庆老婆,西门庆对你老婆确实肆无忌惮、无所不为,“彼此通家”。)。不可对兄说,就是背地他房中话儿,也常和学生计较(反过来说最合适。最后你和老婆的房中话儿,老婆都对西门庆说。)。学生先一个行止端庄,立心不苟,与财主兴利除害,拯溺救焚(西门庆死后,拐跑人家一千两银子的就是你这个行止端庄的好心人。)。凡百财上分明,取之有道(确实,老婆的皮肉钱,一分也不能少要。)。就是傅自新也怕我几分。不是我自己夸奖,大官人正喜我这一件儿(更喜欢你老婆。)。”刚说在热闹处,忽见一人慌慌张张走向前叫道:“韩大哥,你还在这里说什么,教我铺子里寻你不着。”拉到僻静处告他说:“你家中如此这般,大嫂和二哥被街坊众人撮弄了,拴到铺里,明早要押解到县衙见官去。你还不早寻人情理会此事?”这韩道国听了,大惊失色。口中只咂嘴,下边顿足,抬起脚就要走。被张好问叫道:“韩老兄,你话还未尽,如何就去了?”这韩道国举手道:“大官人有要紧事,寻我商议,不及奉陪。”慌忙而去。正是:谁人汲得西江水,难洗今朝一面羞。

    是什么事儿让他如此慌张呢?原来自己老婆和弟弟大白天干事,被人抓住了。

    这个事件的处理曲折动人、有点意思。

    人在饥寒交迫、生活压力之下,在丛林法则、弱肉强食的社会之中,个人尊严、本色自我、独立意识这些“外衣”难免被强权和压迫者扒下,可如果要想保住作为人的最后一丝尊严,我们必须苦苦挣扎,甚至以血还血、性命相搏,只为了保住身上那条仅存的“内裤”。千万别像韩道国这样廉耻丢尽,全身赤裸。

    人至少要穿条内裤闯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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