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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落荷残红 第九章 温宛美人

    从榆林向西,约再走去三里,便是刘庄的腹地,刘庄是一个大队的名称。 刘庄有十六个生产队,在杨家桥附近是较大的一个大队,但并没有杨家桥出名。杨家桥的出名,是杨家桥出名,不知道哪年代,一户姓杨的财主出资在杨河上修了桥,命名杨家桥,现上杨河故道早被种上庄稼,杨河改道从西边流过,杨家桥的名字便延续下来。

    说起刘庄,只是有一户刘姓地主,周围几十顷土地,原来都是他家的私田,分散在刘庄周围的有三分之一人家,曾是他家的佃户,或者那些图他抗事的自耕农,住在他家周围,刘氏地主对这些人都叫张三李四,直乎其名,但没有外庄人敢欺负他庄上的人,这户财主土改时又主动让出了田地,还算开明,所以没有被和八路军搓揉过,相反,他的几房太太生的六七个儿子,其中还有两个投了八路,他家便成了红白通的人物,直到文革期间,才有人翻出这段历史,走资派和地富反坏右,打在一起清算,才找到这户地主,只是老一辈不存在了,儿子有出息的又不在刘庄,没有出息的也实在和阶级敌人不相像,也就不去计较了。其中这户姓刘的财主,有一个姨太太,解放后改嫁给了一户林姓的男人,随之带走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也随了林姓,此人就是高冠寿的妻子林曼姝。

    这是白菡后来知道的事,怪不得白菡想过,高冠寿的女人怎么起了这样一个名字,不是乡下女人常用的名字,原来她竟是财主家的千金!

    高冠寿的祖上三代都是商人,一脉相传,只是到了高冠寿父亲这一代,财气运气一直不顺,在新安镇、陈家港、墟沟,以及清江、镇江都做过生意,租过店面,生意不好,又不是不通生意经,而是高家男人祖传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太好色。高冠寿的爷爷有过三房姨太太,还不够,还要去院子跟一个兵痞抢窑花,结果被那兵痞缷下了一只膀子。高冠寿的父亲,在墟沟开绣坊,接了一桩买卖,给镇长姨太太旗袍上绣花,高冠寿的父亲让绣坊里最好的绣工为镇长姨太太绣,绣了十多天,在那件冰蓝色旗袍左襟上绣出了一大朵绿叶相托的娇荷,娇荷下鸳鸯搭翅翘尾,前拉后接,莲下戏波,冰蓝色的底色,剌出浅浅的清波,那绣画在裙褶上随步移动,仿佛活了起来。

    那姨太太来取物件时,一时高兴,竟给了十块大洋,说,镇长老爷最爱看这件旗袍了,现在配上这花,怕老爷再也不会忘记她了……

    高冠寿的父亲却一块大洋也没有要,只留下两块赏给那绣女,自己便把人情留给了那位姨太太了,后来那镇长太太常来绣些手帕肚兜之类的小物件,就和高冠寿的父亲有了爱昧之事。有一次到海州看庙会,他们以为离家很远,没有人注意到,高冠寿的父亲公开挽着镇长太太在庙会里游玩,可是当他们回家,走在半路上,竟遇到不明身份人的袭击,幸亏他跑得快,膀子上被砍了一刀,而镇长姨太太没有走脱,三天后,镇长家办了一件丧事说,三姨太突然得了怪病,一夜死了。只有高冠寿的父亲知道三姨太太的真正死因,从此离开墟沟,带着家小潜回老家杨家桥刘庄,那年高冠寿只有八岁,但他已经记事了。

    白菡与高冠寿认识了这么多年,对高冠寿的家底、家事从来不了解。她也不想了解,因为这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曾经和高冠寿相爱过,她是知道高冠寿特别会爱女人,或者说是会玩女人,都挑女人爱听的话说,或者不是挑话说,而是说出话来女人就爱听,白菡从来没去想过,高冠寿这样的人,要人貌有人貌,要文化有文化,要风流有风流,怎么会找一个不匹配的夫人?但她不去想这些,人是随缘,半路上遇上知音,又不是同床夫妻,用不着多想,你爱我,我爱你,投缘就好。

    高冠寿能主动提出来帮助她走出困境,这说明高冠寿不忘前缘,白菡很感动,为了敲定这件事,她还得去他家说个明白,说个实在,顺便也去看一看他的夫人林曼姝是怎样会听他的话,又是怎样一个能宽恕男人出轨的女人!

    高冠寿的家庭一看就知道有一个很条理的内人在收拾,院子门口有一个青青的菜园,园子畦地像几何图形那样成方成块,栽种疏菜也方方正正,白菜正抽出嫩黄的花朵,在风中摇摆着粉嘟嘟的塔形花柱,蚕豆的粉香弥漫着整个园子,院子里有一棵石榴,枝叶婆娑,绿叶间刚点染出一点点猩红的石榴花,靠近东窗下,却没习惯的栽种听窗玫瑰,而是生长着一丛忘忧草,白菡怎么也不明白,那里被一圈矮篱笆隔出的一小块空地里,会生长着这株餐桌上的供品。

    当女主人看到她看着那株茂盛的忘忧草时,便浅浅地一笑,没去说什么,一抬左臂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白菡便进了林曼姝的家。

    进了屋子,白菡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墙在玻璃匾里陈放着的一家五口人的合影,高冠寿和林曼姝站在中间,随他们站在后面的那个高个子的大男孩,应该就是他们的长子高原了,另外几个小孩子都坐在前面。

    这一张全家福相片上,高冠寿显得很英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也能看出他心中的喜悦来,倒是林曼姝笑得有些矜持,一看就知道是个温文尔雅的知识女姓。

    白菡因为高冠寿对她说过结亲之事,她就特意多看照片上的高原几眼,问林曼姝说,上面这个孩子可是你们的大儿子高原?大学生又有工作,这么多年还没有对象?

    林曼姝点点头,说,是呀,文革前上了大学,文革中书没读好,现在正忙着自修呢?个人的事就丢了下来。

    白菡说,何尝不是,我家的杨夏也一样,苏北农学院毕业了,现在回过头来单位派出去进修,也是没有找对象!

    林曼姝便看着白菡说,不是你们俩给两个孩子定亲了?到中秋节回来看一看人?

    白菡说,高老师回来对你说了?

    林曼姝说,儿子的事是他的事,我只管女儿,他说了算……

    白菡叹了一口气说,你好福气,什么事都有高老师顶着,我呀,我什么事都在一个人心里……

    林曼姝说,你有希望了……我们老高回来说,不是秋天要领你出去跟他做事?林曼姝说得很自然,没去看白菡,白菡还是听出了林曼姝的无奈,又没办法不放手的情绪。

    白菡说,你为什么不随他去,要是你能随他一起出去,两人在一起多好?

    林曼姝说,有什么好?两人常在一起,臭……他又不自由……

    这话再明白不过了,白菡不去往下说,知道自己这一出去,事实上也还在林曼姝的嫉妒范围,她便有些不敢面对这个女人了。

    两人说话少了,林曼姝请她坐下来,看《封神榜》,自己出去做事了。

    白菡翻看了几页古书,看到书页右下角都被手指捻得起毛了,想必这本书已经被林曼姝看了若干遍。她就想到了这个女人平常一个人在家的心,她有了心心相印的感觉,她突然觉得自己和高冠寿的私下偷情,有些对不住这个善良的女人。

    高冠寿回来了,他是去看了一个朋友,朋友为他招了一批瓦匠工,说定日子,随他到灌西去,回来的时候顺便买了菜,正赶上白菡在,便留白菡在他家吃饭。

    白菡没有留意,她感到林曼姝并不是她想像的那样,虽然也对她客气,但她总能觉察出她对她不是十分的欢迎,她便说了要说的话,准备告别,说家里中学的孩子昨晚回来,今天下午又要走,便急着要回去。

    高冠寿把她送出来,林曼姝也跟出来,站在院门口说了个常来,便转身回去了,高冠寿一直送她到庄头说,你来时,林曼姝给你说了什么?

    白菡说,没有呀,我们什么话也没说,对了,只说到高原和杨夏的婚事,我家女儿和高原相比,高原人挺英俊,就怕嫌我们家的杨夏丑,怕小孩不高兴。

    高冠寿说,孩子哪有大人知道事,我已经写信对他说了,他没有看法,你如果愿意,就到孩子回来时见个面,定下来,一年半载完婚,人都不小了。

    说到白菡随他出去的事,高冠寿说,只要你愿意去,我就不再找别人了。夏天到了,工程也少了,到秋天你随我出去,给我做做账,再帮我应酬应酬人。就这简单的事!

    白菡说,做账可以,应酬人我就谈不上了。

    高冠寿说,没什么,到时间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白菡有些不理解,也不再问,单等学校那边的事到暑假,好让杨秋中学毕业顶替上去,她就可以分身了。

    送出庄头,站下来,高冠寿说,知道我家在哪了,平常还想来我家?他看着她笑,不自然吧?怕曼姝有看法?

    白菡说,有点……她不是我心中想像的那种人,也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觉得她若随你出去,比我更合适!

    高冠寿说,她怎么能出去到工地上,那是什么地方,她一个女人不能去……

    为什么她不能去,我能去呢?白菡赶忙问。

    高冠寿自觉失了口,忙说,家里的事多,她怎么能走得脱……

    白菡说,我也走不脱呀!

    高冠寿说,我不是在帮你吗?什么都为你想好了,如果你的女儿不回来,就让曼姝照顾你两个小孩子上学。

    白菡说,这不可能,我若出去,就让杨秋在家,也行。

    两个分手了。

    白菡一路上想,为什么林曼姝出去不合式,而她合式呢?噢,对了,怕就是林曼姝说的那句话,她随他出去,他就不自由了……白菡心里骂自己,不算东西,上门欺人家女人了,还跟人家绕来绕去,还不是和私奔一样,用不着找任何借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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