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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马观花 荒货村

    我到荒货村去的时候是顺着铁路线走的,那是一天的早上,夏日的天上没有太阳,阴沉沉的,有些像要下雨的样子,也没有风,气温还很高,动一动身上就有汗。好几个穿着黄马甲的民工正在宜昌火车站机车停靠点标牌的前面挥舞着锄头和铁镐劳作着,满头大汗,却心情不错的有说有笑。一列从广州开过来的2287次客车正在进站,我就站在铁轨旁,列车呼啸而过,卷起的风向我扑来,有人从敞开的车厢里推下一个大大的蛇皮袋,在碎石和路基上跌跌撞撞的翻着筋斗,滚出来一些空的饮料瓶,我就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聪明才智,因为这里是荒货村。

    荒货村的来历无从考察,就是用百度和谷歌搜索也一无所获,没有哪级政府喜欢看见这样的名词出现,有关报道和评论早就被删的一干二净,就像根本不存在似的,可偏偏在宜昌的闹市一隅,这样的荒货村真的存在,不过就是用一道围墙与外界隔离开了,不过就是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不过就是在绝大多数人没有去过的地方。就在金家台路的尽头,被铁路线所隔绝,跟着一些外地口音的人走,穿过铁轨、穿过围墙的缺口,就会到达荒货村。

    在宜昌人嘴里,荒货就是废旧,就是破烂,就是废铜烂铁,就是家里一些用过了、用坏了、不需要的,但还可以换些小钱的东西。荒货村就是铁路沿线的一些农民把自己的房屋租给那些外地来的人住,由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越来越多的从事收荒货、收废品的都云集在这里,就有了荒货村的称呼,也就成了一种很有特色的地理标志,除了卫生条件差、叫人瞧不起,又与什么吸毒、犯罪、偷盗等社会不良现象联系在一起,还曾经有针对性的进行过社会综合治理,效果如何,不得而知,当年没有人后续报道,也没有人关心那个与自己似乎很遥远的新闻。再说新闻天天有,就是再有新闻价值的报道,过了时效性,也是昨日黄花呢。

    荒货村不过就是东山南坡靠铁路边的一个城中村而已,不过就是一些原住民在不断抬升的山坡上修建的一些高矮不一、大小各异的农家小楼而已。由于宜昌铁路正在进行电气化改造,就用高高的围墙将这座荒货村给围住了,只是在通往市委党校、三峡大学幼儿园和东山大道的方向留了一个窄窄的人行通道,却也有摩托车可以通过,不过由于落差太大,颠簸得厉害,女人就从摩托车的后座上下来步行,长得很粗壮的男人叼着烟、推着摩托车,满脸是汗,用荆州、沙市、仙桃一带的口音在咒骂着宜昌的天气,女人却不做声,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别让自己刚买的今年最流行的鱼嘴凉鞋的高跟别被卡在道岔里了。人家穿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完全没有一点点破烂王的模样,就想起了那句俗语:鸟枪换炮,还有一句:人靠衣装。

    荒货村还是有一条道路的,就贴着那堵高高的围墙,虽然不为人知,却也显得干净整洁,就和中心城区的那些密如蛛网、而且正在消失的小街小巷一样,甚至还见缝插针的在不宽的路边修一两个花坛,种些普普通通的花草,还栽有一些树,无非也是些平平常常的香樟、梧桐之类的,也就有些阴凉罢了。树下相隔不远还开了两家商店,一家的老板在看电视,买烟的男人扔给他一支烟,也就站在柜台外面看,还喜欢发表评论;另一家老板就拖了一张凉椅,躺在树荫下听收音机,重庆公交车燃烧一事中,又有两个伤员在医院不治身亡,警方不排除人为破坏的嫌疑;专家建议对重庆武隆山体垮塌实施爆破,以便尽快救出矿井里的27名生死未明的矿工;法国法院判决那个对温总理扔鞋的学生无罪释放……这里很平静,很干净,几乎看不出半点荒货村的任何痕迹,除了路边停着的那种全市到处可见的收荒货的农用三轮摩托车和一辆标有医疗垃圾字样的厢式货车以外。

    荒货村的道路也不过就是百余米,重重叠叠的楼房的后面就是高高的陡坎和护坡,荒货村充其量也就是占地几千平米的范围,可是各家各户全都在向空中发展,都是一些农家的旧楼,讲究一点的在外墙上贴了一些那种早就过时了的白花花的瓷砖,绝大多数就索性就露出半截红砖和那些混凝土灰扑扑的本来模样,楼栋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距离,就是彼此之间楼前的通道也就只能两人勉强擦身而过,一些不规则的阶梯上上下下,那些白色的管道如同工厂的管道从空中一直插到地下。原来的那些两层楼房如今全都经过了擅自改建,都将原来的楼顶平台改成了第三层,搭上房顶,就扩大了租住面积和租住住户,何乐而不为呢?我还看见过一栋四层的建筑,在这里就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不过同样也土气得很。

    我到荒货村的时候是一天的上午,男人们都开着农用三轮摩托车出去讨生活去了,女人们也很少见到,只有几个老年妇女在楼栋之间的夹缝之中整理着收回来的一些泡沫包装板、易拉罐、硬纸板、用那种稻花香的大幅广告布给遮的严严实实的,彼此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河南的口音,也许是老河口,或者是襄樊,反正我分不出。一个红衣黑裙的宾馆服务员模样的女孩子款款走过,边走边打电话,圆圆的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说的却是长阳话,听得真真切切的。一个中年妇女穿一条破旧的裙子扭着大屁股正在从贴在墙边的一架摇摇欲坠的梯子上走上搭建的三楼,从下面很容易就可以看见她里面穿的花短裤衩,不知这算不算是偷窥?一个男人带着自己的女人女儿提着大包小包过来了,路边的人都认识他,纷纷在和他打招呼:“又来了?”男人站住身,脸上有些无奈地苦笑:“可不,城里住惯了,在农村都呆不住了。”

    荒货村就在这样一个极其狭小而又局促的区域里生存着,前面一条铁路将其与近在咫尺的闹市活活分开,在荒货村的左边有一个四五栋楼的住宅小区,还有门房和大门,当然是想与荒货村划清界限,在荒货村的右边是一个电力的生活小区,密密麻麻的多层住宅一直延伸到白龙岗路的上坡处。站在荒货村往上望,高坡之上有一家汽水厂,再使劲往上望,更高的地方就是郁郁葱葱的白龙公园了。可是荒货村就在繁华的下面,就在闹市的背后,虽然默默无闻,虽然无人谈及,可荒货村还在,那些收荒货的人还在。至少,在我那天早上去的时候还在。(2009/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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