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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芳辰烟火

    !!!!元嘉十七年年末,自厉焰使用离间计后,陆陆续续又发动了几次进攻,只是真戏假作,攻势并非如何凌厉。谁知护城的守军守的更是敷衍,三分用力,七分逃避,好似就怕炽焰军知道他们是真心抵抗一般。

    莽图作为攻城前锋,觉得此事甚为蹊跷,对厉焰说:“亲王殿下,这事奇了怪了,末将怎么觉得守城的军事在敷衍应战呀。照这个样子,末将再加把力,这个咸阳城就攻下来了。”

    厉焰远看着高壮雄伟的城头上悬挂着的墨色大纛,丹凤双眸闪着灼灼亮光,道:“想来军心已经乱了,难怪阵式如此杂乱无章。用不着本王使力,再过两三个月,就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什么,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仗不打就能赢吗?”莽图并不知道厉焰对城中的守军使用了“离间计”,还有些懵懵懂懂。

    厉焰笑着回到军营之中,问道:“莽图,若是有一天,你怀疑本王与敌军私通,陷害你,你会如何?”

    莽图忙道:“亲王殿下怎么会那么做呢,那是不可能的。”

    厉焰依旧笑着问道:“本王换个说法吧,若是两军对垒,一军将士却发现他们的主将与敌暗通,他们会如何?”

    “这个呀……”莽图用手挠了挠头发,然后说:“估计首先是军心涣散,然后就是兵变了。”

    “兵变?”厉焰的双眸一暗,然后用手摸着下颌道:“有可能。怪不得最近守城的军力大减,想必是九门提督邱魏延怕士兵哗变,前去保护皇后陛下了。这个人倒是心思缜密,忠心耿耿,以后可堪重用。”

    厉焰猜测的丝毫不错,“离间计”后,整个咸阳城内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军心更是动摇地厉害,邱魏延生怕士兵哗变,派最精锐的部队重重守卫着玄墨宫,守城的军力自是大减。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人喝了城中井里的淡水,渐渐有头痛肿胀,呕吐疯癫之态,虽无性命之忧,却也令人生怖。城中老百姓更是惊恐地厉害,好在年末是一年之中多雨的季节,从天上收集雨水,也可挨过一些时日。只是,到了明年年初,就要进入旱季,到那时又该如何,举旗投降吗?城中百姓的心头俱笼罩着阴沉的乌云,御座高高在上,换谁做皇帝还不都是一样,只要可以继续过太平日子,谁又管得了许多?大皇子若是想要皇位,给他就是了,反正如今的天子,也管不了这个天下……

    日复一日,有如此想法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冬雨绵绵,如银针一般飘洒半空,丝絮飘摇,夹杂着寒冬的清冷气息,笼罩着整个玄墨宫。

    城中饮水被厉焰下了毒草,太医院依旧一筹莫展,萧迦傲派人到西边缙云国去请精通药草的名医来,却在碧海上遇见风暴,使者生死未卜。厉焰十万大军在城外驻守,整戈待旦。湘西军在梅关被柔兰族的族人困住,深陷泥潭,举步维艰。

    每一日传来的军报,都比前一日更为沉重。九门提督邱魏延的心头好似被千斤重石压着,压得他喘不过起来。他知道,此时萧迦傲的心中未必没有克敌制胜的办法,只是坚壁清野,玉石俱焚,并非每个人都可以做到。而且这样一来,苍澜国力大伤,徒然让别族得了渔翁之利……唉,有时想要守护的东西越多,前路却越是狭窄……皇后此时心中,想必备受煎熬……

    远远却见,锦衣卫指挥使司空牧一身湘黄色的锦衣,稳步走来。

    邱魏延拱一拱手道:“司空大人。”

    司空牧连忙还礼:“邱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司空牧将邱魏延拉到那僻静无人的角落,低声问道:“城外情况到底如何?下官看邱大人将精兵都留在了玄墨宫外,就怕城防薄弱不堪……”

    邱魏延叹了口气道:“下官也是没有办法。自那日之后,军中军心浮动,下官怕有些人听信那无稽谣言,引起军中哗变,对皇后娘娘不利,只好派重兵守护着玄墨宫。城防上自然有些薄弱……只不过,大皇子那边,依他的兵力,此时只要全力攻城,未必攻不下来,他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打打停停,不知道什么意思?”

    司空牧肃然道:“大皇子的心中,可能是想我们主动投诚吧。如今城中水里有毒,靠着雨水尚能支持几日,到了正月,雨季已过,那可如何是好?到时候再不投降,就要被逼着出城与炽焰军决战,但是那个谣言一出,又有几人肯拼命的?炽焰亲王此时只怕稳坐钓鱼台,好整以暇,等着看好戏呢。”

    邱魏延暗自赞叹:“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炽焰亲王真是天生奇才,文武俱佳,若是他是皇后娘娘的亲子,这个皇位,如今舍他其谁?也不用像今日一般弄得生灵涂炭,真是造化弄人。唉,如今的圣上,只怕……”

    “只怕朕不及皇兄多矣,是不是?”清亮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厉显一身浅白的龙袍萧萧然站在一边,俊逸的面容神色平和,倒不像是着恼的样子。

    邱魏延大吃一惊,连忙下跪请罪:“臣一时妄言,有欺君之罪,罪该万死。”

    厉显只是淡淡地说道:“你的话,本也没有错。朕的确是不如大皇兄多矣,他若是想要这个皇位,朕就让给他便是。朕近日一直再想,是朕无能,连累母后清誉受损,城中百姓日夜不安。朕若是宣布退位,大皇兄理当可以满意,不会在为难各位了。”

    厉显语声平稳,并未有何忿忿不平之气,想是思虑了很久,司空牧一听,连忙下跪奏道:“陛下,恕臣直言。陛下登基,是先帝的遗命,皇后娘娘的懿旨,如今炽焰亲王不服,针对的并非陛下,而是皇后娘娘。若非皇后娘娘首肯,炽焰亲王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司空牧此话虽是实情,但是对厉显而言,听来却异乎寻常的残酷。他的脸色不由地变得更为苍白,清澈的眼眸中不觉露出凄苦的神色:是呀,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而已,皇位从来没有真正属于过他,他又有什么资格让出皇位?厉显记起小时候惟一一次与厉焰一起练功,他童言无忌,戏言长大以后要将皇位让给皇兄,那时厉焰的眼神看来极为怪异,年纪尚幼的他根本无法分辨其中真意,如今他才知道,那是赤裸裸的鄙夷和不屑,从未用自己的力量得到过的东西,有什么资格妄言让出?

    十四岁的厉显心中,因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备受煎熬。

    转眼到了元嘉十八年年初,咸阳城内煎外困,这个新年也过得极为惨淡。

    到了年初四的晚上,天上明月格外夺目,柔和清辉洒满大地。厉焰独自一人在营前赏月,望着天上高悬的迷人月钩,喃喃自语道:“明日,就是她的生日了……”

    莽图此时也是极为兴奋,激动地道:“亲王殿下,雨季就要过了。您看今日这么好的月亮,明日一定就是一个艳阳天。依末将的愚见,就一鼓作气,攻下咸阳城吧。”

    厉焰双眸闪过一道凌厉的冷光,喝到:“胡说什么,明日是皇后娘娘的生辰之日,怎可妄动战火?你想找死吗?”

    厉焰的一袭质问将莽图噎的没话说,使他觉得甚为委屈:亲王殿下,末将如今是跟随您在造反,造反呀,还管她什么时候是皇后芳辰?若是末将这也算找死的话,在几月之前就该下十八层地狱了。

    于是,莽图问道:“那依您的意思,明日想要怎样?”

    厉焰用修长的手指摸了摸光洁的下巴道:“去年这时,本王正赶着去南疆,皇后生辰,连头也没给她磕一个,今年无论如何,都要向她表示一下本王的心意。”

    正月初五,天空碧青万里,艳阳满天,如此美好的天气,却让咸阳城中的每个人都忧心忡忡,雨季已经结束,城外依旧重兵相逼,湘西援军还未来到,接下去该如何是好?

    如果厉焰在此时发起猛攻,也许能稍许激起城中守军的同仇敌忾之心,偏偏他又只围不攻,在消磨人的战力,散布恐惧的同时,又悄悄放出些许希望,也许……事情可以圆满解决的,炽焰亲王并非嗜杀之人,他只是,他只是……想要那个皇位而已。

    而只要当朝皇后的一句话,皇位就可以唾手可得,再也不需要生灵涂炭,骨肉分离了。

    是以,当日在太极殿,萧迦傲的寿筵极为沉闷。文武百官都默然不语,用眼神交汇着心中的疑虑,这幕情景厉显看在心中,心痛如绞:其实,你们都认为大皇兄比朕更有资格继承帝位,是不是?是不是?既然如此,就痛痛快快地直说吧,不用憋在心中,朕看着也难受。

    就在这一阵莫名的寂静中,突然殿外有锦衣卫来报:“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空中有大批雄鹰袭来,末将只怕,末将只怕炽焰亲王想要用火药炸毁整个玄墨宫!”

    此言一出,大殿里顿时乱成一团,文武百官四处逃窜,接二连三地想挤出太极殿,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萧迦傲眼见平日里衣冠楚楚的文武百官此时仓皇逃窜,仪态全无,心中痛心不已,倏然站起来,朗声道:“慌什么?众位都是朝廷的股肱之臣,本宫不求你们粉身碎骨以报朝廷,却也要慷慨坦然,不惧生死。如今这个窝囊样,还有没有一点身为人臣的风骨?”

    萧迦傲此话一出,众多人老脸一红,顿时步子就慢了下来,她继续喝道:“锦衣卫,守住太极殿所有大门,不要放一个人出去。神箭手,随本宫来。本宫就不相信,本宫射不下天上的那只雄鹰!”

    萧迦傲右手一摆,司空牧非常有默契地递给她一把桐木的弓箭,精雕细琢,木纹庄严秀美,她拿着弓箭来到太极殿前,只见玄墨宫上空密密麻麻,飞的都是羽翼丰满的大鹰。萧迦傲微眯碧眸,稍稍用力,宝弓撑得如满月一般,执箭待发。突然,她定睛一看,顿时呆了,千余只毛发乌黑的雄鹰口中,刁的并非火药,而是千余只宫中喜宴中常用的烟火。

    哗啦啦,空中一声爆响,五彩烟花怒放,渲染半边天际,明丽无伦,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眸,金黄色的烟火一束接着一束,如雨点般散落下来,美得使人屏住了呼吸。

    萧迦傲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明眸中思绪万千,心中千头万绪,却始终无法下手射箭。

    肖衍冰站在萧迦傲的一旁,震惊得无与伦比:“炽焰亲王他,是想用烟花来祝贺皇后娘娘生辰……若他此时用的是火药,那又该如何是好?”

    正在众人震惊之余,玄墨宫的西方,隐隐传来闷雷似的喊叫声,渐渐地越来越是洪亮,快要响遍整个天际。

    “元嘉皇后,福如东海,千秋万载,寿与天齐!”

    “元嘉皇后,福如东海,千秋万载,寿与天齐!”

    呼喝之声,响震天宇,如雷贯耳,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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