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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的无心

    !!!!李默寒猜想着夏侯千树宿在他房中不会超过三日,结果真的猜中了。他猜她以后也只是每月的初一、初五会来他这里,自然也是猜中了。谈不上相处融洽,因为她只是晚归早出,同他说不上几句话,也如她所说大婚时说的,没有碰过他。

    过了三日大婚,他回到属于自己的落霞苑,她也不曾在初一、初五以外的日子里突发奇想的去他的院子。不过,只要来的时候必然是温和有礼,体贴入微,中规中矩,行止合宜,倒是真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李默寒觉得,说得通透些,她也只不过是把他当做了一个推卸不掉的责任而已。

    好在李默寒有李默寒的事情,每日里倒也早出晚归,丝毫不比日日上朝入营的夏侯千树清闲多少。只不过,他忙的事情,几乎让夏侯家成了整个京城说书人的脚本,每每让听的人惊到喷饭。

    话说这李默寒只一出南苑便是花枝招展,粉红水绿,好不新鲜,走起路来,风姿摇曳,一双含春凤眼,配上风骚俊眉,顾盼之间撩人于无形,典型一个祸水,令人讶异的是,即使如是妖娆邪魅,竟也不见半分的风尘滋味,怎地端详也是高贵不俗的品相。

    或许是那李思定制的那件大红嫁衣曾惹了他不快,这出府第一站,便是pk周阿蛮。横竖是奚落了那男子的低贱出身,又嘲笑了下他为他人作嫁的悲哀宿命。

    好在周阿蛮那日颇有老板风范,没横下心来与他恶斗,竟是出乎意料的忍了,没有对他破口大骂,也没有与他舌箭唇枪,看起来倒像是他微微出了一口胸中恶气。不过都城北梁里却因此而流传起周阿蛮为夏侯千树外室,而正夫李默寒醋意翻滚,同外室大打出手的丑闻。

    估计是李默寒也觉独角戏唱得没甚意思,骂不还口的争斗也不具挑战性,第二日便换了寻乐的法子,改去逛倌馆了。北梁的倌馆里大多是小倌,可是也有身世不济的妓子,而李默寒寻的便是妓子。照常说,倌馆里每日迎来送往,若他懂得低调甚至刻意隐瞒行迹的话,自是无人留意,偏他根本不知收敛,每每招摇过世,无不是大红大紫的外袍披着,还带着同样招摇贴身的仆从福康、安泰出来进去,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没几日,京中便开始风传,夏侯千树的正夫耐不住空房寂寞早与怡红楼的名妓碎玉勾搭成奸。

    世人如何看待夏侯千树的,看热闹也好,颇为同情也罢,她自己实是不甚在意的。毕竟因为武选过后,营中真的繁忙起来,入伍的男兵与日俱增,身边又总有南宫韧相伴左右,她没时间问,也不愿过问许多,她知道那个男子的真面目,也知道那街面上传的不过是他的障眼法,那个人极有分寸,断不会惹出什么乱来。

    夏侯千树的放任,一时间,让夏侯千树钟情南宫韧,李默寒不得妻主喜爱,二人皆外出寻欢,暗藏外室的家族丑闻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其中牵扯的也包括周阿蛮。而本不相关联的赵子楚此时也不甚安分,时常是驾着夏侯家豪华好认的特制马车招摇过市,大肆的采买,十足百姓眼中的散财童子一个。

    于是,终于搞到了夏侯芳忍无可忍的地步,派了齐书来府上,趁夏侯千树不在的时候,把一干男人唤到了夏侯府。

    子楚对夏侯芳自是惧怕得很,便是见惯了世面的藩王世子李默寒在她的面前也感到了极大的压迫感。

    “夏侯府的规矩相信采纳大婚之时,你们都是被告知过的。”夏侯芳语气并不很冷,却让人忍不住浑身发寒。

    二人不约而同的跪在了地上,也不论是正夫,亦或是小侍了。

    “难道需要我再派几名教养公公过去?”夏侯芳的眼睛立了起来。她什么都不想过问,却也由不得他们把夏侯府的名声搞得一塌糊涂,让她对不住祖上的列位先人。

    “默寒(子楚)知错了。”二人异口同声的应到。

    “不管你们有什么样的目的,不过记着,达到目的的手段千千万,却不能选那不计后果,伤人伤己的,免得想挽回时追悔莫及。”

    事情在夏侯芳那里就自然不会善了,她不但罚了二人禁足一个月,默写府中的规矩一百遍,甚至还把齐书和若干侍从派到了南苑。

    夏侯千树回来,便见到自己已经留在府上的齐书竟在她房里伺候着,马上黑了脸。“不是让你在府上伺候老主子吗?”那声音里不知不觉的冷意让齐书心中顿时冰冷一片。

    “回主子,是老夫人令齐书带着六个侍从过来伺候的,说是府上入了新人,人手不够,小主子又不经常回去,总要有人跑跑腿,帮她照顾小主子,顺便也帮她传个话什么的。”齐书低垂着眼帘,不敢看夏侯千树的表情。话他是直说了的,他从来都是小主子的人,此番老主子的意图她猜得到,他不想瞒,老主子也是不想瞒的。

    事情摆在面上,入府的这干侍从就是来看着府上不安分的人的。

    夏侯千树冷哼一声,把齐书晾在原地,径直去了落霞苑。

    李默寒正坐在院中桂树旁悠闲的饮着茶,见夏侯千树进院,凤眼微抬,轻飘飘的瞟了她一眼,也没见有多惊讶,倒是夏侯千树的匆忙急切显得有些突兀了。

    “听说今日被祖母叫到府上去了?”所谓的开门见山便是如此了。

    夏侯芳对夏侯千树的影响力由此可见一斑。从前他周阿蛮也惹了,怡红楼也逛了,流言蜚语满天飞也不见这夏侯千树当回事,今日不过是叫去了府上训话,转瞬她便来了,眸子里还满是浓浓的关心。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李默寒撇撇嘴,眸子里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丝毫感动之色,怪异的腔调倒是有点山雨欲来之前的风暴云集之象。这么些个日子的百般折腾没能引得她侧目,这会倒是过来了。大婚之后,对于这个女子的疏离有礼,他虽早有预料却难免心中郁郁。

    “祖母她有没有……”女子眸中闪耀着的似乎是真真正正的担忧和焦急。

    “夏侯千树……”李默寒忍不住打断她,一双好看的双眉越皱越紧,终于还是开口说到:“……若你从来无心于我就再不要表示这些多余的关心。”

    夏侯千树的胸口仿佛被大锤突然一记重击,说不出的闷痛,眼里涌出难以置信。

    “……”

    看着女子呆立在那,再也说不出话的模样,李默寒轻轻叹了口气,又缓缓说到:“既然无心便不要招惹,你可知道你的那些无心之举和小小关心会让人泥足深陷无法自拔?等到明白你不过是随性而为并无真心又叫人如何不痛彻心扉。”李默寒静静的说着,好似在讲别人的事情。

    仿佛是落霞苑里他面前这块漂亮的池塘,夜晚,你以为拥有了水面上最动人瑰丽的碧月,真正伸手去打捞碰触之时,它便瞬间碎成一片片消失无踪,任你越是努力抓紧便越是无处可寻。等到你再不期盼,它便又悄悄然出现在你的眼中,亮亮的,闪耀着诱人的柔和光辉,吸引着你,一次又一次,直到你终于明白,那轮明月本就不属于你,近在眼前,动人心魂,却只是虚无幻象。

    同夏侯千树的关系,便是这样,如此让他疲惫无力。

    “不是无心的招惹,只是如果可以,希望能对你更好些而已。”千树也冷静了下来,她早就知道李默寒从来都是个明白人的。

    “无需如此。对我是,对你周遭的……其他人亦是如此。”李默寒的目光转向他面前澄澈的水塘,再不看向她。

    “我无意招惹他人……”千树竟听出他语气中淡淡的责备,他是在告诫她不要对其他男子处处留情吗?

    “是无意的才更可怕,为此惹得无数芳心暗许,你却都是无心而为之,故此那一腔腔一往情深你都无以为报,对那些男子岂非不公?”李默寒面沉似水,眸光冷冽,幽深无底。

    忽然,他又转过来,看着一脸若有所思的夏侯千树,索性决定把话说个清楚明白。“于是面对男子的失落伤心你又会愧疚不忍,继而越发的关心呵护,让那些男子放手不得,又求之不到,徒留暗伤。”

    他的目光直逼夏侯千树,凛冽而凌厉,却又那么的耿直而清透,“所以,若非有心,再不必多此一举。”

    他的语气……很重,他的目光……很严厉。绕是夏侯芳亦不曾如此训斥过她,偏偏她无从辩解,因为他说的,都是实情。

    小树是委屈的,因为善意的关心是她本性使然,她,夏侯千树从来都是见不得别人掉眼泪的心软之人,个性使然,并非刻意。

    可是他说得对,她同情了,心软了,关心了,惹了人心动,却无以回报,因为本是无心之举而已。

    那人的手轻轻的搭上她委屈的早已垮下的肩膀,幽幽说道:“丫头,多情不若无情,看得懂却做不到的又何止你一人,也不必刻意强求了。”看着夏侯千树可怜的小模样,他又开始不忍心了。

    谁又不是如此,他又何尝不是,纵然看得通透奈何心不受控制管束,硬要追寻的水中幻月,徒惹情伤。

    “祖母她……给你气受了?”湿漉漉的大眼一眨一眨的看着他,竟还在纠结着初来的问题,看来是真的真的很担心呢。

    李默寒被她气得憋不住乐了,时才狠心说下的冷硬的话等于白说了,这会儿子又来同情心泛滥了。

    “她哪有那么可怕,竟吓得你这般担心。没有,她没有把我怎样。”李默寒拉了长音,怪腔怪调的像在耍宝,又似让她安心一般的起身转了一圈,伸展伸展手臂,抬动抬动双腿,“喏,我好好的,没挨打,也没挨骂,你可以放心了。”眸子里到底是染上了一层暖意。

    哎!就如此吧,说也说不得,改也改不了,她若不是这个善心泛滥的破脾气秉性,她也就不是他那个夏侯千树了。

    夏侯千树见他终于面色柔和了起来,眼中也有了笑意,不知为何,心里便一下子奇异的酸软了涌来,不知为何时才紧紧绷起的心弦蓦地轻松了起来,那种松口气的感受,让她忍不住想呆在落霞苑里,哪怕是看看他的臭脸,陪着他说说话。

    李默寒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自然不会刻意撵她,其实,他偶尔也会忍不住暗自猜测,或许,她自以为是的无心,其实从来都不是真的无心,而是对感情不清不楚的她,连自己的心都还未完全弄得清楚明白。

    她,其实是个矛盾的女子。大部分时间俨然是个十足冷清的人,似乎是遗传了夏侯芳身上的冷酷,对待一般事情有着令人恐惧的冷静理智,那种无情甚至更甚于夏侯芳。偶尔,对于某些人又善良柔软到不可理喻,偏偏却又都只是貌似无心的关怀,只让人更觉她既心软又无情。

    夏侯芳对情感理智而冷静,却也有过年少的冲动,对花稷的父亲,对南宫熙,一路走来一路体悟着,才成了今天的寡情模样。

    可夏侯千树不是,她不过情窦初开却遇那人的冷拒,还有……那刺心的一剑,都让她那还未臻至成熟的情感嘎然而止,而后又遇理智得近乎无情的夏侯芳引导,她本应该徜徉在情爱甜蜜里的年纪,还根本不知真正的爱情为何,便早早的转而专注于家族兴衰,国家兴亡。

    在她的心里,少年时淡淡的心仪,虽然还没有深入的相处,但那样的感觉便是爱的全部了吧。

    她,也不过还是个不懂情爱的傻丫头而已。她不重情欲,院子里能侍寝的人不过那么一个,如今也是不太去,显然是根本不懂其中嗜髓滋味。

    李默寒看着她的眼神愈加柔软,仿佛看着一个真的还未长大的孩子般,轻轻问到:“晚上留下来吗?”声音里不知是怎样的暗哑媚惑,似无声的邀约……

    却不知这一声低唤,恰恰惊醒了沉迷其中的夏侯千树,想起此番前来不单是要看看他,也还要去看看子楚的。

    “喔,不了,也还要去静怡轩的。”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在提到要离开时有多失落,但显然,那男人却注意到了,也因为知道了她恋恋不舍的情绪而心底有些高兴。

    “那便快去吧,若是不太晚的话,我会给丫头你留着门的。”这男人就是这点好,不会敏感到一句话便不高兴了,也不用夏侯千树在他面前总要小心翼翼。

    千树轻松的笑了笑,点了点头,然后往静怡轩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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