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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番外:凤仪篇二

    离睿,赵离睿。我一直以为他是温和的性子,云衣嫁给他是极为合适的。可京城被暴民攻占后,娘被逼死,我和爹又被东阳候软禁了。原来,这个世上有那么许多人都有着野心,他们虽权倾朝野,却仍旧惦记着天下。

    离睿对我和爹甚为客气,以礼相待,我明白多半是看了云衣的面子。只是他即然摆明了自己的立场,那让云衣做何选择,我的妹妹,必是极痛苦的……

    离睿问我,静言逃亡还带着云衣,我会做何感想。

    我只说:“云衣自小就讨皇上的喜欢,若是皇上他没有带走云衣,我倒奇怪了。”

    “你就那么相信,皇上的心在你这里吗?”离睿话有所指。

    “皇上心系天下,自然不会在区区女子身上。”

    “但你不是区区女子,你是天命皇后。”

    “离睿,你相信天命皇后这传言吗?”我反问。

    “无所谓信,更无所谓不信。天命二字,往往是人刻意为之。”离睿把玩着一个七彩丝绦,懒洋洋的说着。

    “你还留着?”我有些惊讶的看着那丝绦。

    “你记得?”离睿抬眼问。

    “是云衣送你的。”我点点头。

    离睿微笑着:“准确的说,是她扔掉又被我捡回来的。”

    “你即对她有情,为什么又为难萧家?若是你不想她将来会怪你,就放我和爹走吧。还有,厚葬我娘。”我一字一字的说着。

    “凤仪,你真的和云衣不一样……”离睿慢慢说着,眼睛又看向远处,含了一丝坚定:“若是云衣,她定会哭喊着说是我害死她大娘。怎么,你反倒不怀疑吗?”

    我冷笑一声:“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没有洞察天机的智慧,离睿,若真是东阳一方做的,定有天罚。”

    “天罚?若是云衣,她会亲自来罚。凤仪,若是你肯主动一些,也真是能应了那天命后的预言,可惜……”离睿站起身来离开,走到门口处忽然转过身来说:“他们逃不远,我会带云衣回来。”

    他没有食言,他真的找到了云衣,可云衣回来之时,也是静言有了宁可儿之时。

    当静言,扶宁可儿下车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了离睿说过的那句话:“凤仪,若是你肯主动一些,也真是能应了天命后的预言。”

    若是我主动一些,静言会把他的心思多放在我身上一些吗?

    若是我主动一些,有权利称呼他静言哥哥的,不止是云衣一人吗?

    若是我主动一些,宁可儿就不会出现了吗?

    若是我主动一些,陪静言逃亡的便是我了吗?

    我不知道……我不能确定这些,我便是我,我无法改变自己,就像我无法让静言爱上我,是一样的。

    静言拉着宁可儿,就那样走过我的身边,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朝我的方向多看一眼。我跪在那里,听见自己心,一点点碎裂的声音。

    云衣的脸色变得铁青,爹也明显在压抑着担心,在那一刻,我真的很自责,我竟让他们担心了,竟让他们在天下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为什么?为什么我偏偏担了那个该死的天命后的名声!

    我不想再思考,不想再追究静言究竟与宁可儿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静言喜欢吃我做的碧青糕。

    我花费了比平时多了几倍的心思来装扮自己,也许,在潜意识里我仍旧想与宁可儿一争高下吧。在宴会开始之前,我和宁可儿寒喧了几句,互相都暗自惦量着份量,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我拼命的克制着对她的讨厌,不断的念着爹教导的那句话:后宫和,重在礼让。可心里仍旧酸的像是打翻了醋坛子一样。

    从宁可儿进来起,云衣一直就有些心不在焉,我不知道她是为了北安候还是为了宁可儿,可静言坐上上首后,我意外的从宁可儿的脸上看到了与我同样讨究的眼光,不同的,我的探究是对着宁可儿,而宁可儿的探究却是对着云衣,我苦笑,静言,你这样的状态,只会把云衣推上风口浪尖而已呀。

    全天下的人,都以为我会是天命后,可也有那许多人看得出,皇上心里真正重视的,是云衣。

    而趟入这趟浑水的,又多了一个宁可儿,当静言亲口证实了宁可儿会入宫为妃的时候,我竟没有了难过,反而释然了,就像多年来悬在头上的一把利剑终于砍了下来,死便死吧,总好过终生提心吊胆,即使没有宁可儿,也会有张可儿,李可儿,不是吗?

    云衣在席上不合时宜的笑了起来,充满着嘲讽的意味。我并不为她担心,因为没有人会因此而将她治罪,其实人就是如此的奇怪,能很快的接受习以为常的事情。若是我像她一样的笑法,会有很多人认为我疯了。静言准许她先行随离睿离开,可自她离开后,他便没有再笑过了。

    那个夜晚,我细细的梳理着与静言之间所有的点滴回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年纪尚小,却已在旁人处隐约得知面前这个太子在自己一生中会有极不同的位置,他看着我的眼光很温和,不同于哥哥,可那种温和却让我不敢轻易接近;第一次他牵上我的手时,我的心不知道蹦到哪里去了,脑袋嗡嗡响着,一整天只会傻笑了;确定了和他的婚约后,我高兴的整晚都睡不着,却不得不在白天强装作平静的样子;察觉到他对云衣的不同之后,心酸的不能自己,躲在房里偷偷的掉泪……

    我在纸上反复的写着云衣讲过的《长门怨》,泪透纸背:轮回应有时,恨叫无情咒;妾身明文帝,君为女儿羞。

    静言呀,我终于要嫁你为妻了,为什么我一点喜悦都没感受到,反而是这般的凄凉啊。

    一夜未睡,也在心里做了个决定,我找到离睿,请他务必帮我个忙,带云衣离开。

    我的一生都将属于静言,为他悲,为他喜,我心甘情愿。可我不希望我的妹妹为了我而难过,我不希望她在我大婚的那天,反而会感受到异乎寻常的心疼。

    云衣和离睿走了,我和她的脸上都带着微笑,虽然明知彼此的心酸……

    大婚,我终于从萧府凤仪,变成了静言的贵妃。成为他的妻,是我从小便期盼着的。

    静言啊,我愿你称我为妻,而不是爱妃,你可知道……

    很快,我便有了身孕,腹中有个小生命的感觉,真的很奇妙。一想到这个小生命是属于静言,我在梦中都会笑出声了。

    静言到我宫里的次数逐渐变得多了,其实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往往很安静,他伏案批着一些折子,我就在旁边做一些简单的女红。偶尔,他累了的时候会抬起头朝我这边看一看,我总能在第一时间内感受到他看我的目光,并马上抬起头来回应给他一个笑容。我希望他能从我的笑容里感受到温暖,能从我的笑容里读懂我的爱意。而这些温暖和爱意都是我没有胆量去言表的。我不知道他与宁可儿在一起的时候是否也如此,奇怪的是,我也很少有吃醋的感觉。我全心全心的爱着他,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会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云衣终于返回了京城。

    荷香亭内,她看着静言递给我桂花糕,而我也笑着把它吃了进去。

    云衣,这就是我,静言给我的即使是毒药,我也会照吃不误。

    可安静的日子总会很快消失,宁可儿外出进香的时候遇到了云衣,并说云衣害她动了胎气。

    对于她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云衣是顽皮,是任性,可她绝不会做这种不道德的事情,任她再怎么讨厌宁可儿也不会做。宁可儿这样做,我知道明里是冲着我,实际上就是冲着云衣本人。她和我一样有着敏感的察觉,我相信她也早就看得出静言的心,究竟在哪里。

    云衣被关在了原日殿,也算是如了宁可儿的愿。我虽心疼,却无可奈何,我根本不必替她求情,连静言都不会相信云衣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此时的静言,却只能做如此的安排……

    祈福殿挂匾,我随同静言出席。当仪式进行中时,一声巨响,大地似乎都在颤抖,我惊呆了,愣在当场,只是下意识的捂住小腹,却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一瞬间之内,房倒屋塌,灰尘弥漫开来暗无天日。可也就在那一瞬间,静言扑了过来将我护在身下……

    轰隆隆的巨响逐渐停息,上方不断砸落下来的木梁和石块也渐少,我被粉尘呛的睁不开眼睛,只是大力的咳嗽着,小腹开始了一阵一阵痉挛似的疼痛,我很想蜷缩起来,可根本没有可以动弹的空间。

    “皇上,皇上……”我哭泣着,费力的轻声唤着身上的人,我知道他一定受了伤,因为我听到了他小声的呻吟。

    “凤仪,别怕,很快我们就会出去了。”静言伏在我的身上,却还在断断续续的安慰着我。

    我咬着嘴唇,紧紧的搂着他的腰两侧,可触手处却一股股的温热袭来。

    “皇上……流血了……”我又急又无奈,他伤到了哪里,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

    “我没事,没事。”静言俯在我的耳边,轻声说着:“凤仪,我没事,你别急,孩子呢?有没有事?”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小腹的疼痛仍旧持续着,方才扑倒在地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我的孩子,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事!

    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好端端的仪式怎么会成了流血的地狱。可是,那晚,那个地狱般的夜晚,竟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最美好的夜晚……

    在那个夜晚,我第一次,称呼他的名字:静言。

    在那个夜晚,我第一次,被他那样的紧拥在怀里,毫无间隙。

    在那个夜晚,我第一次对他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而他,也第一次坦白了他对云衣的感情……

    我知道,我们都在绝望的边缘,我们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出去,如果不能,就让我们这样相拥而去,这也是老天爷送给我今生今世最好的礼物了吧。

    渐渐的,我不疼了,也不冷了,有静言在,有我的夫君在,死有何惧。我总归是他的人,若是他死了,我总归是不能独活的,那么,这一切的苦难又有什么可怕的?

    我忽然很想念爹、哥哥,和云衣,我很想对他们说,若我就这样去了,请不要为我报仇,因为害我的人,却让我死得其所……

    我和静言说了许多许多的话,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耳边有惊呼的声音、有搬动石块木条的声音、有叫我名字的声音,似乎是哥哥,也像是别人。我感觉到身上的重量消失了,温暖消失了,他们分开了我和静言,我很想阻止,可我却没有半点力气……

    再次醒来的时候,云衣就在我的身旁。

    她强作的笑脸让我的心一沉。我是她的姐姐,我自然看得出她刚刚定是痛哭过的,难道是静言他走了?

    很奇怪,我并不害怕面对一些事实。我静静的听着她安慰我的话,我甚至觉得她比我还要疲惫。只到她伏在床边沉沉的睡去,我抚摸着她的秀发,等待着有人会将那个悲剧告诉我。

    果然有人告诉我,可我却没想到会是婉儿……

    她静悄悄的走了进来,对着我施了礼,也并不作声,只是侧过身子将食盒放好便慢慢的走了出去。她的动作并不多,却足以让我看清楚她头上的白花,我苦笑着,却没有了眼泪。

    云衣终于醒了,她的精神稍好了一些,可我的时间却不多了,我能感觉到血一点点的涌出体外,那样的温热,那是我的孩子,我和静言的宝贝,我的宝贝支持不住,先离娘亲而去了。我却感到欣慰,这孩子果然是懂事的,他知道娘的心愿,他明白娘定会追随爹而去,若是留他一人在这世上,他也是极不情愿的。

    云衣看到那一盒的桂花糕,明明全身都气得发抖,却仍旧强忍着,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不为自己,为她。

    这宫廷,是会吃人的,姐姐要走了,可你呢?却仍旧要留下来,面对姐姐没有力气再去面对的一切啊。

    我不准许太医再近我半分,我的身子清清白白,只属于静言一个人。

    静言,你等我,千万要等我。我不知道你离开的时辰究竟是几时,可我想,你是恋旧的,过奈何桥的时候定会回头的。

    听云衣讲,奈何桥旁有块三生石,会映照出自己前世的模样。你可仔细看了?那三生石上,你的旁边,定有我的存在。

    静言,若是你已过了奈何桥,也请留下蛛丝马迹,不然,你让我和孩子到何处去寻你?我思前想后,自己并没有什么可以值得让你去记住的,可我们之间总有着一脉共同的骨血,因了这骨血,也请你慢些吧。

    静言,你说过,爹为何会养出皆然不同的两个女儿。我想过了,即然你喜欢云衣这样的性子,来世,来世我就变成她那样的女人,可好?只是你可不许笑我,也不许再丢下我,再有什么危险的事情不许自己一个人去承担。

    静言,如果有来世,你不要再做皇帝了好不好?我也不要再背负什么天命后的名声。太累了,我们都太累了。我们也像普通的百姓一样生活好不好?我也许会是不美的,可我知道你也不会嫌弃我,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把我们的孩子教养成人,多好。

    静言,我好高兴,高兴自己有了这样的机会跟着你走,从前,我总是跟不上你的,我想到什么的时候,你总是离我已经很远了,这次不会吧,永远不会了吧。

    静言,你相信吗?我好像已经看到你了,好像已经听到了你的声音,我知道你终于肯回头来寻我了,你终究没有一个人离开。静言,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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