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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37、打包

    !!!!年府长生居

    夏小满回了长生居,年谅还没从老太爷那边回来。

    她乐得自在,叫厨下收拾出几个菜,好填肚子。然这菜才摆上,还没吃两口,小丫鬟过来禀报:“二奶奶,爷回来了。寻您呢。”

    夏小满盯着那碟子玲珑鸭片暗自磨牙,飞快的叨了一片儿丢到嘴里,使劲儿嚼了两下,吩咐豆蔻道:“菜先别拾掇下去了。也不用拿热水温着,温久了也絮,先拿海碗扣上吧,等会儿回来不太凉就直接吃。”交代完了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洗手漱口整衣襟见领导去。

    走院子里正和青樱走个对脸儿,青樱笑道:“奴婢正要过二奶奶那边呢。方才丫鬟没眼色,搅了二奶奶,爷说了,请奶奶用了饭再过来也不迟。”

    夏小满笑道:“不必,我这都漱了口了,先去见六爷吧,等他吩咐完,我再回去接着吃,——心里也踏实些,不用紧赶慢赶的。”

    青樱笑了笑,道:“那就随二奶奶意思。”说着一边儿引着夏小满往上房来,一边儿低声道:“二奶奶,爷不痛快呢。”

    夏小满瞧了她一眼,低声试探着问道:“陆家的婚事?”

    青樱点了点头,夏小满挑了挑眉,看来注定是大家都要遭殃了。她头一号,青樱怕是第二号。

    她想起刚刚送走的纪灵书,忍不住比较起来——到底是关系到切身利益的,女唐僧也比牛魔王地妹妹强啊……关键是。纪灵书的哥哥是男唐僧,陆四小姐的哥哥是牛魔王啊……两者杀伤力就不是一个等级上的,还有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之说……

    如果……就好了……

    暖阁里年谅刚换了衣裳,桌前坐着。皱着眉头盯着茶盏,好像茶是用来看的而不是用来喝地。

    见着夏小满跟着青樱进来,他一愣,奇道:“不是叫你吃完过来?”

    夏小满摆出最轻松的笑容,道:“没。这不怕您着急么。啥事?”

    年谅知道她说笑,却是一点儿笑不出来,挥手叫人退下,只问她:“表妹送回去了?听采道是你寻我来着。”

    夏小满瞧他脸色不好。迟疑了一下,到底道:“是先前七爷把表小姐请去了,说是饯行……”

    话没说完,年谅已是拍着桌子怒道:“老七这贼子……”

    夏小满忙拍拍他以示安抚,道:“你别急,没出事儿……我得了信儿这不就过去了么。在七爷那边口角了两句,后来十四爷来了,说三夫人有事找七爷,咱们这才得出来的。”她顿了下,叹道:“只是表小姐是个执拗的。七爷骗她要给他哥报仇,她就信了,把七爷当神仙供着——哎……你别激动,我已同她讲道理了……哎……”

    夏小满强压下去几乎要跳起来暴走的年谅。站他身边拍着他后背帮着顺气,道:“我冷眼瞧着,表小姐对七爷没那意思。只是七爷这次骗她报仇的事——那天你也见了表小姐盯着盯着问你报仇的事,不是一般犟,她正想着报仇,七爷骗她,她就信了,把七爷当天下第一的好人。到底是年纪小。易被人哄了去。今儿我也同她讲道理了,说了七爷是什么人,只是听进去多少,就看她自己个儿了。不是我说,咱这么守她没用,得她心里知道提防了才成。一路看文学网不过现下也行了。送她回了纪府。姨夫人是断不会让七爷进大门地,那七爷也就没戏可唱了。她自己想通想不通的,姨夫人再劝劝许就好了。”

    年谅怒火稍息,又问:“姨母那边怎么说?嗯,表哥今儿如何?”

    夏小满就等他问纪淙书呢,便把从小韦嫂子哪里听着的纪淙书不愿回乡的事给他复述了一遍,然后道:“我见姨夫人不大想说话的样子,自然也不会同她多说,表小姐的事只好改日再论吧。”说着也暗自摇头,这一双儿女,就没给纪郑氏省心过,真是难为她了。

    年谅心里叹息,当初他因着身子不好没能参加会试,二月初九前后那几天,他一直都情绪低落,心里异常烦躁。直过了几年才缓过来,听了科举才不难受。因此现下是非常理解纪淙书那心态的。只是不回州……

    “表哥那仇……”年谅皱着眉头,以手轻扣桌面。

    夏小满忙道:“你别是听了表小姐要报仇这会儿急了,之前怎么同你说的……”

    年谅挥手打断她,道:“我有计较。”他咬咬牙,道:“便是报仇,如今怕也只能从郎子旭这混蛋身上报了。陆绍虞这混蛋……”

    他攥紧拳头,猛一砸桌子,道:“陆家来提亲了。”

    夏小满瞧他那恨不得杀人的样子,叹了口气,转回来坐到一旁。以后陆绍虞就是年谅的大舅哥了,这仇是没法报了。她很想说“节哀顺变”,然又想到陆四小姐过来,这两口子天天打架,自家也好过不到哪里去,也是需要“节哀”地,于是没吭声,低眉顺目只默哀了。

    没成想年谅道:“陆绍虞那个混蛋,竟然求娶五妹妹!”

    “呃?……啊?……啥?”夏小满着实吃了一惊,猛抬起头,托起快掉到地上的下巴,咔吧咔吧眼睛。不是我不明白,这个世界变化快……可,这变化也忒快了……

    年谅恨声道:“陆西原来与儿子提亲——三子陆绍虞求娶五妹妹。无耻的是,他竟说是先前四叔许过的!!无耻,无耻之至!四叔分明是搪塞之言……”

    夏小满回过神来,忙道:“你方才过去,不会抢着和他们说陆绍虞挑唆郎衙内打纪家大爷地事了吧?!”

    年谅斜了她一眼。道:“你自家鲁莽不论,倒当旁人皆是鲁莽之人?”

    夏小满翻翻眼睛,不就扇了纪淙书一嘴巴子么,瞧你比纪淙书还记仇。她哼了一声,未及言语。年谅已先开口。

    “哪及我说!陆家贼手倒是快的,庚帖也换了,婚书也下了……”他又一拳砸到桌上,“陆老三没功名,又是衙内钻,名声不大好,祖父也知道地,我只道……唉。偏他们请翰林侍讲学士屈大人为大媒,屈大人是祖父至交……祖父这边……他们提四叔先许了的,三叔那人,哼,知道是陆家,欢喜之极,忙不迭便应了,换了庚帖收了婚书……”

    夏小满拨弄着手里的茶盏没言语,先前四老爷虽是搪塞之言,怕还带着点儿羞辱的意思吧。可人家厚着脸皮打蛇上棍,你也没辙;三老爷呢,嫌贫爱富还管什么人品;陆家大媒又请的重量级人物,老太爷不答应也难。陆家真是决心大大滴。手脚也够快,这怕是年谅娶陆四小姐地前奏吧,这下一步亲上加亲、娶妇嫁女……?

    年谅又道:“及我赶去,他们已是走了。:我同祖父说了陆绍虞挑唆地事,道是此人德行低劣,非是良人,祖父又责我多有偏颇,只说表哥错在先。被打怨不得旁人。”

    夏小满顿下手,问道:“你没提那药方的事吧?!那药方可还没证据呢……”

    年谅道:“我如何不知那药方没证据是说不得的?!只如今,怕也是查也查不得了。”他咬咬牙,道:“怕是陆家报的就是这个心思!结了亲,我如何还能查那药方?真个查着了,咱们也跟着倒霉。表哥那断腕之仇。只得从郎衙内身上报了。便宜了陆绍虞这小人!……只如此结亲,又把纪家摆在何等位置?!”

    夏小满听着“报仇”俩字就郁闷。摆摆手道:“咱不是没告诉他们是陆绍虞挑唆的么?纪家人也只当郎衙内是仇家罢了。”

    年谅道:“亏得姨母他们不知……可……实在恼人!”如何不恼人,半分主都做不得,一个亲戚也护不住,家里要同歹人结亲也阻不了……

    “早些去玫州。”他咬着牙。他受够了。到玫州就自在了。

    夏小满就这话爱听,忙点头道:“嗯哪,早些去玫州就好了。”

    “待表哥伤好的……”年谅咬了半天牙。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自己劝自己也无数次了,可还不甘心放过陆绍虞那小人,他一脸阴郁,道:“我实是不甘……。待会试过去地,五妹妹出阁前,非要给陆绍虞个好看不可!”

    夏小满皱眉道:“你不是想把陆绍虞打残了吧?这会儿你就是把他打死了,五小姐也得出阁——那是望门寡……”

    年谅厉声打断她道:“浑说什么!你自己也谨慎些,这话说了就该掌嘴!”

    夏小满撇嘴道:“我晓得了。这不是……说这么个意思么。你可想仔细了。”

    年谅道:“我有分寸。只是,出口气。不会叫五妹妹过去遭罪地。收拾了陆绍虞,也能告诉表妹替表哥报仇了,省得她老惦记着,遭老七蒙骗。”

    夏小满道:“陆家如今也成了亲戚,你还是背后打闷棍吧,要真让他们家知道你收拾了陆绍虞,五小姐嫁过去还有个好?你也想想五小姐那性子……”

    她忽然想起陆家也要嫁女儿过来,禁不住嗤笑一声,长出了口气,道:“啧,你要打呢,不如陆家小姐嫁过来再打,便是陆家人知道了,他们女儿在咱手里,他们也不敢折磨五小姐。”

    人质的力量是无穷地。

    年谅闻言又是一拍桌子,喝道:“你今日魔怔了?净说昏话!什么陆家小姐嫁过来?谁娶他家女儿?!”

    夏小满也就是想到那儿顺嘴溜了,见他急了,倒正经了几分,瞄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慢悠悠道:“我的六爷呀,今儿是四老爷许婚在前,屈大人大媒在后。老太爷便答应了五小姐的婚事。若过两日,陆家依样葫芦做下来,当年婚盟在前,找个什么大人大媒在后,老太爷会不会答应陆四小姐地婚事?”

    年谅一时愣怔。他打回来就憋闷着一口气,光寻思陆绍虞了,全然没往同陆四小姐的婚事上想过。如今想来,陆家不惜折节迎娶五妹妹,便是发狠要同年家绑到一处去了,这到底意味着有一门亲捆绑便不需要再嫁陆四小姐,还是意味着准备越捆越紧,娶了五妹妹立时把陆四小姐嫁过来?如果是后者。那么,照满娘说的,寻个老太爷也无法拒绝的人为大媒……

    他一阵烦躁,道:“总之我不会娶她就是了。过几日就往玫州去,离了这虎狼之地。若他们没廉耻的把女儿送玫州来……”

    他顿住口说不下去了,这才是最让他头疼地。他先前一直想尽快退亲,就是怕陆家把闺女丢来玫州,到时他可怎生推却……

    他在纠结,夏小满也在纠结。

    唐僧vs牛魔王的妹妹,到底哪一个能让她过得舒心……

    最终。夏小满拿定了主意,认真瞧着年谅,缓缓问道:“六爷还记得我说的,锦蛋最好的保存法子?”

    年谅一皱眉。这都哪跟哪?怎地说上了锦蛋?!他不耐烦的挥手道:“满娘休要言它。你便是厌烦吃的,这会子吃都吃尽了,还抱怨这做什么?”

    夏小满淡淡一笑,道:“没错,最好的保存法子就是吃到自己肚子里去。不怕坏,也不怕贼偷贼抢。你娶了表小姐吧,也就不必提防七爷搞鬼了——这样自然也就不必娶陆四小姐了。”

    年谅一时错愕,随即沉了脸。恼道:“你真是魔怔了,这都说地什么昏话!”

    夏小满挂出无比正经的笑容,向在同客户报底价一样,认真而诚恳道:“我说的是两全之策。六爷自己思量一下。”

    年谅又气又恼,瞪了她两眼,却见她一直面色平静。认真的盯着自己。并不是玩笑地样子,心里更堵。唬着脸道:“莫要浑说!我视她同亲生姊妹!”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她,也不宜为妻。”

    夏小满眉梢一挑,说到关键了,不是不肯,是不宜。她歪着头,似笑非笑瞧着他,道:“不宜?”

    年谅被她盯得窘了,也板不住脸了,摇了摇头,叹道:“你莫要玩笑了。你也是知道的,她那性子……只做妹妹便罢了,实是久处不来。娶她岂不自找麻烦……”

    夏小满心里喟叹,这厮也是聪明的,晓得唐僧哪里不好,不知道七爷为嘛就没觉得唐僧嗦呢?还没命的往上糊。不过也对,七爷的择偶标准估计也不是啥有理想有文化,只要有美貌也就够了。

    放弃吗……等着牛魔王的妹妹过门……?

    或者……

    她眼睛转了转,叫他稍等,自家出去,把廊下笼子里地六条唤了出来,又叫小丫鬟给她抓了一把果仁。

    年谅见她带了六条进屋,还道要与他解闷,不由皱眉道:“正经说事,偏你又寻这玩物……”

    夏小满笑眯眯道:“我也正经说事呢。你瞧着。”

    她把六条放到桌上,六条也有两三天没同她玩了,也是极闷了,这会儿就十分活份儿,跳来跳去,一会儿上了茶壶,一会儿往点心盘子里凑合。她笑了笑,喊了声六条,摊开手掌心,中有几枚果仁,六条立时乐颠乐颠往她这边来。

    她忽然一翻手,手握空拳,向六条一挥。六条一个急刹车,迅速跳开两步躲了,站一旁偏了偏头,眨眨眼,瞧着她,似乎寻思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跳近她。这次,她没再捉弄它,把掌心摊到它面前,六条快乐地啾鸣一声,就着她的掌心啄食起来。

    “瞧见没,”她向年谅道:“六条当初也不是个好性子地,当初怎么训它地?你只会供着!这想让它合你心意,就不能一味让着,供着。甜头要给,教训也要给,这就是调教。如今可顺当多了吧,便是打它,它都和你近乎。”

    她伸手摸了摸六条的羽毛,道:“此外,还得让它知道你的好处。那会儿它不是飞了么,怎么又回来了?它先前也不是没主人,怎的就飞回咱家,不去它旧主子家?还不是知道了咱们的好处!”

    年谅脸色稍霁,从她另一手里接了些果仁,也去喂六条,喟叹一声,道:“你倒是满口的道理了。然这鸟和人又怎能一样。”

    她顿了顿,无端想起往事,鸟和人怎的不一样?

    从前某任男友,分手后又回来找她,理由是那句泛滥成灾的台词——再找不到一个像你这样待我这么好地女孩了。当然,她只回应他一个“滚”字。她鄙视他,而她自己呢?工作中途不爽,险些就要辞职了,悄悄找了一圈新工作,结果哪里待遇、前景都不如现在的公司好,便又老老实实的留下来,继续忍受她那变态经理,熬开资的日子。

    知道好处了就不走了,知道好处了就会回来,鸟是这样,人也是这样,谁都这样,没啥不一样的。

    她好心情一点点灰掉了,把果仁都倒在桌上,扑弄掉手上渣子,只道:“那就试试吧。表小姐年纪还小,也好调教

    年谅沉默半晌,道:“满娘。我不会娶她。此言不必再提。”

    夏小满收了笑容,冷冷道:“那你就准备调教陆四小姐吧。”

    年谅心里越发烦躁,双肘拄在桌上,拇指压着太阳穴,四指使劲儿揉着额头,像是想把烦恼都挤走一般,口中只道:“待去玫州……不再管京里的事……待去玫州……”

    屋里沉闷下来,只有六条是高兴地,兀自蹦蹦跳跳,吃着果子,啾啾作鸣。

    玫州啊。她盯着快乐地吃着坚果的六条。你总把玫州当天堂,可实际呢,是各各他也不一定。人和鸟不一样么,你出去了,知道京里地好了,会不会回来?

    她垂了眼睑,自己呢?跑掉了,知道年家的好了,会不会回来……?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边年谅猛然放下双臂,唬了她一跳,也醒过神来,她偏头去看他。

    他深吸了口气,眼中烁然,异常坚决道:“去玫州。这几日就走。随陆家折腾去。爷不管了!带姨母一家一起走——表哥不是不愿回去,让他去玫州养伤,养好再论;带走了表妹,老七还想什么?姨母也当享享清福了,到了玫州,咱们做主,定让姨母舒舒服服的!”

    夏小满翻了个白眼,学的真快,如今都知道“吃不了,打包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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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注释。这个词,“各各他”。估计大家都知道。不过还是注释一下。

    各各他是希伯来语,骷髅地的意思,是耶稣被钉死的地方。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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