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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途末路

    !!!!他这一喊,所有人皆没了动静。

    话音方落,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听见一阵箭矢破空之声,一枚铁箭直愣愣朝着柳裕铨射去,眼看着就要破体而入,他身旁的一名西平将士拔剑一砍,随着“铿”的一声脆响,那支翎羽箭被一分为二砍断在地。

    与此同时,城楼之上那名白须之人朗声喊道:“休得胡言!吾皇与玉玺皆在皇宫之内,你西平何来我陛下与传国玉玺在手?!莫要混淆视听!”

    陈思站在城楼上,朗声大喊,话方说完,只听苏沫在远处冷声一笑,继而跟手下低语一二,那手下领了军令,立马向着战场前方而去。

    少顷,只听见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阵营前方响起:“陈相……朕……朕有传国玉玺在手……你快命……命他们住手吧……”

    这一声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胆魄,却依旧中气不足,隐隐都是深陷战乱的胆怯和畏缩,陈思沉声一叹,眸中有失望也有庆幸,暗忖倘若先帝果真将留国的大好江山交到这位三皇子手中,纵使他陈思能保这位新帝一时,又岂能保他一世?

    毕竟,留国东临北烨,西北又有个西平,二者皆是虎狼之国,且都有并吞天下的野心,他留国夹在二者之间,倘若当政的是这般软弱胆小的帝王,安能长存?

    纵使他有精天通地之才,到底也是一人之力罢了!

    “三殿下,你乃留国之人,何以要为虎作伥,与西平这等虎狼之徒勾结?”

    陈思一开口,那头就传来一阵朗声大笑,苏沫骑在一匹枣红色汗血宝马之上,与陈思遥遥相望,喊道:“老丞相,朕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现如今危害你留国的,并非朕的西平,而是北烨这个虎狼之国!朕今日便是助你留国三皇子荣登大位来了,你怎能如此颠倒是非黑白?!”

    这话说来,简直是贼喊捉贼!

    陈思嗤笑一声,回道:“易主换位,乃是我留国之事,又何须他国插手?!老臣既然受先帝所托,便不能让人打着幌子窃了我留国的江山!西平若果真无狼子野心,便将三殿下放了!”

    此话一喊,留国那位三皇子殿下心中一急,喊道:“陈相……西平陛下也是……也是一番好意……他这是要襄助于朕……您就……”

    他一面说,一面手忙脚乱地将包在玉玺外的明黄锦布除去,将那枚四方的印章举在手中,喊道:“陈相……您看……留国玉玺……真的在……在朕手中……您且……且信朕一回吧……”

    陈思见他如此不明形势,无奈地摇了摇头,末了从敌军阵营之中传来一阵大笑,只见苏沫高声问道:“陈相,既然你留国的三皇子都如此说了,你还有何不放心的?”

    “还是说,你百般推诿,是想亲自尝尝那万人之上的滋味了?莫非三代辅佐的位子还不够尊荣?”

    如此抹黑诽谤,立马引起一阵哗然。

    陈思却也沉得住气,被对方别有所指地一问,也不曾乱了阵脚,但见他捋了捋三寸长须,朗声说道:“老夫对留国之心天地可表,就无须他人多加指责了!西平若能高抬贵手,将我三殿下放了,我留国定当感激不尽!”

    苏沫见这老家伙死撑着不肯乖乖就范,冷嗤一声,喊道:“话说到这份上,那就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朕有你留国正统之人在手,投诚与否,你等且看着办吧。”

    “如此说来,西平是预备挟持我留国皇子为人质了?”

    苏沫自然不会承认,陈思也未等他辩解,从袖中掏出一物,沉声喊道:“此乃先帝临终前托付给老臣的传位诏书,你可想知晓这其中写了什么?”

    他边说,边将那个明黄的卷轴打开来,也不等对方狡辩,朗声念来:“朕受命于祖宗,夙兴夜寐,欲奋发图强,无如才德所限,朝政浮动,今大皇子璃然,聪敏孝悌,有治世之才,可堪大任,赐柳姓,易名柳然,他日朕大去后,继皇帝位,钦此!”

    “我先帝已钦定了大皇子继承大统,三皇子并非我留国正统之君,你西平扣着他也是徒然,还是早些放人吧,否则……”

    苏沫骑在马上,听着老头儿慷慨激昂的陈词,心中已经很是不耐,可偏偏留国大军还挡在前头,似乎并不受他胁迫。

    他眯着眼,隔着数百米的距离将城楼之上那个老头儿暗自打量了一番,末了鼓了鼓掌,讥笑着说道:“甚好!甚好!真是精彩之极!如此,朕倒真想看看,你的这位新君,究竟是何模样?!”

    此话一说,一个明黄的身影便从陈思身后站了出来,苏沫定睛一看,怔得足足有十几秒没了反应。

    他清醒过来时,阵前早已是一阵混乱,只这十几秒的时间,十多个黑衣人已经骑马逼到柳裕铨身边,但见其中一人嚯嚯几刀,四周的留国护卫个个人头落地,继而就见他一把抓过柳裕铨拎到自己身前,挥鞭一抽胯下坐骑,带着柳裕铨朝着留军的方向狂奔。

    西平军反应过来要去追赶时,已经失了先机,而留国大军也尽数逼了上来,数目之众,几乎与西平兵马不相上下。

    更何况,宫城之内还有四十多万的北烨军。

    如此一来,西平大军面临两军夹击,情况着实不容乐观,半个时辰后,西平已经呈节节败退之势,苏沫见情况有变,立马下令大军杀出城去,临转身时,回头望了城楼上那个身影最后一眼,继而一脸决绝地策马转了身,冷冷喊了声撤,一夹身下马肚,顷刻间,西平大军如鸟兽逃散般奔逃而去。

    江诀见对方已然落于下势,沉声说了句追,厉子辛心领神会地朝他拱手行了一礼,再不耽搁,率领早已集结完毕的大军,从城门口鱼贯而出。

    决一死战的时刻,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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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然身着龙袍站在陈思右前方,望着西平大军急急离去,眼中一喜,末了转过身来,从小六子手中接过那件银丝护甲三两下套在身上,又接过他手中的长剑,急急地下了城楼。

    到城门口一看,三军已经集结完毕,整整齐齐地队列候着,阵列最前方一人,正是江诀,身旁还有一匹汗血宝马,正是他的坐骑。

    “朕就知道你呆不住,行了,上马吧。”

    李然几个跨步过去,翻身上马,继而与对方相视一笑,大喝一声,一催身下坐骑,与江诀一道,领着十五万大军狂奔而出。

    留下孙淼率领十万大军,固守留国皇宫。

    这时候,厉子辛已经率领着他的十五万大军,一路追西平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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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沫到这个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中计,那他就是傻的了,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他是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到下令撤军之时,都还有些发懵。

    收到李然被毒害的消息后,他先是惊骇到不得动弹,继而冷静了一想,深知此事着实有些蹊跷,便差了司邈先行去往河阳调查此事。

    结果,对方一去不回,渺渺全无音信,而本不该活着的那个人,却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了留国宫城之上。

    他,怎能不骇?

    当然,在这惊骇背后,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想承认的庆幸。

    至于究竟在庆幸什么,他不明白,暂时也不想明白。

    事到如今,他才终于想清楚,姓陈的老匹夫之所以费如此多的唇舌与他理论,不过是为了乘他不备行那救人之事。

    险是险了些,可到底还是凑效了。

    如今看来,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对方的能耐,如此轻易便着了那老头儿的道,攻取河阳不成,眼下反而为留国和北烨大军夹击,一路逃命,不可谓不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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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国大殿内,司邈抱着司君的遗体,一脸的木然和死寂。

    柳雯站在他二人对面不远处,望着被众侍卫层层包围的那个俊朗之人,淡淡说道:“他早已断气,你来晚了……”

    司邈眸中一恸,抱着司君的双手微微一颤,继而睁着一双通红的眸子望向柳雯,冷冷问道:“他是你杀的?”

    柳雯直直迎上他的视线,不摇头也不点头,继而冷哼一声,一脸傲然地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现在人都死了,再追究谁是凶手,是不是太晚了些?”

    “更何况,就算我要杀他,也不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而你,如今已经成了我的阶下囚,还想替他报仇?”

    司邈似乎早知道她会如此说来,木着脸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重新投到司君身上,伸出一手抚了抚怀中这人惨白的脸,幽幽说道:“那就不是你了……”

    柳雯沉默着没有接口,事到如今,是与不是,又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曾杀他,可我父皇却因他而死!这笔账,是不是应该从你身上讨回来?!”

    她冷冷开口,语气中全是杀意,司邈听后,先是轻笑,继而笑响,声音凄厉哀绝,像一柄利剑,直插人的五脏六腑。

    留国大殿,一如既往的宏伟,一如既往的空旷,也一如既往的寥落。

    夕阳的残光从雕花镂空长扇朱漆门窗中漏进来,将一切蒙在影影绰绰间,在这死一般的寂寞里,将那份亘古的苍凉和悲戚,浸染到每一个角落,每一条缝隙,乃至每一缕空气之中。

    大殿中央,那把金灿灿的龙椅与夕阳的余晖相交映,闪得人近乎眼花缭乱。

    如此高贵、深沉而血腥,隐隐都是冰冷刺骨的绝望……

    司邈吃力地将司君从棺木中抱出来,一步步朝着宫门挪去,要带这个人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牢笼,离开这个带给他们不幸与痛苦的地方。

    他挪了一步又一步,黑色鎏金大理石地面将他二人的身影拉出一个冗长的黑线,在他们身后,是一地的鲜血。

    在这鲜红的色泽中,有六年前初遇时一人的惊艳,有御花园中偶遇时一人的温笑,还有那河阳街头的五彩华灯之中,一人如痴如醉的凝望,另一人展颜而笑的烂漫和动人……

    他每走一步,都要问自己一个问题。

    为什么当年的樊城街头,救他的不是自己,而偏偏是那个不懂得感情为何物满腹算计之人?

    而又是为什么,这个人的心可以如此固执,固执到不容任何人栖息,却不论那个人对他做了什么,依然能够毫无半分怨言?

    为什么爱一个人,可以牺牲到不顾男人的尊严,甚至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那个人,就真的值得他如此深爱吗?

    他不知道,也不明白,想要嗤笑,也怨愤之极,却什么都懂,可正因为懂,所以才觉得痛,痛到四肢百骸,痛到木然无知,怀里这个人也依旧不为所动……

    侍卫们正欲上去拿人,柳雯挥手示意众人止步,流了一地的血,那个人还能走到哪里?

    少顷,在那夕阳余晖里,她看着那两个人的身影在大殿门口轰然倒地。

    到底,还是没能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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