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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过度

    !!!!25

    下学的时候,学子们鱼贯而出,转瞬间屋子里便只剩夏侯千树和坐着在她斜前方僵硬着身子头也不肯回的赵子廉。

    “子廉?”夏侯千树轻唤。

    没回音,也没回头,仿佛一块石头。

    “子廉……”

    继续无声的人似乎微微动了动肩膀。

    “既然子廉不想理我,那我还是走吧。”夏侯千树于是作势大声的收拾起桌上的,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衫弄得簌簌作响。

    “你……”子廉猛的转过头来,却发现夏侯千树正站在那里眼带笑意的望着他,温暖的笑容看起来像是五月里微绽的粉红桃花。

    千树看得到子廉眼里频繁出现的氤氲水汽,她也明白子廉已经变了许多。在这个宛若囚城一般的华丽牢笼里,又如何有人不会改变,更何况子廉他不过是区区一介男子,在京城女子们眼中生命和尊严都宛若草芥的卑贱男子。

    “你为何连多唤一声都不愿?你就连那么一点点儿的耐心都不愿给我吗?”尽管子廉看起来委屈得紧,眼睛也红得像只可爱的小兔子一般,可说起话来的语气却还是那么久违的半点不饶人。

    “能在这见到你……真好。”夏侯千树盈盈闪亮的深棕琥珀一般清清澈澈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子廉。那是她的心里话。在这个灰暗压抑的都城里,能见到让她可以敞开心胸的儿时玩伴,无疑不是一件最为快意之事。

    而那一直心气不顺的家伙直到此刻才略微舒展了一直深锁的愁眉,可怎么看都还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难道是感动的?

    千树正想着要如何才能让这小祖宗开朗起来,思虑中,那人已然走近自己,并把自己结结实实的抱了个满怀,而那双手臂的力气竟是大得惊人,一度让她胸中窒息,似乎好像连心跳也跟着偷懒了几下。

    “子廉?”千树轻轻低唤,这个脆弱又敏感的男孩子和她记忆之中那个古灵精怪的臭脾气仿若不是同一个人一般。

    子廉恋恋不舍的松开手臂站定,望向千树的眼中清碧如洗,长长的睫毛之上还挂着未及拭去的晶莹泪滴。

    他眼前的这个女子高贵而优雅,冷漠的气息透露着不容靠近的光芒,那个曾与他一起逗弄小狗的女孩,那个大雨里与他同避棚下的女孩似乎已然远去,而面前的这一位已经是他难以匹配的美好。

    “小树真的会娶子楚吗?”那幽黑水润的大眼闪露着莫明的忧伤,如同暗夜里分隔银河两岸遥遥相望的星子。

    “?”千树完全搞不懂状况。

    原来年初之时子楚已行了成人礼,赵家的家主赵燕楠便命女儿着手为子楚寻个好人家。

    若是赵红当真为子楚寻了不错的人家,钱氏倒也不会有何异议,可偏偏后来上门提亲的不是穷困潦倒的破落户,就是粗鄙不堪的歪瓜裂枣,许诺子楚嫁过去后可做正夫,可一想到自己疼在心尖子上的宝贝被那等之人糟蹋就心有不甘。

    再则便是一些略有薄产的商户和小有地位的仕族,奔着赵家的高贵门第愿意纳子楚为侍。钱氏左看右看奈何没一户人家入得了他的眼。

    的确,子楚是落下了些微残疾,的确,细看之下额角的疤痕还有一丝痕迹,的确,在坤灵国,如此男儿已然不可能嫁给大户人家做正夫,甚至是侧夫亦不可能。可那粉雕玉琢的人儿阿,在他心中是值得任何好女子用全心全意去疼宠的。

    眼见着子楚的婚事再也推拖不得,钱氏无奈之下只得拿出了当日夏侯如瑾随赠的那块玉佩,言明夏侯如瑾当日曾许诺纳子楚为夏侯千树的小侍。

    于是,子楚的婚事便暂时搁置了下来,毕竟涉及到夏侯家,赵燕楠也想寻个妥当的机会将此事向夏侯芳言明。

    其实,赵燕楠心里是有几分疑虑的。夏侯家门高人贵,规矩甚严,即便是纳个小侍也必然是千挑万选,谨慎至极,必不会草率行事。不是她妄自菲薄,像她家子楚这样的,即使手足健全,容貌无缺,她吏部尚书的孙儿还未见其入得了夏侯芳的眼,子楚便是做个小侍也只算得上勉勉强强,更何况是如今的这等情况。

    可这件事到底还是让平静无波的赵家喧腾了好一阵子,连带着子廉也知道了那块玉佩和玉佩背后附带的东西。

    他只觉得,那个时候,他的天似乎都塌了下来,他站在彩虹之下信誓旦旦的决心和勇气终于被几个月来堂兄姐妹的奚落和那块玉佩消磨殆尽。

    “子楚……到底哪里比我好?”千树的讶然沉默被子廉自定义为默认。

    “子廉到底在说什么?”夏侯千树一头雾水,她不明白子廉眼里的哀戚和绝望从何而来,她更不懂这个玻璃骨碌一样剔透的少年为何失去了满满的自信。

    “没什么。”子廉自言自语般低喃着,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迈步向门外走去。

    千树几步紧走追了上去,大门外等候多时的书童和那架夏侯家华丽丽的马车便出现在二人面前。

    “我送子廉回家吧。”千树看着失魂落魄的子廉,左右看了一眼并无下人等待接送,于是善意的说到。

    “用不着。”别扭的子廉在心中讨厌着任何使千树和自己的距离变得更加遥不可及的东西,诸如夏侯家的身份、书童、马车……。

    “可是……,……,在北梁,年轻男子如此抛头露面似有不妥。”千树几番犹豫终于还是说出来,不是她在意这些,而是她不希望子廉会因此受到任何的恶意中伤。

    “难道小树也在意这些吗?难道小树也和她们一样觉得我来这读书会丢尽家人的脸?是不是小树也觉得子廉已经坏到无药可救,将来会找不到人嫁?”吼着问她,是伤心她竟和世人一样那般在意旁人的眼光。

    “子廉……,子廉何必如此激动,其实家父也是曾在此间读过书的。”千树看着子廉的眉毛蹙在一起拧得跟两条麻花似的,极有耐心的劝慰到:“再说,子廉聪明活泼,漂亮可爱,又怎会找不到人嫁?”

    子廉眯着眼睛看她,似乎在衡量她话中的真假水分。

    “只是这里到底是京城,就算你我都毫不在意,可子廉总要顾及你父亲的脸面吧。”说也好,劝也好,半推半就的总算将这难对付的小祖宗弄到了马车里。

    “绿茵村的生活那般快意自由,子廉又何苦到京城受苦受罪。”千树听子廉说起在赵家的苦闷生活之后不由问道。

    “……,绿茵村里没有你……”

    “……”千树无言,她终于发现,子廉那时对她说过的话并非儿时的童言无忌,她和他已经从青涩少年渐渐长大,而他的那份心思竟是从未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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