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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我意天下 第九卷 第一章 神魔合一

    艾尔铁诺历五五七年四月日本美浓

    山溪流动,碧涧青苔,潺潺溪水在石缝间流过,轻快地向下方绕奔而去,清澈如镜的水面下,鱼儿三三两两地窜游嬉戏,绕过绿藻,追著水波,灵动穿梭的姿态,令独坐溪畔、赏景自酌的他,感到相当愉悦。

    经历过无数场生死战斗的武者,多半都嗜好杯中物,除了藉著酒意,洗涤身心疲倦,有时候,在那似醉非醉的微醺畅快中,会让一些早已遗忘的东西,从记忆深处一跃而出。

    是苦也好,是甜也好,这些东西总会让当事人回味再三,一次又一次地累积回自己的生命里。

    天草四郎也不例外,即使隐居起来不问世事,悠闲自得,偶尔也是会感到寂寞,而来到溪边饮酒。虽然不是刻意缅怀过往,不过,他却很珍惜此时的感受。

    “偶尔看看这些东西,还是有好处的……生命就是这么有趣啊……”

    话才一说完,水面骤然破裂,几根尖锐树枝远远地投掷过来,就在天草四郎眼前,把他正在欣赏的那几尾游鱼贯穿,沉入水面。

    “我咧……谁那么破坏气氛……算了,要是会有别的答案才是怪事。”

    破坏天草四郎饮酒兴致的元凶很快地现身了,就从身后老远的地方高速急奔过来,人还没到,声音已经震得整个山谷都在回响。

    “师~~父~~”

    童稚的男孩嗓音,几乎可以说是嘹喨地直传过来,天草四郎愕然看著适才还活蹦乱跳的游鱼,在失去生命后,无力地沉入水里,正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后头的人已经一下子扑了上来。

    就像平时教导的一样,不管是对付敌人也好,讨好女性也罢,就这么扑上去拦腰用力抱住,然后怎样也不要放开手。这孩子非常地聪明,每一个动作都执行无误,就只有一点……他没有把九曜急速以天位力量催动、高速奔驰下的冲击力计算进去。

    强天位出力,在九曜极速运转之下,威力陡然增幅,对于正自愣然出神的天草四郎,简直就是一记当头重击。要做出反应已经太迟,一下身形拿捏不稳,连同正紧紧抱在自己腰间傻笑的宗次郎,师徒两个人一起滚飞了出去,划破溪水,逆流而上,沿途也不知道撞碎多少林木岩石,裂地毁物,最后才在一处瀑布水潭中摔停下来。

    “唉,又毁了一个地方……”

    当全身湿成落汤鸡的天草四郎从水中站起,环目四顾,只见来时路上满目疮痍,单是就毁坏程度来看,倒是很像刚刚被什么超级大只的史前动物快速通过一样。

    低下头来,那个只会傻笑的男孩,好像打定主意要在水里头伪装浮尸,就只有一双手还牢牢地抱在自己腰间不放。

    “虽然是我要你不管什么时候都保持笑容,不过你也稍微看一下时间地点行不行?你这时候还笑,是要笑给谁看啊?”

    天草四郎摇头道:“还有,我刚刚想到了,教育规条加上第……上次那条是第九千七百多少?反正再加上一条新的,以后当你用宗次郎面貌出来的时候,力量不准超过小天位,省得又打得我措手不及。”

    “知道了,师父。”

    “还有,以后要注意,抱人是可以的,但是把人撞出去就很没礼貌,下次扑过来的时候,要算好力道,顶多把人扑倒,绝对不可以把人撞出去,知道吗?”

    “知道了,师父。”

    对著那张笑嘻嘻的小脸,天草四郎连叹气都叹不出来。闲居生活寂寞,日本同胞虽然尊敬自己,但自己在日本却没有什么朋友……其实,即使把风之大陆算进去,能够算得上是自己知心好友的人,这世上似乎已经不存在了,当初之所以答应收这孩子为徒,多多少少,也是因为寂寞太久了。

    不可否认,这孩子的存在,让自己这几年来的生活有趣多了,然而,再没有哪个人比自己更明白,要把这孩子教成如今这副模样,是多么累人的工作。

    从对一般人世常规完全没有概念的空无开始,灌输著数千条的教育命令,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生气、什么时候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这些一般人自然学会的东西,这孩子却必须要一条一条地硬性灌输。

    看著那张面无表情的小脸,开始有了种种情绪,会笑、会皱眉头、会哀伤,随著表情越来越丰富,天草四郎确实感到满足,但是偶尔,他心里总是会有个声音在问…

    …这张表情丰富的脸孔之下,那颗空无的心,有否随著表情而改变了?

    答案应该是没有的,因为当这孩子以女童型态出现,面上的表情,就与数年前来到自己隐居处时一样,仍然是那么地冰冷、一无所有。

    所以,天草四郎一直觉得很难受,自己的努力,就像是投入了永无反响的深涧里,看不见一丝涟漪。

    到底还要花多少时间与心力,才能让这冰女的心有所改变呢?作为一个与人类不同的生命体,是否她就永无真正成为“人”的一天呢?

    这是天草四郎所不愿意去面对的问题,也因此,他对弟子所下的一个非强制命令就是:除非必要,否则就维持以宗次郎的面目出现在人前。

    “秀吉之所以把你交给我,就是希望我能教会你做人,如果你继续用那张便便脸见人,你要我怎么向秀吉交代?”

    解释其实没有必要,因为就算不交代理由,这孩子也会服从自己命令,更何况,自己心知肚明,这个解释只是藉口,自己只是……只是不想再多看那一张无动于衷的面孔。

    梅琳小姐也好,胤禛大人也好,自己这一生中,已经有太多付出而得不到回应的无奈。这个小徒弟,无疑就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这种遗憾不应该有,也不可以再有了。

    烤乾衣服,抓几尾水潭中的肥美白鱼,串枝火烤,作为活动后的点心。整个过程,都是天草四郎一个人在忙,宗次郎趴在岸边,两手撑著小脸,嘴边咬了片草叶,笑笑地看著忙碌中的师父。

    样子看起来非常可爱,但天草四郎却无动于衷,因为他很清楚,这只是自己所教给宗次郎的一部份,尽量展现出这样子的一面,很容易受到欢迎。

    “师父啊,有一天……只是说有一天喔,我也可以变成人吗?”

    乍闻此言,天草四郎动作一顿,回过头来,眼中尽是藏也藏不住的惊愣,道:“为什么这么问?嗯……你又看了什么东西?”

    为了让宗次郎学会人类世界的常规,天草四郎一面灌输教条,一面也弄来大量书籍,特别是戏剧、小说,让宗次郎学习人类行为。效果十分显著,只不过有时候宗次郎会做出一些超越年纪的行动,这时候就要及时纠正。

    宗次郎拿出一本书,喜孜孜地道:“昨天晚上人家看完了这个!”

    “你现在是男生,说我就可以了,人家这两个字不可以用。”

    把烤好的鱼递过去,天草四郎接过了那本已经没有封皮的旧童话书。那是一本来自耶路撒冷的童话,讲述一个木偶,因为得到神明的恩赐而有了生命,之后从连串际遇里头学会做人,而变成了真正的人。

    这本书是青楼联盟运送过来大批图书中的一本,自己并没有打算给宗次郎看,不知他怎么选中了这一本。

    “可以啊,只要有心,每个生命都可以变成人,你将来一定可以的。”

    自己真是一个大傻子,居然说著这么不可能的谎话。说这些做什么呢?安慰这孩子吗?没有心的人需要安慰吗?还是自己用这些话来安慰自己呢?

    “嗯嗯嗯,变人好难喔,师父啊,要怎么样才能变成人呢?”

    “这个嘛,当你懂得去爱人,也因此被人所爱,那个时候,就算是变成人了吧。”

    杀人如麻、满手血腥的自己,居然坐在这里教导孩子去爱人,那些亡命于自己手底的怨魂们,一定会发出刻薄的嘲笑吧?仔细想想,简直就是他妈的可笑。

    “懂得去爱人?听起来好像很困难耶,师父知道怎么做吗?”

    “这……嘿,只有这件事情,师父没有办法教你,但是,你可以练习啊,即使是人类,也不是每个人都懂得去爱人的,你可以……先去找个目标来练习看看啊。”

    “嗯,好难喔,要找什么人呢?秀吉爸爸吗?”

    刹那间,天草四郎真有一种回答的冲动,但心里涌出的自尊,让他把将要出口的话按下,乾咳两声,这才沉吟说话。

    “秀吉是你的养父,你孝顺他是应该的,除此之外,宗次郎你是日本的王子,有责任保卫日本,守护日本的人民。”

    “这样吗?如果我保护日本,日本人就会喜欢我吗?”

    “你是王子,他们本来就喜欢你,如果你认认真真地为他们做事,守护他们,他们当然就更喜欢你了。”

    天草四郎正色道:“不过,师父不希望你用这样的心态去做事,真正爱一个人,是要懂得去付出,而不是一味地追求回报,太过于执著,反而得不到真爱。你只要想著守护日本,不要问最后的结果如何,这样才是正确的心态,这样……也就够了。”

    看宗次郎半侧著头,似懂非懂的样子,天草四郎心里再度自嘲起来,却见宗次郎忽然开心地笑起来,道:“那……除了爱秀吉爸爸,爱日本同胞以外,我也爱师父好了,因为,不管我付出了多少,师父你一定会爱宗次郎,这样就是不求回报的真情谊啊。”

    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看了什么怪书,才学会这种听起来怪怪的对白,天草四郎觉得有些好笑。

    可是,数年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明明知道这句话只不过是无心之言,明明知道这孩子仍是个没有情感的冰女,但在这一刻,应该无比冷血的自己,就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咦?师父,你在伤心吗?”

    “浑蛋!我在笑啦,一个人伤心的时候会笑吗?”

    “嘻,师父你笑到流泪啦。”

    将时间快速顺推,行进到十数年后出云之国昆仑山大战,距离元气地窟的最后安全装置在京都浮起,已经剩余不足两个时辰。

    环顾昆仑山附近,情形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原本这里就堪称是第一灾区,连串的雷电轰击、火山爆发,还有至今仍未停下来的强震,就把此地弄成一副末日景象,当地民众仓皇逃生。

    而在不久之前,已经惨败逃走、理应陷入千万年长眠的八歧大蛇,竟然重新出现。被织田香的意识所支配,八歧大蛇轰出的力量虽然较之前衰退不少,但整体杀伤力却增幅得不可以道里计。

    与之正面交手的兰斯洛、源五郎,几乎是一个照面便已惨败,被织田香远远地轰飞了出去。

    强大的力量击入体内,天魔功侵经蚀脉的效果显现出来,两人武功虽强,却也不得不立刻屏除杂念,全力驱出入体天魔劲,什么多余动作都没法做,免得被天魔劲摧蚀经脉,造成重创。

    也因为这样,当满心担忧的枫儿、泉樱、妮儿,分头找到两人时,不禁大惊失色。

    相隔百余里的距离,兰斯洛和源五郎坠落地面的运气都不是很好,一个人左半边身体嵌进山壁里,嘴角不住溢血;一个人整个倒插入水田里,双脚笔直朝天。

    除了自身的受创以外,这么丑陋的衰样被人看个正著,这才真正是耻辱的战败。

    不过,失去了面子,却保住了里子,这已经是幸运之至,如果两人不是反应奇速,又以强大内力驱除入体天魔劲,一旦重伤,肯定不是三、五天内能回复战力。

    “小五,你真丢脸,难得你平常那么帅,这次居然给人倒栽葱一样地插在田里,好、好可耻啊。”

    “唔……其实妮儿小姐应该佩服我一下才对,给人倒栽葱一样的摔在田里,我还能以这姿势就地驱劲疗伤,换做是你们这些没有杂技傍身的,早就给泥巴淹死在土里了。”

    虽然将天魔劲驱出体外,但是受到影响的身体,一时间行动还不是很灵便,兰斯洛和源五郎都只能盘坐运气,尽快回复行动力。

    “可是,那个小女妖好强啊……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兰斯洛晓得织田香定是与八歧大蛇结合,这才忽然实力暴增,问题是究竟怎样才能做到这种事,实在匪夷所思之至,难道单单一句生命型态不同,就这么神通广大?

    在轻易击溃兰斯洛与源五郎后,织田香的身影稍现即逝,时间之短暂,让地上的众人还以为自己眼花。跟著,只见八歧大蛇巨体舞动,发出长长鸣啸,以让人咋舌的高速,往天边飞去。

    那么庞大的身躯,究竟是怎么飞上天的,这已经不是讨论重点。从方向来看,八歧大蛇正是朝京都而去,目的……肯定是抢在兰斯洛一方之前,先去处理掉安全装置。

    “喂?那个安全装置是怎么回事?如果被人抢先破坏掉了,我们是不是就没有搞头了?”

    梅琳不知何时已经飘然远去,天草四郎也早已离开,所以当兰斯洛这么问时,能回答他的,就只有众人中唯一对史前遗迹有研究的源五郎,然而,源五郎也无法肯定。

    “不清楚,我以前又没开过元气地窟,也没碰过安全装置。如果破坏安全装置,有可能我们的行动会受阻,但是说不定,安全装置一坏,日本会马上沉下去。”

    源五郎道:“这一点我们不能肯定,可是对方也一样不能肯定,所以她不会冒这种险,而会采取其他的方式。”

    即使安全装置完好,但如果有一头八歧大蛇守在旁边,众人也是难以靠近的。

    “想这些已经没用了,到京都看情形再做决定吧。”兰斯洛弹了弹风华刀,霍地站起身来。

    有雪道:“那头大蛇这么大只,到京都作什么决定?认输或者逃命之间选一个吗?”

    回答这问题的,是兰斯洛的大手。他将有雪一把拎起,笑道:“你不用特别担心我们的决定,因为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去,就算最后的决定是逃命,你绝对不会是跑在前头的那一个。”

    有雪哀嚎似的哇哇大叫,直喊著什么带著他会拖慢飞行速度,不要拖非战斗人员上战场之类的,但兰斯洛充耳不闻,硬是把他提起来带走。

    “兰斯洛大人……”

    枫儿和泉樱担忧的眼神,问诉著同样的一个问题。谁也看得出来,他所中的诅咒只是被强压下去,随时都有发作可能,而比起日本陆沉的问题,两女却更担心兰斯洛的情形。

    “你们看看这里的人,他们现在还忙著逃难,想找个安全一点的地方,一家人可以暂时栖身。”

    从众人立足的山丘上往下望,人群像大片蚂蚁一样,缓缓离开灾区。由于是逃难,不少人都是全家在一起,扶老携幼,当中自然不乏已经失去亲属的人,边走边大声啼哭,特别是看到已经丧尽亲人的幼童独自跟著人群行走,步履蹒跚,涕泪纵横的样子,任谁都会感到心酸。

    “他们在逃难,可是他们并不知道,逃难一点意义都没有,因为当日本沉到海底,所有的人都会死。”

    兰斯洛的语气十分沉重,“罪魁祸首当然就是我们,因为我们这群自私自利的东西,要争取生存,所以把他们无耻地给牺牲掉了。”

    “老公……”

    “别误会,我并没有对自己的做法感到后悔。我是雷因斯的王,保卫家园是我的职责,就算还要把十个日本岛沉下去,我也得做。”

    兰斯洛道:“可是,我也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什么事,即使雷因斯能够得救,我也不会忘记自己干过什么。我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但至少……我要全心去完成这份工作,所以在事情结束之前,大家不要再把我个人放第一位了。”

    不能说是震撼,但是在兰斯洛的话里,每个人都感觉到一种决心,连源五郎都不禁动容,不得不给这名义兄新的评价。

    泉樱觉得很不好受。她很想帮兰斯洛分担些什么,此刻,自己丈夫肩头上的担子,无比地沉重,身为妻子的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才对。

    可是,她与枫儿却又同样地明白,有些事情当事人必须独立去承担,假如什么责任都可以由旁人来分担的话,雷因斯之王的位置就不会这么难坐了。即使在兰斯洛不知道的情形下,由旁人完成了日本陆沉的任务,身为首领的他,仍是要面对不能规避的问题。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兰斯洛拒绝把问题推给枫儿和泉樱。不论受害者会不会跳到他面前来,这都是他要承担的事。

    “哇,好了不起的决心,老大,你说的实在是太帅了。”有雪疯狂鼓掌道:“你们的天位力量不是说有觉悟就会进步吗?现在地窟爆炸了,天地元气外泄那么多,你又这么像男子汉,等一下你的武功狂升特升,下次作战,肯定可以把陆游活活打死。”

    仍试图逃避京都之行的雪特人,逮著机会便大拍马屁,然而,这次他却拍错了地方,所以话才说完,就被盛怒中的兰斯洛扯紧衣领。

    “一个武者的进步,应该是靠著自己的决心与努力,这样才值得光荣,如果要像花天邪那样,杀几十万人来成就自己变强,我宁愿这辈子只是个雪特人。”

    面对如同雷霆般震怒的面孔,有雪连半句话都不敢说,老实地闭上了嘴。这个义兄是不是有著和李煜一样的忍耐力,是谁都无法保证的事。

    “有雪,你也别再逃了。你……也是个男人吧?为了你的生存,日本岛上的居民,也可以说是为你而死的,至少,你有义务在京都把整件事情看到最后。”

    没有能再多说些什么,有雪被抛给了源五郎,一行人朝著京都出发。

    因为受伤而觅地休息的,并不是只有兰斯洛一行人。在昆仑山上,便有人目送著他们一行人的远去,一面将写满咒文的绷布,缠裹在身上的伤处。

    回复咒文对天位高手效果极其微小,不过,用这种涂抹过特殊药草,写满咒文的绷布裹伤,仍是能快速稳定伤患,这是在九州大战时期,由魔族高手研发出来的技术,当今的人间界,已经没有什么人知道了。

    “好运不见得能连续两次,如果要获胜,你们就用力去祈祷吧……”

    昆仑山上不住出现巨大的裂缝,大小山石轮滚而下,树木倒拔,可以说是成了灾难的中心,但重伤的他,却安然稳坐其上,不受影响,就连奔流过来的岩浆,都被他以内力隔绝得老远。

    “老师的武功真是强悍,虽然有伤在身,仍能发挥出这样的力量,让人非常佩服啊……”

    “虽然有著这样的力量,但却仍然免不了受伤落败的耻辱。是你我对事物的看法截然不同,还是你有意来奉承于我?”

    “即使是相爱的恋人,也会有意见分歧的时候,更何况只是老师和学生了。这种程度的看法相异,我觉得很正常,莫非老师你只想要一个奉承你的狗吗?”

    针锋相对的话语,听不出有多少的友好气氛,更让人错疑这对师徒是不是立刻就要拔刀相向了。不过,在他们而言,这只不过是无数言语对撞中的一次小序曲而已。

    当日,在石崇的引荐下,魔化重生的花天邪,拜在多尔衮门下。多尔衮因为孤身不便,需要人手办事,也就不计较地收下此人为第二弟子。

    以多尔衮的个性,他根本不在意这个弟子是忠是奸,葡暗浇u埂白诖卫伞钡母髦智樾鞣从Γ泻艽笠徊糠莸脑颍皇且蛭d獬晒Γ且蛭沼诙冒研睦锏那樾鞅泶锍隼戳税伞v皇且蛭樾鞯模p换崴降募ち冶硐郑圆乓恢北蝗说弊魇敲挥星楦械摹?br/>

    每次她以宗次郎的面貌出现,亲匿地向自己撒娇讨好,自己这一手将“宗次郎”

    制造出来的人,却又总是不能克制地厌恶著她的虚假,将她拒绝。曾经在多少的夜里,这孩子是那么期盼地自己的回应,但这无比失败的自己却又做了什么好事?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

    自认为比什么人都了解她的本质,却因为一己偏见,使得事实真相被掩埋了那么多年。倘使能够早一点察觉到这一点,早一点回应那孩子一直在企盼的心,那今天事情会往另一个方向发展吧?

    相互凝望,大蛇目光中的凶戾之气未减,但却似乎有一丝讶异,看著这无视生死,拦阻在前方的人类,看著他大张的双臂,不能决定下一步动作。

    僵持片刻之后,天草四郎大声地向前方喊话。

    “回去吧!不要再这么做了,日本很重要,可是在教你爱护国家和人民之前,我应该也教你要爱护自己吧?在秀吉和我的眼中,你的存在,比日本更重要,只要你平平安安,就算没有了日本,我们也会觉得很安慰。”

    双臂大张,努力表示著自己无意交战的想法,天草四郎知道自己说的很可笑。一面说著关心弟子的话语,一面却又与她站在相反阵线,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比这更讽刺的吗?

    但是,自己现在说的这些话,不是为了支持雷因斯一方,也不是为了梅琳小姐,而是自私地为宗次郎著想的结果。西王母族的传说中,创世之神似乎是用某种持续性的咒术,抹去了八歧大蛇的灵智,换言之,那个咒术至今仍在大蛇脑里发挥作用,对于阿香的生命型态来说,直接让思想波与大蛇融合,不啻是饮下剧毒。

    天草四郎才不管八歧大蛇的下场如何,但至少,在八歧大蛇殒落时,他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弟子、亲人,也随之告别人间,所以尽管没有立场也好,他仍要试著停止大蛇,把那孩子弄出来。

    “师父不想和你打,可是,一个聪明人应该懂得什么时候要放弃,当事情已经不可为的时候,你……”

    天草四郎大声地说著,却似乎没有什么效果,大蛇开始对眼前的情景感到不耐烦,身躯舞动,眼中的凶戾气息激增,粗重的鼻息,开始狂吸周遭的空气,一时间风起云动,数里之内都令人呼吸困难,胸口沉重。

    理解到言语已经无法产生作用,天草四郎的手终于放了下来,却仍旧没有移到剑柄上,只是怔怔地看著大蛇,好半晌之后,像是叹息一样问了一句话。

    “那些时候……我是不是、伤害了你?”

    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吸足了周遭空气的八歧大蛇,蓦地张口吐出火焰弹,直袭过来。

    熊熊高温血焰,还没迫近,便烧得天草四郎呼吸发痛,脸上湿渍全被蒸发,根本没有抵御能力。

    危急之下,背后空气忽然改变流向,一人出现在身后,闪电抓住自己衣领,跟著便以瞬间移动的技术,拉著他缩地跃位,出现在八歧大蛇身后数里处,连续几次消失、出现,将距离拉开至百余里外。

    “不是这样子做的。对于那个孩子来说,你也是她重要的亲人啊,如果她清醒的时候,你已经不在,那要她怎么办呢?如果你希望救她,那就要先救你自己啊。”

    有能力在这时候忽然出手的,也就只有梅琳了。凭著出神入化的魔法,她连续瞬间移动跃位,拉著天草四郎避开那一记轰天火击,躲到安全距离。那一记凝缩爆发的火焰击空,落至地面,响起了轰然爆响,数十里之内全部炽烧成一片火焰地狱,景物扭曲,黑烟与热气,便是在高空都能略有所觉。

    (真是恐怖,如果任由它这样子骚动下去,没等陆沉日本就毁了……)

    梅琳这样想著,继续试图激励天草。她对于情形演变至此有一份责任,也许帮不到天草什么,但至少不能任由他这样下去。

    幸好,天草四郎并不是那种不能承受打击的软弱之人,稍一宁定心神,立刻便振作起来。

    “真是抱歉……居然让你看见了这样的丑态。”

    “这没有什么,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失误的时间,你清醒一点吧,我没有办法再拉你第二次了。”

    天草四郎点点头,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道:“小姐,我没有办法再继续站在…

    …”

    这样的拒绝话语,对天草来说并不容易,好在对方完全能体会他的心情,点头道:“不需要再帮我做什么了,也不需要向我道歉什么,我很高兴你做了这样的抉择,等到事情结束后,你和那孩子好好谈一谈吧……”

    梅琳说到这里,脸色忽然一变,环绕著两人的云层,忽然增温、燃烧起来,顷刻间就变成了一片火海,炽烈燃烧,化作无比热浪,逐波侵袭过来,范围赫然广达数百里方圆。

    如果是一般的天位高手运用火劲,越是强大,越会把周围云层蒸发殆尽,要像这样子形成数百里火海,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强天位天心意识的运作,去影响周围环境,制造一个最合适本身杀敌方法的所在出来。

    天草四郎、梅琳都试著以本身力量去反制、解除天心影响,却都徒劳无功,甚至连瞬间移动的法术,也被某种无形压力给制住,施展不出。

    当火云之海由最外层开始还原为朵朵乌云,红光尽褪,而火焰炽壁迅速地朝内压缩,挤小圈子,两人都不禁为著这波攻击的强大而心惊不已。

    “天草,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只要是小姐你开口……”

    “等一下,我不会管你的死活,你靠自己能力保命吧。同样的,请你也别在意我的存在,如果你因为把我放第一位而受了伤,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懂吗?”

    “……这道要求还真是满难的呢。”

    没有多耍嘴皮子的余裕,当八歧大蛇的巨影出现,配合著火云焰圈的回缩,连接著吐发火焰弹,两人不得不全力以赴,尝试在这不利条件下全力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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