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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春寒

    !!!!一场春雨过后,秋家村尚未撤掉塑料薄膜的人家也纷纷行动,将薄膜收起留待明年再用,地里的新品种蔬菜已经发芽生长,迫切需要接触更多的阳光和水。

    秋河他爸从自家的塑料大棚钻出,夹袄提身的部分被汗塌透,经过热气蒸腾,散发出一股臭豆腐发酵的味道。他左右看了看,相邻的几家运来发酵好的农家肥,正往菜地里撒。

    相熟的菜农笑他:“秋三家的小子,悟出痱子了没?”

    声音爽朗响亮,临近几块地的菜农放下手中活计,直起腰笑,有人调侃:“人悟出痱子不怕,就怕你家的菜也悟出痱子,公司可是不收的!”

    驻村技术员穿过另外几块地走过来,皱眉看着掀开草苫子但仍盖着塑料薄膜的大棚,口气不善:“秋大哥,这样可不行。新品种对阳光和温度的要求很高,你这样一直捂着不利于蔬菜生长。”

    秋河他爸摸把汗,憨厚的笑:“小陈老师,我这不是,怕倒春寒……”

    小陈毫不客气打断他:“我说过不会倒春寒!你这是杞人忧天,完全没必要!总不能怕被噎死就不吃饭吧?”

    一直注意他们说话的菜农们哈哈大笑,善意的嘲讽:“秋老三谨慎惯了,和他婆娘上床都担心床架子会塌……哈哈哈。”

    文化人小陈在秋家村工作时间不短,但架子一直端的高,农民们平时在他们面前说话也比较注意,很少冒粗话。猛然听到红果果的粗话,他皱皱文秀的眉:

    “秋大哥你抓紧时间把薄膜撤了——天快黑了,大家都来帮把手,咱们帮秋大哥把薄膜撤了收工回家!”不知不觉,他习惯了发号施令。

    几个人齐齐应声,放下手里的活计就要来帮忙。秋老三拦不迭:“不用不用,真不用。”

    小陈脸色阴沉:“秋大哥你这是不信任我?”

    秋老三讨好而又尴尬的笑:“陈老师,我不是……”

    小陈不容他说完,断然打断:“那就撤了!”

    说话间撸把袖子,抬高手去扯最低处的塑料布,白净斯文的面孔上布满对秋老三的不满。

    秋老三见状急了眼,连忙去拦:“小陈老师,小陈老师,你听我说……”

    小陈嗖的收回手,阴着脸:“秋大哥!”

    有几个临近又腿快的连忙去扯秋老三的胳膊:“老三你失心疯啦,照陈老师说的做,来来来,哥们儿几个帮把手,并肩子干完活去老三家吃饭啦!”

    秋老三性格里有憨厚的一面,更多的是执拗。

    瞪眼:“谁敢!”

    毫不客气的瞪着他们:“我的地,我的大棚,我想撤就撤,不想撤就不撤!”再多的道理他也讲不出来,就是瞪着牛眼呼呼喘气,结结巴巴的解释:“陈老师,我看天,看天——天快变了……倒春寒……”

    小陈恼火,一甩手:“变什么变,我昨天才问过朋友,他说绝对不变天——气象局的科学难道还比不上你的感觉?”

    说着自己也觉得委屈,推推眼镜,从来到这个村子的辛苦说起,一直说到住宿条件简陋伙食不好,村民对他们不够信任,活生生把他们两个技术员说成受了天大委屈的人质。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劝,小陈越来越觉得自己当真受了天大的委屈。自己堂堂一大学毕业生,研究院的天之骄子,若非真心为他们着想,何必背井离乡来到人情地理都不熟的北方农村——他忘记他的高薪报酬了。

    村民劝秋老三服软道歉。

    他却是个倔脾气,打着不走,牵着倒退的主,点了支烟闷头抽烟,死活就是不吱声。局面一下僵住。

    正慌乱间,秋琴远远路过,看到围了一群人的田间地头,笑着扬声:“七叔,天都黑了,还不回家吃饭。”

    七叔如释重负:“快来劝劝李老师,嗨,老三这个倔牛!”

    秋琴了解情况,劝退了众人,天色渐渐暗下,有好客的拉着小李老师去自家喝酒,大伙也都收拾农具四散,秋老三闷头抽烟,一根接一根。

    秋琴和他是从小一处长大,说起来两家的关系并不远,尚在五服之内,自然对他的脾气也了解的一清二楚,叹了口气:“三哥你的脾气……”

    欲言又止。一大把年纪的老哥哥,自己一个当妹妹的,却不好背后论人是非。

    笑着:“回家吃饭吧,三哥。”

    秋老三站起来,脱下棉鞋在地头磕掉沾上的泥土,又望了望天空,再看看绿油油长势喜人□在天空下的菜地,犹豫片刻:“琴妹子……我和你说个事儿……”

    他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秋琴扬眉,催促:“三哥你只管说。”

    “小李老师……大伙地里的薄膜都撤掉了……可我看着天气不对,估摸着这两天里就得倒春寒。”他也拿不准,因此说的格外犹豫。

    秋琴一愣,严肃起来:“三哥你说真的?”

    秋老三吃她一问,再看看天,本不该确定,但关系到村民们一春的收获,他硬下心:“嗯,估摸着就这两天了。我和他们说,他们都不信……”

    秋琴心中迅速琢磨。三哥是村里出名的农活把式,以前不用科学种地他家的收获量也都比别人高出一截,他说的话却也有六七分准头。菜地里的塑料薄膜十去八九,远处还有个孤零零的大棚上薄膜在灯下反着微白惨淡的光芒,和三哥的两个棚凄凉呼应。

    却是村头老汉家儿子出了事,全家忙活,没来得及顾棚。

    她算计一番,心下有了计较:“三哥你先回,我明天就找小李老师谈谈——顺便也问清楚究竟天气有没有变化。”

    秋河他妈和秋三奶奶已从别处听说了儿子与小李老师的争吵,饭桌上老三媳妇忍不住埋怨:“说了多少遍,别得罪李老师——人家那是老师儿,懂得多呢。你才知道多么点,就敢和人外面冷的很。

    她更纳闷,从年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暖,今儿是怎么了。找出大衣穿上,这才下楼。长生家的门没关严,她推门进去立时被冷空气冻得打寒噤。

    这简直就是冰窖嘛。

    长生从洗手间探头,满脸挂着肥皂泡沫,眯缝着眼:“你下来干嘛?”

    他只穿了短袖上衣洗脸,上林见状愣神:“下林说你感冒了……”

    他匆匆抹几把脸,满不在乎:“没事,睡觉没关窗户,外面下雪了。”

    上林惊叹,按道理来说,过了二月二,倒春寒再冷上几天是有的,却也不至于下雪。

    上完早自习长生的热度未退,又添了咳嗽症状。让他请假回家休息他硬是不肯。没办法只能去学校的医务室开了几片感冒药。校医态度很不耐烦,说话也没有好气。连温度都没量,开口就要打吊针。

    上林不乐意,又不是重度感冒,不至于打吊瓶,常打吊瓶人体抵抗力都被减弱了。

    校医见状就一眼一眼的白她。她们工资和业绩也挂钩,卖出去的药越贵越多,分到的奖金也越多。从理论上讲,无论今世还是后世,大医院或者小诊所,乌鸦一般黑,医生一般狠。

    正上语文课,窗外有人探头,引起全班注意。语文老师停止讲课出去询问,没一会儿进来招手:“秋上林,你家里有急事。”

    琴姑等在外面,满脸焦急的神情,见她出来二话不说拉着就走:“你们老师那儿请假了。先去村里再说。”

    蔬菜公司去年刚给她配了一台车,停在校门外。

    上车后秋琴神色仍不见缓,皱着眉头发愁,迅速的解释:“昨晚下了一场大雪。咱们研发的新品种全冻坏了,大伙都去找两个技术员要说法,眼下正闹着呢。”

    她诧异:“不是还有塑料大棚?”

    秋琴叹口气:“坏就坏在这儿——小陈说今年不会倒春寒,让大家把塑料薄膜全都撤了。一夜之间,我算着光临近几个村直接损失就达到四十来万,更别提其他地方。程总今早赶去了三基地,据说那儿的损失也不小。”

    到了地头,几乎全村的村民出动围着两个技术员住的房子正吵吵。俩技术员吓得躲在房里不敢冒头。小陈是个要强的,吓得腿发软,但仗着隔着房门大家也不能把他怎样,一句一句的上林没下车,直接让司机把她送回学校。已时近中午,学生们都在吃午饭。

    甫进校门,她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季允文把李长生揍晕了!

    她绕着学校转了一大圈也没找到李长生或者秋下林,甚至没有一个人能清楚的告诉她,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正在上火之际,王伟垂着头急匆匆走过,上林一把抓住他:“秋下林呢?”

    王伟抬头见是她,一愣:“上林……”

    她很不耐烦:“秋下林在哪儿?”

    一丘之貉,狼狈为奸。有李长生的地方必然有秋下林,而秋下林五步之外必然能找到王伟的身影。上林从不怀疑他们小团体的凝聚力。

    王伟吞吞吐吐:“姐……其实吧……不怪长生哥,真的,真不怪他……”

    上林怒:“到底在哪儿?”她打算如果对方继续不说话就要揪住衣领逼供。

    王伟胆怯的一指:“男厕所。”

    五中的基本校舍建的不怎么好,厕所却格外豪华,和简陋的宿舍楼形成鲜明对比。三层小楼,外贴暗红瓷砖,就连走廊的栏杆都雕有精致花纹。上林一边听王伟断断续续的讲述事情经过,目光掠过李长生瘦削却高耸着的肩膀,看见后面自己班上几人扶着季允文,他像是被霜打蔫的茄子,嘴角还有尚未擦净的血迹,可见下林的一拳力道之大。

    第二节课间之后,学校因故暂停课间操。长生身体不适,趴在桌上休息。季允文找人转告他,要他去操场双杠见面。双杠在操场最偏僻的角落,和外面大片的农田仅隔一道并不算高耸的围墙。当时很多人在篮球场打球,但双杠附近并没有人。

    据目击者的口供,李长生到达双杠时季允文已经坐在双杠上,一个在高处一个在低处说了几句话。后来李长生纵身一跃,跳到双杠,两人面对面说话——请注意细节,他们双膝相互抵着,看上去亲密无间。

    再后来,季允文就把李长生推下了双杠,李长生重重跌在起伏不平的石子地上,胳膊肘磕出血。

    再后来,中午休息时间,就那么巧,秋下林和季允文在厕所碰见。怒火中烧的秋下林一拳将季允文砸在走廊的栏杆上,俩人打得不可开交,不得已去搬动李长生这尊菩萨,总算将他们分开。

    季允文手下功夫不错,学校单打独斗排行榜上也在前十。可惜他对上的是秋下林,从不介意耍阴招下绊子的秋下林,又有他一众哥们儿表面拉架实际偏帮,季允文难免吃亏。

    下林扶着长生,长生正埋头教训他,俩人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秋上林正看着他们。反倒是季允文,推开众人,狠狠抹一把嘴角,大步流星来到她面前,面色狰狞:

    “有我没他们,有他们没我,你自己选!”

    上林看着他变了样的神情,内心深处涌出深深的无奈。

    他们之间怎么会变成眼下这般景象?明明很和谐,很快乐,完全没有负担的相处……她自责,若非自己,季允文本是单纯的高中生,也许嚣张、也许跋扈,也许有点小小的傲气,却绝不会演变成今天这个神情狰狞的人。

    长生和下林也看过来。长生的身体依然虚弱,靠着下林的肩膀,背脊却依然挺直。紧紧抿住下唇,微微上扬的下巴,显得格外坚毅。

    而下林的表情则有些复杂。既不忿,又担心,同时还有点心虚,躲避着上林的视线。

    她在心中深深叹息。

    微微垂头,白玉般细腻的面孔因天寒而白的发青。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在眼圈下方投下疲惫的阴影。

    “下林,送你哥去医院。”

    不顾季允文的震惊与不可思议,走到李长生身边,扶住他另一只胳膊,三个人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离开。

    季允文瞪大双眼望着他们的背影,李长生回头,看了他一眼。

    说不出这一眼中蕴含了多少意味。嘲讽?庆幸?对失败者的同情?怜悯?或是胜利后的趾高气昂?

    周遭的人群中传出窃窃私语和惋惜声。季允文站在雪地里,上衣被撕开一条口子,羽绒细毛漫天飞舞,如同飘落的大雪,衬着他铁青灰败的脸色。

    而秋上林,自始至终垂着头,无视于身边人气场变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

    很多年后,毛头小子长成成熟少年,季允文出乎意料的成为县医院一名外科主刀医师,再同想起今时今日,出乎意料的平静淡然。仿佛他早该有这般下场,和秋上林分手也是意料之中。

    不懂珍惜,毛毛躁躁只顾向前冲,无视于秋上林的感受和她的家人。当时年纪小,以为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恨不得天下都消失在对方的眼界中,恨不得她的眼睛只望着自己一个…

    他只是感慨于李长生的早熟和心智。

    同龄人还在懵懂中摸索,李长生已经确定了目标,并为此熟读活用兵法,不用暴力,不用出动学校和家长,只是小小的耍了几个心机,顺水推舟,他便一败涂地。

    世事难料。如同省气象局没预测到突如其来的寒流,如同技术员过分相信科学,倒春寒来的毫无道理可言,而菜农们和九重葛公司的损失更毫无道理可讲。

    望着雪化后菜地里打蔫冻蔫的蔬菜,还有菜地里接近根部尚未化完的白雪,程冲欲哭无泪。

    直想质问老天爷开什么玩笑,居然在蔬菜差不多成熟出产的时候给予他们致命打击。

    秋家村的露天培育有两种,莴苣七号和卷心菜三号。九重葛了公司对菜农的所作所为,非常欣赏他们的做法,并决定今后优先考虑九重葛的蔬菜。

    由此,程冲又一次对秋上林佩服到五体投地。

    他询问秘诀,秋上林指一指书房中罗列如星海的书籍:

    “我从六岁起,一天至少有一半时间花在它们身上。”

    任何成功都不是巧合,机遇从来都留给有准备的人。道理人人都懂,但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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