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楔子
皓月清风，一如六年前的那个夜晚。
十四岁的少女问道：“师傅是否有心事？”
毕绝正默默地来回抚摸手中的玉箫，闻言抬头望向眼前的少女，试图从那双美眸里寻找出一丝恨意，哪怕是丁点情绪。
少女神情淡然，似已习以为常。
毕绝笑道：“月儿，你总是那么聪明，为师什么都瞒不过你。为师当年便知你非池中物，却不料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的语气没有一丝身为人师的骄傲，反生出无限感慨，道：“月儿，时间过得真快。自你幼时中毒昏迷醒转后，已过去了六年。你长大成人，而为师老矣，也愈发地猜不透你了。”
月儿调皮一笑，道：“师傅，您又取笑我了。”顿了顿，正色道：“您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之所以说您有心事，只因您今晚的箫声不复从前潇洒。”
毕绝缓步走向她，一手搭在她的肩头，道：“哦？那月儿猜猜为师因何烦恼？”
月儿心头突地升起异样感，不由抬头看了眼挂于夜空的圆月，确定今晚的毕绝乃是人格分裂后的另一面，道：“徒儿愚钝，还请师傅明示。”
“月儿，为师从前养过一只猫，它甚是乖巧，很讨为师喜欢，所以为师每天都好鱼好饭地喂养它。没想到等这只小猫长大后，非但不捕耗子来报答为师，反而整天破坏为师的心爱之物，甚至还想用利爪割裂为师的喉咙。”毕绝亲昵地拍着她的肩头，仿若她便是他心爱的小猫，微笑道，“月儿，你这么聪明，定能猜出它最后怎么样了。”
月儿心头的异样感更甚，只胡乱答道：“想必是被您收服了。您这么厉害，怎会连个畜生都收服不了？”
毕绝惋惜道：“月儿，你错了，为师将它杀了！”说着便朝她倾力一击！
月儿下意识地运起轻功急退，无奈距离过近，只是卸去了部分掌力。她踉跄几步，惊问道：“师傅，您为何如此？”
若不是她习有六年的养生诀内功心法，体内真气在中掌之际本能地护住心脉，以这掌的威力，必然当场送命。而她所受的内伤恐要将养二三年，这具百毒侵蚀的身体受此重创，怕是活不到二十五岁！
毕绝只遗憾地摇头，道：“月儿，想不到你的武功精进如斯，为师用了十成功力都不能取你性命。月儿呀月儿，枉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难道还不明白？”
眼见与她相处六年之久的毕绝面目狰狞，更有那万分熟悉的疯狂眼神，月儿登时气急攻心。
毕绝却叹道：“月儿，幸好为师趁你不备重伤于你，否则为师迟早要死在你的手上！”
月儿逐渐混沌不清的脑海再次浮现前世丈夫与另一个女人赤身裸体纠缠在一处的场景……她努力把视线的焦距对准眼前这个她唤了六年的“师傅”——更是用毒折磨了她六年的疯癫老人，道：“当初接近我，您是何居心？又为何教我这些？”
没有飞扬神采的少女满脸凄美，像一碰便碎的瓷娃娃，毕绝不忍道：“不，当初接近你的不是我。四年前，你口中的师傅便已彻底沉睡。”
每听一句，月儿的脸色便苍白一分，衬着嘴角的血丝，形同鬼魅，只听得毕绝嗤笑道：“他自不量力，竟想控制我。那我便成全他，让他永远沉睡下去！”
月儿不死心道：“当年得知真相时为何不杀我，却等到现在？”
毕绝缓步靠近她，笑叹道：“月儿，为师才夸你聪明，怎么为师的这点心思你就猜不透？你难道没有发觉修习武功后，自己不管服食何种毒药都能死里逃生？你难道不知用本派内功疗伤能事半功倍？看来为师还是高估你了。如今……”
月儿接话道：“如今您已配制出真正的假死药，我对您再无利用价值。可您为何下杀手？”
“起初为师还念着师徒之情放你一条生路。”毕绝再次向前，月儿踉跄倒退。她的慌乱愉悦了毕绝，他肆意大笑道：“可惜你聪明反被聪明误！月儿啊月儿，你从小就乖顺，从不忤逆为师。六年了，你一直未变。试想一个从小备受折磨的孩子怎会不心怀怨恨？可在你的身上，为师却感觉不到，连此时此刻也没有。月儿，你隐藏了这么多年，难道不是在伺机夺取为师的性命？”
月儿凄楚道：“不错，这六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想怎么杀你。可是师傅，我更记得您的恩情。您教我习字，传我医术，授我武艺，还教我吹箫。是您给了我这一切！我说过，您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又怎么忍心杀害自己的亲人？”
毕绝怔怔地看着少女怆然泪下，猛然回神，冷笑道：“妇人之仁！”
夜风忽然呜呜作响，黑云遮月，飞沙走石！
月儿面色微变，道：“师傅，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了。”
毕绝被她满眼的狠厉神色震慑，一时无法领悟她话中深意，只听得她冷声道：“明年的今日就是毕绝你的忌日！”话音未落，他只来得及看见一条白影袭来，匆忙之中，也不闪不避，只举掌对上。不料对方掌中蕴藏的力道竟不似重伤之人所有，分明是已习得上乘内功！
正相持不下，月儿目光一闪，突地腾出另一只手，直袭他面门。
毕绝来不及深思，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来挡，尚未过招，胸口一阵剧痛，竟是两厢比拼内力之时，被她占了上风。
情势急转而下，毕绝心下大惊，来不及细想自己因何所伤，只提起一股真气，朝月儿急袭。
月儿手势不变，毫不躲闪地迎上他的掌风。
毕绝瞳孔一缩，暗道：“这丫头竟然想玉石俱焚！”当下以拍改为横劈她的胳膊，堪堪挡住她的攻击。
这一抬手，一拍掌，其实不过眨眼功夫。
余光瞥见她唇角的笑意，毕绝暗道不妙，一股奇香已扑鼻而至。
月儿趁机而上，掌中的真气竟比方才又雄厚了一分。这一来一回间，他早已不是她的对手，如一块破布般远远地飞出，嘭地落地，再无动静。而月儿瘫倒在地，鲜血随着她的声声咳嗽自口中涌出。
“孩子，师傅给你取个名字可好？就叫月儿，如月亮般美好纯洁……”
师傅，您可知真正的月儿早在六年前便被毕绝一碗毒药毒死，而我不过是那遥远时空名叫李颖的一缕孤魂，借着这副千疮百孔的躯壳，怀着对那个负心人的满腔恨意和被自己扼杀的腹中骨肉的愧疚之情，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若不是那晚遇见您，我早已死去。
所以，我怎忍心杀您？
不忍，但终究还是亲手取了您的命……
****
皓月清风，一如六年前的那个夜晚。
十四岁的少女问道：“师傅是否有心事？”
毕绝正默默地来回抚摸手中的玉箫，闻言抬头望向眼前的少女，试图从那双美眸里寻找出一丝恨意，哪怕是丁点情绪。
少女神情淡然，似已习以为常。
毕绝笑道：“月儿，你总是那么聪明，为师什么都瞒不过你。为师当年便知你非池中物，却不料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的语气没有一丝身为人师的骄傲，反生出无限感慨，道：“月儿，时间过得真快。自你幼时中毒昏迷醒转后，已过去了六年。你长大成人，而为师老矣，也愈发地猜不透你了。”
月儿调皮一笑，道：“师傅，您又取笑我了。”顿了顿，正色道：“您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之所以说您有心事，只因您今晚的箫声不复从前潇洒。”
毕绝缓步走向她，一手搭在她的肩头，道：“哦？那月儿猜猜为师因何烦恼？”
月儿心头突地升起异样感，不由抬头看了眼挂于夜空的圆月，确定今晚的毕绝乃是人格分裂后的另一面，道：“徒儿愚钝，还请师傅明示。”
“月儿，为师从前养过一只猫，它甚是乖巧，很讨为师喜欢，所以为师每天都好鱼好饭地喂养它。没想到等这只小猫长大后，非但不捕耗子来报答为师，反而整天破坏为师的心爱之物，甚至还想用利爪割裂为师的喉咙。”毕绝亲昵地拍着她的肩头，仿若她便是他心爱的小猫，微笑道，“月儿，你这么聪明，定能猜出它最后怎么样了。”
月儿心头的异样感更甚，只胡乱答道：“想必是被您收服了。您这么厉害，怎会连个畜生都收服不了？”
毕绝惋惜道：“月儿，你错了，为师将它杀了！”说着便朝她倾力一击！
月儿下意识地运起轻功急退，无奈距离过近，只是卸去了部分掌力。她踉跄几步，惊问道：“师傅，您为何如此？”
若不是她习有六年的养生诀内功心法，体内真气在中掌之际本能地护住心脉，以这掌的威力，必然当场送命。而她所受的内伤恐要将养二三年，这具百毒侵蚀的身体受此重创，怕是活不到二十五岁！
毕绝只遗憾地摇头，道：“月儿，想不到你的武功精进如斯，为师用了十成功力都不能取你性命。月儿呀月儿，枉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难道还不明白？”
眼见与她相处六年之久的毕绝面目狰狞，更有那万分熟悉的疯狂眼神，月儿登时气急攻心。
毕绝却叹道：“月儿，幸好为师趁你不备重伤于你，否则为师迟早要死在你的手上！”
月儿逐渐混沌不清的脑海再次浮现前世丈夫与另一个女人赤身裸体纠缠在一处的场景……她努力把视线的焦距对准眼前这个她唤了六年的“师傅”——更是用毒折磨了她六年的疯癫老人，道：“当初接近我，您是何居心？又为何教我这些？”
没有飞扬神采的少女满脸凄美，像一碰便碎的瓷娃娃，毕绝不忍道：“不，当初接近你的不是我。四年前，你口中的师傅便已彻底沉睡。”
每听一句，月儿的脸色便苍白一分，衬着嘴角的血丝，形同鬼魅，只听得毕绝嗤笑道：“他自不量力，竟想控制我。那我便成全他，让他永远沉睡下去！”
月儿不死心道：“当年得知真相时为何不杀我，却等到现在？”
毕绝缓步靠近她，笑叹道：“月儿，为师才夸你聪明，怎么为师的这点心思你就猜不透？你难道没有发觉修习武功后，自己不管服食何种毒药都能死里逃生？你难道不知用本派内功疗伤能事半功倍？看来为师还是高估你了。如今……”
月儿接话道：“如今您已配制出真正的假死药，我对您再无利用价值。可您为何下杀手？”
“起初为师还念着师徒之情放你一条生路。”毕绝再次向前，月儿踉跄倒退。她的慌乱愉悦了毕绝，他肆意大笑道：“可惜你聪明反被聪明误！月儿啊月儿，你从小就乖顺，从不忤逆为师。六年了，你一直未变。试想一个从小备受折磨的孩子怎会不心怀怨恨？可在你的身上，为师却感觉不到，连此时此刻也没有。月儿，你隐藏了这么多年，难道不是在伺机夺取为师的性命？”
月儿凄楚道：“不错，这六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想怎么杀你。可是师傅，我更记得您的恩情。您教我习字，传我医术，授我武艺，还教我吹箫。是您给了我这一切！我说过，您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又怎么忍心杀害自己的亲人？”
毕绝怔怔地看着少女怆然泪下，猛然回神，冷笑道：“妇人之仁！”
夜风忽然呜呜作响，黑云遮月，飞沙走石！
月儿面色微变，道：“师傅，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了。”
毕绝被她满眼的狠厉神色震慑，一时无法领悟她话中深意，只听得她冷声道：“明年的今日就是毕绝你的忌日！”话音未落，他只来得及看见一条白影袭来，匆忙之中，也不闪不避，只举掌对上。不料对方掌中蕴藏的力道竟不似重伤之人所有，分明是已习得上乘内功！
正相持不下，月儿目光一闪，突地腾出另一只手，直袭他面门。
毕绝来不及深思，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来挡，尚未过招，胸口一阵剧痛，竟是两厢比拼内力之时，被她占了上风。
情势急转而下，毕绝心下大惊，来不及细想自己因何所伤，只提起一股真气，朝月儿急袭。
月儿手势不变，毫不躲闪地迎上他的掌风。
毕绝瞳孔一缩，暗道：“这丫头竟然想玉石俱焚！”当下以拍改为横劈她的胳膊，堪堪挡住她的攻击。
这一抬手，一拍掌，其实不过眨眼功夫。
余光瞥见她唇角的笑意，毕绝暗道不妙，一股奇香已扑鼻而至。
月儿趁机而上，掌中的真气竟比方才又雄厚了一分。这一来一回间，他早已不是她的对手，如一块破布般远远地飞出，嘭地落地，再无动静。而月儿瘫倒在地，鲜血随着她的声声咳嗽自口中涌出。
“孩子，师傅给你取个名字可好？就叫月儿，如月亮般美好纯洁……”
师傅，您可知真正的月儿早在六年前便被毕绝一碗毒药毒死，而我不过是那遥远时空名叫李颖的一缕孤魂，借着这副千疮百孔的躯壳，怀着对那个负心人的满腔恨意和被自己扼杀的腹中骨肉的愧疚之情，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若不是那晚遇见您，我早已死去。
所以，我怎忍心杀您？
不忍，但终究还是亲手取了您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