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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到了金陵,黛玉自然没有享受到被人打出门的遭遇。事实上,金陵剩下的林家宗族对她万分客气,就好像一切都十分正常一般,没有任何财产的纠纷,林家也没有受到任何打压。

    黛玉不知道这是受到了谁的影响,谁的压迫,才使得她的宗族变得如此的,但这明显不是贾家的力量,而是来自于外界的某些地方……

    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相当平常的按照礼制规格祭拜了父母。

    而她被安排好的下榻地点,则在江边的一座居所。一切简直都好像是在演戏一般。舞台被搭好,剧本被写好,一切的一切,都只要照着演就好。

    这使得黛玉最开始想的假死之类的计策,都变得毫无必要。

    下午,黛玉住进江边那座小居的时候,她就再次感受到了庞大的生机。不是修炼生机,而是修炼别的东西而来的生机。是燕霜夜。

    他会到这里来毫不稀奇,因为他还想策划另一场战争。

    黛玉虽然并不乐意照他的计划行事,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脱身时机。加上算是能理解他的做法,所以,她决定勉为其难,大致配合一下。

    首先,要决定的自然是两个贴身丫鬟的去处。不得不说,在这方面,她是得到了宝玉的鼎力相助,才得以做到的。

    宝玉这两年来的努力,并非全无成果。

    当然啦,黛玉也考虑过,什么都不说的把两个丫鬟打发走,但终究还是决定不那么做。她也想过,就此把这两个丫鬟带在身边,毕竟,林黛玉的身份她也已经习惯。

    可是,她们两个终究都是期待着世俗的幸福的,也有这个权力,去享受世俗的幸福。

    经过一直以来的观察,黛玉终究做出了这个结论。

    这天下午,她把紫鹃和雪雁叫到了跟前,将这一成熟一娇俏的两个女孩子都打量了一番,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就在紫鹃和雪雁都已经有些莫名其妙了的时候,她才叹了口气,自己把之前让紫鹃找来的小盒子打开了。里面却是数张纸,黛玉将之拿到了手上,将这次扫墓的真相,南安郡王和贾府的打算,慢慢的说了。

    两个丫鬟顿时听得大惊失色,脸色惨白。

    紫鹃手足无措的只是说,“怎么会这样,这样……”

    黛玉见她两个都被吓坏了的样子,叹口气说,“你们两个却是不用担心,我自有脱身之法,却是不会去做那私和的礼物的,今天便要离开了,自有人来帮我。只是,你们可以当做我去做了道姑,日后却是不能带着你们了。”

    说完,便等着两个丫鬟慢慢的把这些话吸收掉。

    待得紫鹃的脸上逐渐出现了明了的神情以后,黛玉便将那沓纸分成了两部分。

    “这里,是你们的奴契,还有宝玉给我的两份地契,两份房契,已经是转给你们了。他说这算是偿还……拿了这个,你们去官府报备,从此以后,便是自由人了,再不用自称奴婢。日后婚丧嫁娶,全由自主。我自己这里,也给你们准备了些银子。雪雁,你是自小跟着我的,没有父母,宝玉说他那里正有一对在之前的灾荒中失去了儿女的老人,人都是极好的。你希望有父母做主的话,可以去找他们,认了他们。紫鹃,你是有父母在京城的。要不要回去,就看你自己了。这地契房契,却都是金陵附近的,十分方便。你若是要回去,不妨到一个庄子上去,那庄子是宝玉当初来南方时置办的,送你回京也没有问题。若是要在那里安身,自然就更没有问题了。”

    紫鹃和雪雁都有些茫然的从黛玉手中接过了这些东西,一时间显然还无法完全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两人愣愣的站了一会儿,又愣愣的互相看了一会儿,忽然同时跪下来磕头,紫鹃道,“姑娘,还是让我们跟着您吧。不说别的,您一个人可这么办呢?”

    黛玉笑道,“我一个人也是无妨。你们何曾见着道姑还要人伺候的?”

    紫鹃立刻道,“妙玉!”

    黛玉倒是愣了一下,才笑叹道,“这个话倒说的是,虽说妙玉却不是道家的。只是,妙玉又和我不同。她身边的老人,原都是父母安排给她的,除了带在身边也无处安置。多亏了宝玉帮忙,我却是能安置你们,又怎能就此耽误了你们一生?”

    见紫鹃还要说话,黛玉以手势打断她,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你们是忠心,故此要跟着我。但也正因着你们忠心,我又怎能只顾自己安适?不用再说了,你们两个不安排好,我怎能安心走呢?岂不是要被他们塞上船,就这么送到东瀛去了?”

    真要说起来,紫鹃雪雁两人自然是说不过黛玉的。虽是仍然心有不甘,但被黛玉连说带吓——说是不安排好她们,她就走不开等话——也是说得无可奈何,抹了一番眼泪,到底还是带着东西去了。

    她们怕被人察觉到是黛玉要走,连一身衣服也不敢带,不过是怀里揣了些东西,只说是要出门办事,便离开了。她们的心里,也还别有些念头。

    ——既然宝玉能够准备好这些,那么姑娘说能脱身,是不是也和他有关呢?想来有脱身之策是不假的。但她又说要去做道姑……

    黛玉在这里被安排的地方算是十分安静,也颇为安全的了,就在金陵城边。加上黛玉知道,她两人肯定有人看着,故此倒也不是太过担心。

    在她两人去后,她又安然坐了半个下午,晚餐后,便把那些临时给她安排的丫鬟婆子们都赶到了门外,自己静静的坐了一番,才开始整理起来。

    自从燕霜夜向她讨要生机之后,又过了这几年,她的身子因为早就被调理好了的缘故,恢复起来倒是快上了许多,如今自忖也是有些力量傍身,能够使出些小手段来了。

    对上一般人,自保当无问题。

    若是日后流连于山水之间,那么没钱也就罢了,但难免又有混迹人群之时,而这个年代,却又不是后世那种女子也能随时随地找到些零工来工作赚钱的年代,钱怎么都还是要带些的,日后想办法去换了金银,那么便是朝代更迭,也可保无虞了。

    真金白银既然被挖掘了出来,是应该处于流通中的,被她藏起来一大笔不用又有什么意思?干看着吗?

    本来她觉得自己的钱便够了,她属于世人眼中的败家子,生活无虞,便不怎么把银钱放在心上。贾母给她五十万两,倒是有些意外。

    她把父亲留下来的银票带在了身上。贾母给她的银票,她拿了那些万两、五千两的大额银票,加起来却也有三十万两,总计便有六十万两,也是极大地一笔财富了。

    剩下的二十万两,并她当初让贾琏换的那二十万两银票,她先是都放在了盒子里面,想了又想,终觉不甚放心,又拿出来了许多,还拿了一些散碎银两放到了香囊中。

    剩下的钱,她是想要留下来,交给贾兰,写明让他日后为了帮助她的那些姐妹而用,相处一场,这些姐妹们的人情总是记得。而比起她来,想要救人,贾兰这样的,无论如何都是方便许多,更好出面得多。只是贾兰前些时候的作为,到底是让她不放心。

    这算是最后一次试探吧。如果贾兰和他母亲私下里昧下了这份钱,日后依然见死不救,那时贾家败落,她也该更强一些了,亲自去取回便是。

    这和留在贾家的钱不同,却是不会回归国库的。

    那些一箱箱的衣服和首饰之类的,本来她就没有带出来太多。衣服可以另外置办,而首饰她只准备带走母亲留给她的那几样,贾家置办的都没必要带走。但这么一来,她想要两袖清风的离开的愿望,便被打破了。

    这必须要一个盒子。

    她干脆把大部分的银票也都放在了盒子里。

    再想了想,又拿了两件平素十分喜欢的衣服,干脆一并包了个小包裹。

    随即自己也失笑起来——想要两袖清风,终究是不可能的啊。就好像原本只是想要见证,却终究落下了一份感情。

    一个人假若要自尽,也是不可能这样累赘的吧?

    而且,她有两把琴,一把是原本的林黛玉就有的,是她父亲置办的。称不上是什么名琴,另一把,却是后来北静太妃所送的雷公琴。

    两把琴,她倒是毫不犹豫的就拿了原本就有的那一把。

    她自己把东西都收拾好,房间也整理好以后,不免失笑——做惯了大小姐,当真已经是不会做事了啊!手脚都十分的迟钝。

    那么,接下来就是留下信息了。

    先把剩下的十五万两银子放在匣子里,放在了书桌上的显目位置,这张便签倒是十分好写,写明——

    银票十五万两,为日后贾家有难之时,庆历五年冬,第一场大雪,芦雪庵相聚之人所留。

    但把这个安排好之后,又抽了一张花笺的她却有些犹豫了。她不打算如燕霜夜要求的那般,写下遗言,说是自己知道了一切,所以不得不自杀。

    但她确实是想留下那么一两句话。

    不知为何,她脑袋里面的思绪,不停地在“林黛玉”在那个故事的人生中留下的那些诗句中纠缠。

    海棠诗、菊花诗、桃花行、葬花辞……

    她的思绪一度停留在葬花辞和柳絮词上。

    但很快,她就注意到,她竟然完全没想到,女儿诗,提帕诗,秋窗风雨夕那些诗词上面。

    黛玉想到了在这个世界完全没有发生,也绝对不会发生了的月下联诗。

    一句话无可抑制的涌上了心头,再也压不下去。

    “抱歉了,云妹妹。”

    她喃喃一句,在花笺上留下了漂亮的簪花楷,写下了那句可以有众多理解的联句——

    寒塘渡鹤影

    冷月葬花魂

    写完之后,她搁笔而叹,对送到了她房间里面的凤头鹦鹉阿凤——这名字本来是凤姐某天在她屋里的时候,无意取笑间取的。

    你这样的伶牙俐齿,它也算是口舌伶俐,你叫凤姐,它有凤头,人人都说你像个鹦鹉般巧嘴,说它像个人般巧舌。那么,把它叫阿凤吧。

    凤姐大笑了一阵,出奇的没有反对,先自己阿凤阿凤的叫起来,黛玉也就没有再改了。

    “阿凤,今天可是真要还你自由了。”黛玉打开笼子说,“你之前那伴儿也被养死了,剩下你一个。你是要留在这里等下一个主人呢,还是跟我我走呢?”

    阿凤偏着头,转着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她好一会儿,好像是听懂了在思考一般,想了半晌,居然振翅飞起,落到了黛玉的肩上。

    黛玉倒是愣了愣,半晌才惊奇叹道,“难道我日常修炼,没任何其他人受了好处,倒是你受了好处么?”

    说完,她拿上了小包,抱起了瑶琴,推开了房门,门外果然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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