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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言

    !!!!被大臣们拉着满林子乱跑了一个下午,一回到镇国将军府,凤飞早已全身乏力,连站着送飞云出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简直不是人。

    看着飞云站在门口,脸不红气不喘,一点不累的样子,凤飞不由得打从心底如此感叹了起来。

    陪着她打了一下午猎,她每射一箭,他必定会以内力射出一颗碎石,调整她射出去箭的准头,让她每一箭都不偏不倚正中猎物的心脏。

    每一箭都没花费丝毫力气的她,这么满林子跑下来,尚且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站都站不稳,他居然……

    他居然一回来就提起了灯笼,说什么还要去巡视堤防。

    堤防有什么好巡视的,况且,那根本不是镇国将军的职责。

    早上下人们已经告诉她了,北堤裂了一个口子,如果今晚不及时堵上,恐怕会决堤,淹没整个东都北城。

    引一下水就可以了。

    挖一条地道,把北堤的水引去南堤,这么简单的事,根本用不着大惊小怪的,她早已派人去做了。

    不过……

    不过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昊飞云。

    北堤倘若真的决堤了,有两个地方,是第一个会被大水冲掉的。

    一是东都人口最为密集的南镇,再一个就是……

    再一个就是镇国将军府。

    倘若……倘若今晚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她,而不是南镇……

    倘若在北堤决堤之前,他第一件想到的事,是她还在镇国将军府等他,那她还会把这件狐皮大衣还给他。

    她不光会把这件狐皮大衣还给他,还会在里面绣上十句、百句、千句最喜欢你。

    只要是他喜欢、他重视的东西,不管她再怎么不屑一顾、再怎么嫌弃讨厌,她都可以为了他,试着去喜欢,重视它们。

    他重视的北漠,她会将它的版图无限扩大,他重视的北漠子民,她也可以想尽办法让他们安居乐业。

    如果他最重视的东西是她,她便会替他去重视,他其他重视的东西。

    她并不是要他为了她,放弃其他重视的东西,她只是,她只是……

    如果……如果他心里最重视的东西,是她……就好了……

    “记得早点回来……记得我在这里等你,记得我今天晚上还要为你过生日……”

    软绵绵地趴在门口,痴痴地望着飞云越走越远的背影,凤飞心里其实很清楚,即便他心里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她,她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即便他心里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她,在她心里,他却确确实实是最重要的。

    重过爸爸,重过叶廉宸,甚至……

    重过她自己。

    双手抱肩,慢慢坐下来,眼巴巴望着飞云消失的方向,就这么大开着房门,任凭暴风雪激烈地吹打着自己的身体,将脑袋深深埋进膝盖里,不一会,一个个颤颤巍巍,满是哭腔的嗓音,便从凤飞煞白一片的嘴唇里冒了出来。

    “一,二,三,四……”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

    声音越来越抖,肩膀也越颤越厉害,不过坐在门口数了十四下,凤飞竟双腿一蹬,全身颤抖着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后悔了。

    万一他们今天晚上没办法挖通地道,万一他真的就这样丢下她不管了……

    万一他被淹死了,万一他又像前几次一样,等她数到几千几万下,才回来……

    万一他在路上突然发病了……万一……

    他总是这样,离她而去的时候,从来不知道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只有她,每次都眼巴巴望着他的背影,扳着手指头等他回来。

    他明明已经看到她在他袖口绣了最喜欢你,还这么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告诉她。

    他就算不为他自己,也该为她好好想想,这么多天了……这么多天和她朝夕相处,即便他真的是块木头,也早该明白,没了他,她什么也做不成……

    没了他,她是什么也做不成的,她这个皇帝,早晚有一天会被人取而代之,就连她这条命,都早晚有一天会……会……

    “北堤裂了个口子,今天晚上很有可能会决堤。”

    全身一震,不可思议地猛一抬头,一只温暖的大手,立即摸索着凤飞冰冷的脸颊,轻轻为她擦拭起了眼泪。

    “微臣已经让手下去疏散南镇的百姓了,万一北堤今晚真的决堤了,镇国将军府只怕在劫难逃……”

    “眼睛还疼么?微臣……不应该在门口挂上蒜头,但是宫里的规矩,蒜头可以给皇上驱邪。”

    “来。”

    张开双臂,将依旧哭个不停,不肯抬头看自己一眼的凤飞打横抱在手上,胸口一贴到飞云的胸膛,凤飞的手臂,立即藤蔓也似的,密密缠绕上了飞云的脖子。

    “所……所以你是不放心我……又……又绕了回来……把……把我一起带去北堤是么?”

    依偎在飞云怀里,轻声喃呢着,除了抱着凤飞继续往前走,飞云并没有低下头来,回答凤飞的问题。

    “那……那镇国将军府里还有你爹娘的遗物……还……还有你祖先的灵位……你不带上它们一起走么?”

    轻轻摇了摇飞云的肩膀,这一摇之下,几小堆积雪顺着雨伞,立即淅淅沥沥滑落到了飞云头发上。

    竖起上半身,急急地拍打着飞云发心的积雪,拍着拍着,凤飞冻得像冰块一样的右手,突然就被飞云一把紧紧攥紧了掌心里。

    “别怕,北堤不会决堤,皇上和南镇的人,都不会死。”

    低下头,稍微犹豫了一下,仿佛在和自己诅咒发誓一般,紧咬着下唇,隔了好半晌,飞云黑不见底,深邃清澈的眼眸,突然一瞬不瞬对上了凤飞眼泪汪汪,满是忧虑的瞳孔。

    “微臣……也不会死……”

    “微臣绝不会比皇上早一天闭眼。”

    “别怕。”

    全身一震,猛一抬头,此时此刻,飞云漆黑深邃的眸子,却早已从凤飞红润潮湿的脸上,转移到了正前方冰雪一片的道路上。

    “是……是真的吗?”

    是真的吗?

    绝不会比她早一天闭眼……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是真的吗?

    他把手下派去了南镇,自己却折返了回来,抱着她一起上北堤。

    他是她的臣子,有义务保护她,决不能,更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死。

    带她上北堤的含义,不言而喻。

    一旦有了危险,比起遥不可及的南镇,他第一个触手可及,第一个能救的人,一定,也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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