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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说话间,李纨也带着贾兰过来了。

    一进门来,李纨就笑道,“雅的紧!若要起诗社,我自荐我掌坛。只是林丫头,你却要我带兰儿来献什么丑?”

    “这一社做不做诗还两说呢!”黛玉站起身来笑道,“至于兰哥儿,这可不是我说的。之前宝玉就说他的诗词功底好得很,我看他年纪虽小,在长辈们面前做诗也是不怯的。又何妨让他来呢?免得每天死读书,读死书了,那可如何是好?”

    李纨听了就是一愣。

    她也知道,最近这些日子——似乎是从宝玉受伤后一段时间开始,贾兰就和宝玉的关系近了不少。说起宝玉的时候,贾兰也没有那种不屑、不甘的神情了。或者说,这种神情淡了。她不知道这是好事坏事,但反正贾兰都和贾环走得近了不是么?多一个宝玉也没什么的。但她还是不料,竟然已经到了宝玉让贾兰来参加姐妹聚会的地步了。

    宝玉不是最喜欢和姐妹们聚会,将之视为平生乐事,而对兄弟之间的情谊只敷衍了事的家伙么?怎么会让敷衍的人出现在自己的平生乐事上面呢?

    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宝钗已经笑道,“原来如此!即说是效仿古人,以文会友,也不用在乎什么辈分了。兰哥儿也加进来,若有什么奖惩章程,也一并算上他就是!只是,却是难免要大嫂子来替他出这个分子了。”

    贾兰原本还是有一点拘谨的——毕竟是和这么多“姑姑”“阿姨”相处在一起。宝钗这么一说,他的拘谨之情立刻就少了几分。

    李纨沉默了一下,这才笑道,“既然姑娘们看得起他,那我还有什么话说?能让兰儿学点东西也是好事,也让他知道,闺阁中可是不乏才女的。”

    宝钗连忙谦让,黛玉也微笑着重新坐了下去。

    几个细心的姐妹们其实都是知道的——李纨并不喜欢出钱,不管做什么。除非府内的必要事件,否则她拿了钱,全部都是往口袋里装的。

    不管出于什么想法,反正久而久之,都成习惯了,最初的念头,反而已经不那么重要。

    宝钗这样一说,不免让这位嫂子想到可能要出的东西,稍稍有点心疼。但贾兰却明显是承了这份“平等相待”的情的。

    李纨自然也看到了自己儿子的变化,所以才那样说。一边又让贾兰给几个长辈行了礼以后,让他坐到一边去了。这才问道,“适才林姑娘说指不定做不做诗,三姑娘的扎子上又写诗词,这聚起来,却到底是为的什么?”

    探春笑道,“正要先规定一个章程呢。毕竟也不是所有姐妹都精于诗词,若只论诗词,岂不是二姐姐、四妹妹就只好做评审工作了?虽我也能做一两首诗词,但总比不上薛林二位,少不得也就是次次做陪客了。”

    黛玉在一边听着微笑。

    在原着中,诗社几乎就是为了几个诗词造诣好的姐妹而设。她,宝钗,湘云……其它姐妹们的光芒,总是被掩盖在下面,她们虽然有工作,这工作却是那么不显眼。迎春限韵,惜春监场,最后评论诗词的工作,几乎都由李纨一人接下……

    但现在,经过了迎春议亲,大家帮忙准备嫁妆的事件,姐妹之间的感情,明显加深了一些,大家也更加会为这些不显眼的姐妹们考虑了。所以她说不要一味做诗,才很快得到了探春的赞同。

    李纨兴致勃勃的听了探春的又一次描述,也很赞成“不能只做诗词”的想法,只是如何定下即有趣,又不能太宽泛,即有条理,又不能太拘谨的章程来,一时还没个结论。

    这时,宝玉也走进来了,进门就说道,“果然要开诗社了?我竟成了最晚的。可要受罚否?”

    宝钗笑道,“还没定好章程呢,倒先来了个自愿受罚的。”

    宝玉疑惑的问:“什么章程?”见宝钗一指探春李纨两个,不由更加迷糊。探春见了,一拍手,捂额道,“早知道,就该和林姐姐商量了再写扎子,如今这事我是说了三遍了,竟还要说第四遍!”

    黛玉笑着站起身来,拿了自斟壶,倒了一杯茶送到了探春的身边,笑道,“这却是我累了你了,服侍三姑娘喝杯茶吧。”

    探春看她巧笑嫣然,虽然端茶倒水,却别有一番雅致风流,自己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忙道不敢,一边接过了茶来,一边说,“林姐姐的口才是好的,二哥哥这里,便交给你来说了。”

    黛玉还没什么,听见这句话,宝玉便是不免一僵,小心翼翼的看着黛玉。谁知黛玉并不看他,却还是简单的把事情说了。

    宝玉见黛玉这样,便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笑着说道,“这却是三妹妹、大嫂子着像了。为何非要定个通用的章程不可?这次结社却是三妹妹发起的,便按三妹妹的意思,大家做诗,也是三妹妹准备这个东道。一个月定个三两次结社,姐妹们轮流做东道,轮到哪个姐妹东道,便由得哪个姐妹定下题目章程,若是不有趣,不能让大家喜欢,便这个东道的姐妹受罚,如何?”

    探春和李纨听了,互相望了一眼,都说同意。

    只是这次连迎春也不免诧异起来——宝玉何时变得这样有条理起来?他这法儿,虽不能说无可挑剔,却让姐妹们都有了事做,少不得要操心,自己东道时该定怎样的题目才能让大家满意?又让其他姐妹们多了几分期待,因为并不知道,下一次会是怎样的题目与奖惩章程,也算是不错了。

    惟有黛玉,她却听出了几分不对来。

    ——宝玉说,“姐妹们轮流做东道”,却未说自己。最喜欢这一类姐妹聚会的他,如何肯让自己置身事外呢?

    当下就不由觉得奇怪,拿眼去瞅宝玉,却见他正带着些许期待的看着自己。心里不由一阵不乐,重新又扭过了头去。这一扭,却见不远处坐着的宝钗也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宝玉呢。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又忙低下头去了。

    探春正和李纨定东道的顺序呢,并未注意到这边的状况,连迎春和惜春也仔细听着,同样不曾注意。倒是贾兰,他本来就奇怪呢——之前明明见到黛玉和宝玉在一起,怎么这两人却是先后隔了这么久到的?何况两人间的情况又有些古怪。

    当下就不免有些在意。

    恰好就看到了三人之间的一次眼神交流——薛家那边的阿姨看着宝二叔,宝二叔看着林姑姑,林姑姑似乎现在很不待见宝二叔,薛家阿姨又不愿意让人注意到自己注意宝二叔……

    不得不说,贾家年纪尚小的嫡长孙被这个关系弄了个头晕脑胀。作为一个大家族出生,待遇并不算是太好的嫡子,这一瞬间,几个人的眼神交流,轻微的头部动作,就已经让他看到了很多东西。可是,他却完全不能理解。

    在他原本的心思里,虽然知道林姑姑和宝二叔的关系挺好,但是那也就是兄妹间的好关系。婚姻之类的大事,都该是父母作主的。大家的少爷、闺秀,都应该是没有“私情”这种东西的。

    但现在,他却发现并非如此。

    小小年纪的少年还不能完全掩饰自己的心思,一瞬间,他虽然及时转过了头,脸上的表情却是丰富无比。心里千思万绪最终化作了一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却不只是老祖宗和太太的争夺呢。

    贾兰还不曾反应过来,探春已经笑着说了,“既如此,便这样排了,每月初二、十六,各起一社。若逢节日庆典,便不妨空缺。我之后,便是惜春妹妹。惜春妹妹年纪小,但下月初二正是凤姐寿诞,不妨空下。惜春妹妹的年纪也要看着兄姐的经验好借鉴的。故此,下月十六是大嫂子,以后是宝姐姐、二姐姐、二哥哥、林姐姐、我,然后就是四妹妹了。兰哥儿便跟着大嫂子了。大家轮着来,如何?”

    众人都没意见,便连宝玉,虽然之前他的话透露了些端倪出来,此刻也没有反对。

    探春便愈发的兴致勃勃,说道,“之前不过是个大略的念想,我这一社,不过做抛砖引玉之用,大家便不要苛责了。”

    当下,众人便到了秋爽斋的院中,丫鬟们早在梧桐树下,芭蕉叶边摆好了桌椅,又放了新鲜蔬果、茶酒等物。姐妹们坐下来,宝玉便提出可咏白海棠——他认的养子贾芸恰好送了两盆漂亮的白海棠给他,否则他就出门去了,也接不到扎子,又临时回来。

    于是众人又开始给自己起别号,因这大观园内的名字起得雅致,大家的名号,倒都应了居所的名字。

    李纨自号“稻香老农”,黛玉被探春建议,起了名字叫“潇湘妃子”,宝钗被命名为“蘅芜君”,除探春因喜欢芭蕉而自命蕉下客外,迎春惜春也因为自己的无所谓,而被直接喊作了“菱洲”和“藕榭”。

    这些东西,自然黛玉是都知道的。

    甚至她还知道,不知道是命运还是什么,在《红楼梦》中,人们的一言一行,往往都影响,或者说暗示着他们的命运和未来。

    如此说来,潇湘妃子和蘅芜君,都称不上什么好称号。潇湘妃子有还泪泪尽之意,更让黛玉不快的是,还隐藏着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意思,比起泪尽,这可是她更不愿意接受的。而蘅芜虽为香草之喻,却谐音“恨无”。恨无缘,恨无君,可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过在同时,她也不信命运无可改变,更不信一个名字就能确定自己的命运,因此对这个称号也就是一笑而过,也坦然接受了。

    宝玉在经过了一番争执后,还是从着姐妹,把自己的号定做了“怡红公子”,接下来,也就只剩下一个,在原本的故事中并没有出现的贾兰了。

    黛玉见贾兰静静的坐在一边,忽然心中一动,笑道,“大嫂子叫了‘稻香老农’,兰哥儿也很不用再想了,直接叫做‘稻香小农’如何?”

    众姐妹看着贾兰,他容貌俊秀,一身白衣,看着就是个干净文静的公子哥儿,想想看“稻香小农”四字,都笑了。

    宝钗便笑道,“大嫂子是‘竹篱茅舍自甘心’,叫那名号自然是好的,兰哥儿却要努力攻读,日后好蟾宫折桂的,怎好叫这个名字?”

    李纨听了宝钗的说法,露出了一个极微极淡的笑容,原本有些僵硬了的脸色也缓和了好些。

    宝玉却赞道,“文人自有隐世之心,纵居庙堂之高,亦自念江湖之远,我看林妹妹起的这名字是极好的。”

    李纨的脸色便更好了。贾兰更是从若有所思变做了恍然大悟之状,忙站起来行礼道,“多谢林姑姑、宝二叔赐名。”众人忙笑道,“此时不必多礼”,又让他坐回去了。

    黛玉却是不免在心中一叹。

    贾兰在红楼故事中,最终是“今嫌紫蟒长”的一群,她才用这个名字试探,谁料虽然被接受了,却也在同时全被曲解了。

    宝钗则是又看了一眼宝玉。

    虽然宝玉赞同了黛玉的意思,她的心里却有些别样的惊奇——什么时候,宝玉也能说出“纵居庙堂之高”,而不带任何贬义的话来了?

    别号起过,便是做诗。这次的做诗,倒是和元宵时的那一次相同,是原着中有的。韵虽然稍有不同,但大家做出来的东西倒是大致没有变。

    在李纨的评判下,诗做得大气沉稳的宝钗摘取了这第一次诗社的状元之名。黛玉两个灵魂在风格上倒是一致,做出来的诗依然是风流别致的类型,虽然得到了迎、惜两位姐妹和宝玉的赞赏,但怎奈李纨才是最终的评定者,自然落到了第二位。

    令人惊奇的是,贾兰的诗才倒也不错,虽然还比不上几个长辈,却是年龄所限,不过,却已经有了大气雄浑的雏形了,如果能够专心于诗词,难保未来不是又一个大诗人。

    倒是宝玉,他的才气本不止于诗社中表现出来的那些,只是因为心有挂念,就不免发挥的失常了几分,不过和探春的诗差不多。

    大家写了诗,又看了一回,论了一回,这第一次的诗社便散了,李纨自己回去准备下一社。因为是第一次,所以也没有什么奖惩章程。

    黛玉虽与宝玉同路,却并不想与她同行,探春送她们出了门之后,她就自己带了雪雁要回到潇湘馆去,谁料,走到了半路,宝玉的声音还是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林妹妹,等等!”宝玉在她身后叫道,一边又疾步前行,几乎都有些小跑了。

    黛玉本来不想理会他,只是想到,刚才她给贾兰的名字虽是戏谑之言,却也难保被人误会,何况还被宝钗那样解释了。还是靠他帮忙圆了过来……于是又不知道该不该停步了,一时间倒有些犹豫。

    而这时,或者是因为四下无人的缘故,宝玉却在她的身后,小声而急促,又十分委屈的叫了出来,“林妹妹,难道我竟犯了这样大错,你竟连让我辞行的机会都不给了不成?”

    辞行?

    黛玉一愣。这个词汇,终究是让她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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