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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物 千古风流之恭俭尚忠德

    在北宋名臣当中,富弼算是相当温良恭俭的一个。欧阳修也甚宽和,但富弼与他不同。欧公之和,在其雍雅,因为文章满腹,所以性情优容,更兼爱才励进,心胸自大;但也因为喜好文章,所以免不了性情中一段风流。而富弼之敬,纯出天性,好善嫉恶,至孝至恭,常常神色穆然。他常说:“君子与小人共处,其势必不胜。”因为如果君子不胜,无非奉身而退,可是如果小人不胜,定然不依不饶,非得结党交构,出尽千歧万辙,胜而后已。富公一生,可以从此出矣。

    富弼可算是范仲淹一手提拔上来的。他年轻时,已有泱泱一派大度,仲淹一见称奇,以为大才,将他推荐给王曾、晏殊,晏殊看了他的文章,竟然就将女儿嫁了过去。当时富弼之才,有人以为考进士实在是委屈了他,到仁宗复了制科,范仲淹就要他赴考,果然中了茂材异等。未多久,范仲淹因为废后事被贬出京,富弼当然要为老师说话,结果也出判绛州,后来再迁直贤院,重为京官。等到仁宗召仲淹、韩琦入朝改革朝政,富弼副于仲淹,成为庆历新政的首脑之一。可惜新政未行而夭。

    富弼处事,极周到勤恳,不过但凡忠介之士,要努力做事,就难免得罪于人。富弼也不例外,就曾在主理京中刑狱时惹得宰相吕夷简不快。吕夷简算是早一辈人,和仲淹争权,斗得如何激烈自不必说,这些个以仲淹为首的新锐们,也大都得罪过他。夷简为人老谋深算,可是不好惹的一个人物,富弼出使西夏,未必不曾吃过暗亏。但长江后浪推前浪,总是天下至理,新一代人物,要改革旧弊,总要去挖旧巢,夷简再怎样的处心积虑,终挡不过时势变迁,最终他主动辞相,虽也是因为年龄老大,其中未必没有更深的感叹。

    富弼有一大政绩,便是出使西夏。仁宗时候,对西夏用兵,是朝廷第一件大事,用兵之后自然要谈和。基本上,朝廷是不想再启战端,起码暂时希望休战,而西夏虽然也愿请和,但条件却极苛刻,比如不愿称臣,想多得岁币,再想公主出嫁。而这三条里面,宋廷至多只许岁币一条。富弼为人,一大特点是诚实。他出使西夏,直言敢争,说不给就不给,宁可羁绊异地,也不肯含含糊糊的了事走人。这就是虽然平日里温良宽厚,但临大事,却能慷慨正色,莫之能屈。但是他说话又非决然无理,也懂得委婉致人。比如他对李元昊说,如果要公主出降,不过陪嫁一万币,从此无干,岂若岁币年年都有?富弼之使,可说是不卑不亢,内顺了朝廷之气,外服了西夏之民。他的名声,后来海内外推誉,其根奠于此也。

    为官地方,富弼亦有建树。最著名莫过于河朔赈灾。一般人赈灾,多将灾民集于城中,等待粥饭供给,但是往往因事拖延,有人等不及粮食便先饿死,更可虑者,是人口集中,反而易发恶疾,所以虽然号称赈灾,但是真正救活之人未必很多。富弼赈灾河朔,却让百姓取野外但凡可取、可耕者用之,以物养人,到得来年,反成丰收。这样连官府的担子也轻了。自此之后,天下奉行其法。

    富弼为人,虽然严肃,但极谦和礼敬,无论长少,皆持之以礼。即便做了宰相,也并不骄人。自唐以来,宰相府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所谓礼绝百僚,见了宰相的人,无论长幼都要恭拜,而宰相不过平立一旁,等拜过了,稍微垂下一只手算是扶人起来。来客坐得稍微一久,旁边就会有人喊一句“相公尊重”,客人就要赶紧离开。而宰相送客,从不下阶。到了富弼为相,从不理这些规矩,不管小吏布衣,皆持以为礼,且必语尽方送之出,并等到对方上马才回。一时天下传为美谈,群公争效,这宰相府的规矩,就从此绝迹。

    其实当时天下,颇有一些名重于世的君子,且身居要职,譬如韩琦和富弼。以后人的眼光看,既然胸襟、抱负、才力、品德皆可相衡,自然是该公私皆笃了。可惜天下事无尽善尽美者。韩琦和富弼虽然同时为相,世人尊为“富韩”,但是这两个人却合不来。如果说富弼是北宋名臣中比较温和周到的一个,韩琦就是耿直倔强的一个。性子不同,做事方式也不同。比如富弼和韩琦同时为相时,每有中书大事,富弼便会找枢密院商议,后来富弼调枢密使,韩琦却从不会主动和他议事,除非朝廷有旨,要两府同议。甚至英宗病愈,韩琦要太后还政,此等大事,富弼却是事后方知,他对韩琦不满,也就怪不得了。其实这里面还牵涉到中书和枢密院的权力划分问题。枢密院总掌军务,宋太祖因为要抑止武人权力,所以除军务外,枢密院不干任何其它朝政。但是到仁宗时,枢密院参予其它朝务,已经成了定例,可是这似乎又只是一个约定成俗的实践,并没有明令规范,所以倒是各人有各人的理解了。韩琦自己做枢密使的时候,有话便说,有事便议,纵是事属中书,也不顾忌,就曾惹得同列不满,唯仁宗不以为意,以为他忠直。在韩琦心中,似乎枢密院预朝政并无不妥,但中书却不须主动与之商议。他性耿直,想到便做,对事而不对人(可是韩琦之性,确也容易落人口实。到他年高望重之时,未免更加专断,有人如此劾他,未必就是纯然的小人之心)。而在富弼心中,却以中书、枢密院同为宰辅,他为人周到,自然时常过往商议。他二人虽不和,好在都是正直之士,后人却不能说,这两人中必有一小人。

    富弼到了后来,也是三朝重臣,神宗时候,意再拜相,却被他坚决辞去。当时许多人都以为他只是惺惺作态,不料他态度极坚决,连辞了数次,方才得以归乡。这也是要保晚节。君子立身,总得有始有终。而他退居之后,仍然关心朝政,时时上书,这一点和韩琦相同,也是不肯独善其身了。富弼居于乡里,曾有一次,市人听闻其出,随而观之,竟然致使市为之空。富公之得民心,由此可见一斑。待他辞世,天下士大夫识与不识,莫不奔走相告,或以书信相通,其得士大夫之心,又如此矣。他这一生为人,如何的尽忠尽仁,如何的守智守诚,也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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