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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莬丝花

    !!!!厉衡阳和萧迦傲成婚之后,厉衡阳将年号改为元嘉,开始了历史上所谓的“元嘉同治”。

    元嘉元年,朝廷就颁布了两项新政,一是废黜藩王直接任免直隶官员的特权,改为朝廷任命,另派布政使每年春秋两季巡查藩王属地的民情。二是改革税令,从藩王代收改为朝廷直接收税,变相了控制了藩王的财政权。

    此两条法令都极为雷厉风行,朝廷削藩之决心酷烈,昭然若揭。所以元嘉元年开始,全国各地都暴发了小规模的暴动,是以厉衡阳常常四处征讨,忙于军务,好在萧迦傲坐镇朝堂,处理朝务,协调粮草,从未出过什么什么大岔子。

    就在元嘉二年年末,各地的叛乱渐渐平息的时候,咸阳城不知怎么的,却渐渐传出一个非常不吉利的流言,这流言愈演愈烈,向有蔓延全国之势,弄得全国百姓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一日,新任宰相肖衍冰带了一块鹅卵石来参见萧迦傲。

    “皇后,您请看,就是这块石头。”肖衍冰恭恭敬敬地将石头递上。

    萧迦傲拿过来一看,这只是一块洁白的鹅卵石,因在湖中长年被水流冲击,表面已经甚是光滑,石头的底部,隐隐好似现有四个大字:“石女不孕。”

    萧迦傲眯起碧绿的眼眸,仔细端详了一下那洁白鹅卵石上的字,然后冷冷地问道:“就是因为这块石头,所以现在全国的老百姓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肖衍冰躬身道:“这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这是来自天潭的鹅卵石。皇后娘娘原本来自缙云,可能有所不知。天潭对于苍澜国的百姓来说,就是圣水,自古以来就有能警示灾祸的传说。如今潭中显出此石,又经天潭寺的大法师开光验石,道出‘石女不孕’这四个字,百姓自然要心生恐慌,毕竟社稷的兴盛要依赖皇家血脉的流传。”

    萧迦傲转了转手上的鹅卵石:“‘石女不孕’,莫不是就是指的本宫吧?”

    “正是。天潭寺的大法师说娘娘您雪肤碧眸,本是天女,下凡来只是为了度劫的,不能为凡情所累,是以无法为陛下留下子嗣。”

    萧迦傲清浅一笑,容色清丽,莫可逼视:“什么天女下凡,什么凡情度劫,说到底就是诬陷本宫妖媚惑主,却不能留下子嗣,要让苍澜皇室断绝血脉,真是妖言惑众。”

    肖衍冰道:“天潭寺的大法师在苍澜国受万民敬仰,有若神人。他这么说,听者自然无不相信。”

    “怎么,丞相大人也相信本宫是石女?”萧迦傲冷冷地问道。

    肖衍冰清俊至极的脸平静无波,微微躬身道:“怪力乱神,在下自然不会相信。但是此事之关键,不是在于下官信与不信。陛下如今也有二十四五了,正是风华正茂之时,早日诞下皇子,让百姓安心,才是当下最紧要的。”

    萧迦傲平静地说:“本宫与陛下共结连理才两年,尚未怀孕也是常事。”

    肖衍冰更为平静地接口道:“但是陛下除了皇后娘娘之外,从不亲近其他女子,宫里也没有其他嫔妃,这可不是常事?”

    萧迦傲碧绿的眼眸微眯了起来,眼神凌厉非常:“肖衍冰,本宫与陛下的房帷之事,也要你这个做丞相的来插手?”

    眼见萧迦傲震怒,肖衍冰连忙半跪了下来,不亢不卑地道:“皇后息怒,臣一直以为,陛下能立皇后为后,是社稷之幸。所以才会对皇后有肺腑之言。皇后母仪天下,统领后宫,为陛下所敬爱,又能协理朝政,指点江山,地位之稳固,已经安如磐石,其实本不必介意陛下宠信其他嫔妃……”

    “肖衍冰,你认为本宫不让陛下纳其他嫔妃,是因为本宫怕后位不稳吗?”萧迦傲冷冷地问道,肖衍冰一时觉得寒风扑面,只好低下头来,不发一声,过了好一会,萧迦傲的面色才柔和起来:“作为一个女人,本宫只是想完全拥有自己的夫君,怎么,这么做,很奇怪吗?”

    肖衍冰平静地说:“帝后感情和谐,娘娘的心思,本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但是陛下和娘娘都乃一国之主,万事当以江山社稷为先,莫要以小情误大礼。陛下一旦宠信其他嫔妃,有了子嗣,娘娘可以以皇后之尊,将小皇子过继过来,抚养长大,有若亲子。立为太子之后,娘娘就是他的正宫母后,以后若是娘娘怀有子嗣,也可以以嫡子之名,改立太子。最重要的是,这样可以不落天下人的口舌,也可以让各地的藩王少了觊觎帝位之心。”

    “藩王他们想怎么样?”萧迦傲冷冷地问道。

    “缙云国有传统,若是帝王大婚之后三年内还无子嗣,就会选藩王之子过继给皇后,作为幼子抚养。若是六年之内还无子嗣,就可立皇后的养子为太子,以防万一。”肖衍冰刚刚说完,见萧迦傲的脸色越来越冷,便补充道:“臣以为,与其到时候被迫收养藩王之子,还不如收养其他嫔妃之子,到时候皇后也可便于控制。”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萧迦傲不想再听下去。

    “皇后娘娘,在您亲怀子嗣之前,这一切都是为了以防万一。请您不要意气用事。”

    “本宫让你闭嘴!”萧迦傲的声音突然抬高了半度,肖衍冰连忙闭上了嘴巴,一脸肃然,只道:“是臣僭越了,请皇后恕罪。”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以后你不要多管了。还有……”萧迦傲将那块洁白的鹅卵石抛到了他的脚边:“这件怪力乱神的事,你去好好处理。以后本宫不想在听到‘石女不孕’这些妖孽之言。”

    “皇后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办。”肖衍冰悄悄将鹅卵石藏入袖管之中。

    萧迦傲又道:“还有,刚才那些个建议,你聪明的,最好不要让陛下知道。否则的话,他要将你贬官流放,本宫可没有那么好的心思为你说情。”

    肖衍冰微微一笑:“下官就知道这些话不能对陛下讲,所以才斗胆对娘娘说的。娘娘若是想让下官走人,下官也不可能再立在这个朝堂之上。”

    就在此时,厉衡阳一身墨色的衮冕,出现在报春殿里面,锐利的虎眼一见肖衍冰竟然半跪在地上,不由地笑道:“丞相平时可是皇后的宠臣,今日怎么如此惶恐,莫非又直言犯荐,惹皇后生气了?”

    肖衍冰连忙转过来躬身道:“是微臣出言不慎,惹的皇后不快,正在请罪呢。”

    萧迦傲淡淡地说:“肖衍冰,你先退下吧。别忘了,本宫交代你的事,一定要干的干净漂亮。”

    “下官明白。”肖衍冰低着头,慢慢地退下了。

    厉衡阳一见肖衍冰的身影消失在报春阁中,就一下子扑到在萧迦傲的怀里,像一头慵懒的豹子一般,脸颊靠着萧迦傲温柔的前胸,问道:“怎么了,迦傲,出什么事了,朕看你脸色不太好。”

    萧迦傲伸出修长的手臂抱着她的夫君,轻轻地摩挲着他的颈项,感受这他身上温暖干净的气息:“陛下,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传闻?”

    “奇怪的传闻?”厉衡阳想了一想,然后说:“皇后是指天潭水里出现的那块破石头,这件事朕知道了。朕已经派人去警告过那个胡说八道的大法师,他以后再敢胡说,朕就派人去拆了天潭寺。天潭寺是皇家寺院,坐享朝廷俸禄不说,整天还給朕添乱……”

    厉衡阳一边说,一边紧紧地抱住萧迦傲,低声道:“那么老和尚怎么知道皇后你的妙处,什么天女下凡,来度情劫的。皇后一定会为朕生下太子的,不对,一个太子哪够,皇后为要朕生下十个八个皇儿皇女,等朕老了,能让他们围在膝下承欢……”

    厉衡阳声音越说越是低沉,不仅如此,还不住柔吻着萧迦傲的细长脖颈,想来已经是有点意乱情迷了。

    萧迦傲推推他,让他不要那么着急:“不仅是这件事,藩王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厉衡阳颓然坐了起来,一脸的不快:“别提那个河间王了,皇后刚改了税法,他就到咸阳来找朕哭穷。还说他如今日日受北方匈奴的威胁,没钱实在无法抗敌,朕实在懒得理他……”

    “还有什么吗?”萧迦傲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还带来他的长子长孙,还是襁褓大的一个孩子,说是要让母后收为义孙,分明是讽刺朕至今还没有亲子。这个老匹夫,朕恨不得将他赶出咸阳!”一提起这件事,厉衡阳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朕的皇位也是他可以觊觎的吗,这个老狐狸,竟然主意打到母后那么那边去了。”

    听闻此言,萧迦傲才知肖衍冰刚才的所言非虚,藩王的确因皇帝无嗣,而开始有所行动,立嗣这件大事不能一味拖下去,必须早作安排。

    就在此时,太后慈宁宫里突然有人传报:“陛下,太后见今日宫中红梅开得正好,请陛下过去赏梅。”

    厉衡阳如今正躺在萧迦傲的怀里,八匹马都休想将他拉动,再说正为河间王献义孙的事情不痛快,就摆摆手道:“朕身体有些不适,今日就先不去了。传朕的旨意,将长白山新供的人参献给母后,让她好生修养身体。”

    “是。”来人很快就退了回去。

    萧迦傲依然揽着厉衡阳,低声道:“陛下,如今朝里朝外为了立嗣的事情都乱糟糟的,为安定民心,本宫需要早日怀上皇子才好。”

    厉衡阳一听这话,立刻精神百倍:“朕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皇后有时候就莫要矜持了,多多亲近朕才是正理……”

    “你把本宫批改奏章的时间都占了,难道陛下自己来?”

    “这种小事,跟诞育圣嗣来说,算得上什么?大不了让丞相去批,谁让他平时老是说话不转弯让你生气……”厉衡阳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动作却渐渐大胆起来,报春殿中,春色无边。

    李太后在慈宁宫中,穿着镶名贵貂皮的厚披风,透过雕花的沉香围栏,欣赏着外面漫天的雪景和朵朵怒放的红梅,深细的眼眸如同黑色的水晶一般剔透,流转之间,不带丝毫的温度。

    严嬷嬷小心翼翼地上来禀告:“太后,陛下在皇后的报春殿里面,说是身体不适不来了。不过还是派人为您送了两支长白山的人参,让您好好保养身体。”

    面前的参茶热气腾腾,李太后的心下却感觉冰冷,她微微冷笑了一下:“本宫猜他也不会来的。如今本宫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老太婆。他早忘了是谁将他辛苦抚育成人,并帮他争得这个皇位的。如今他的心里,只有那个妖女……”

    严嬷嬷叹了口气,接口道:“那个女人来历的确非同一般,好似听说是缙云那边的公主。没办法,陛下执意要立她为后,也不肯纳其他的嫔妃。可惜两年以来,皇后的腹中空空如也……”

    “哀家的阳儿如此英挺雄壮,若是多要几个嫔妃,哀家早就皇孙成群了。皇室最忌子嗣单薄,这个女人,莫不成真如流言那般,会给苍澜带来灾祸?”

    “可是,太后,您这几年为陛下安排了多少美女,陛下正眼都没看一眼。比如礼部侍郎的那位宁小姐,天底下还有比她更绝色的人物吗?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柔娴雅,连老奴看了都心动。年初春分的时候请过来陪宴,陛下一点表示都没有,只到慈宁宫露了个脸,就回去了。”

    李太后浅浅一笑,风韵犹存,颇带几分年轻时艳绝六宫的风范:“这事也怨不得皇儿,他是个一根藤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就范的。这是怪哀家不好,低估了那个妖女,原来觉得只要选美色送上,皇儿即便不专宠,偶尔动心临幸也是有的。看来,哀家是要拿出一点非常手段了。”

    李太后年轻的时候,也是统领六宫的皇后,她的亲子厉衡阳是先帝的唯一子嗣,除了她依靠的李家门阀势力之外,她的心计和手段也是非比寻常,此时她冷冷说来,严嬷嬷颇有不寒而栗之感。

    “那么,太后娘娘,你打算怎么做?”

    李太后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晶莹剔透的玉质杯沿:“外面找美人既然行不通,就从皇儿的身边着手……那个御前长使女官沈思丝,你召她来见本宫了吗?”

    “老奴找她来了,她不知是什么事,心里有些惴惴的,吓得跟小兔子似的,怪可怜的。”

    李太后端丽的笑容颇为意味深长:“就是要这样的女人才好,所谓莬丝花,就是要依附在磐石上才能过活。试问这个世间,还有比哀家的儿子更稳固的磐石吗,她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但是,沈思丝是皇后身边的长使女官呀。听说本是烟花女子出身,皇后进宫之后,怕她无依无靠,就将她带进宫里来照顾,对她情同姐妹……太后你就这么笃定,她会背叛皇后?”

    “呵呵,皇后性情孤高,眼里揉不住一粒沙子,哀家心里清楚的很,不过她有一天终会明白,在后宫内,背叛女人的,往往是身边‘情同姐妹’的另一个女人。到时候,可就有好戏看了。”

    “但是,就算沈思丝和陛下春风一度,但是还是无法撼动皇后如今坚如磐石的地位……”

    “萧迦傲是什么样酷烈的性子,到时候知道被身边的人背叛,与皇儿暗渡陈仓,她必定会暴怒,说不定就会私刑处理掉沈思丝,到了那个时候,‘善妒’和‘无嗣’,这两条罪名都有了,哀家再召集皇室宗亲,不怕扳不倒她。要是沈思丝春风一度之后意外怀孕,那更好了。哀家会想办法将那个孩子立为太子,到了那个时候,想必会比哀家的儿子更听话一点。”李太后的语调,比十二月的寒风更为森冷。

    “太后高见,老奴如今什么都明白了。”严嬷嬷布满皱纹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很机械地附和着,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哀家叫你安排在沈思丝身边的人,早已安排好了吗?”

    “按照太后的吩咐,早已经安排好了。她如今是沈思丝的好友,两个人同吃同住,感情深厚着呢。”

    “这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不会,老奴仔细查过了,绝不会有什么问题。”

    “很好,这件事到时候还要靠她臂助呢。你去让沈思丝进来吧,哀家很想见一见,皇儿未来的皇妃,长的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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