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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第七章邂逅

    翌日一早,天空灰蒙蒙的,沉闷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夏梓桐坐在床沿,专注地替洛辰把脉,道:“昨夜好端端地怎么倚在床边睡了?”

    洛辰眼神躲闪,摇头不答,心想:“昨夜半梦半醒间,我见你尚未回来,担心你的安危,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便靠在方枕上等你,却不知何时睡着了。”

    夏梓桐对他的小心思已猜出一二,暗暗叹气,起身找出笔墨写下药方,出门唤来小厮,仔细地叮嘱一番。返身回到内室,见洛辰面色憔悴,不由起了疼惜之心,抚着他的乌发,柔声道:“你再睡会,等药煎好后我再唤你。”

    洛辰目光一如既往的清澈,闻言重重地点头,滑入被窝。

    夏梓桐无奈一笑。

    洛辰这一病,竟病了整整四日,直至九月十五才痊愈。

    是夜,夏梓桐有些心不在焉地替已然睡熟的洛辰掖好被角,透过窗户望着如水月光,不可抑制地忆起十多年前的那个月圆之夜。

    ——时过境迁,当年的毕绝与自己早已容颜模糊,但每每此时,总苦闷难解,不知该爱,还是该恨。

    此夜难以入眠,夏梓桐索性取出包袱中的玉箫,悄然出门。一时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空灵的琴声,不由循声而去。

    凉亭里,赤翟若轩一袭浅色衣裙,背靠亭柱,无声地仰望夜空。

    身后小厮劝道:“少爷,更深露重,我们快回去吧。”

    赤翟若轩自顾自道:“小云,去把我的琴拿来。”

    “……是,少爷。”小云暗自叹气离开,眼看着赤翟若轩一日比一日沉默,每日下晌自探望洛辰回来后更甚,却无能为力。不一时,已取了琴置于石桌上。

    赤翟若轩不顾小云的劝阻,直接坐在石凳上,又将他支开。

    白皙的手指轻放于琴弦之上,一连串音符从指尖流泻而出,化成优美的曲调。

    胸口翻腾起浓烈的涩苦,往事一幕幕……连琴音也仿佛染上了些许情绪,低沉,寂寥,宛如美人哭泣。

    那般端庄温柔的爹爹,却终年缠绵病榻,临死都盼不到母亲的身影,只抓住他和姐姐小小的手掌,蠕动着苍白干裂的嘴唇,咽下最后一口气。

    然后,母亲第一次踏进爹爹的卧房,望着爹爹毫无生气的脸庞,竟一点点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近乎讽刺的笑容,平静道:“你二十几年的生命里都在争夺……从前是赤翟山庄的男主人身份,后来是嫡长女、嫡长子,最后与阿鸾争……眼看着争不过他,于是你怕了,怕你的正夫位置不保,怕你的孩子们受委屈,便开始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他从未见过母亲这副模样,吓得躲进姐姐的怀里直哆嗦,只听得母亲含糊了几句,续道:“……你死了也好,活着时你在折磨自己,更让我的心一天不得安宁。如今你终于得到了解脱,记得下辈子投胎时,投个女儿身。”

    接下来的生活呢……

    赤翟若轩微蹙起眉头,全然不知前方不远处多了一人。

    整个童年与少年时期,只有母亲与姐姐无止境的争吵……总以姐姐的责骂声终结:“爹爹何以久病不愈?都是你害得!是你害死了爹爹!让我和弟弟从小失去了爹爹!那时弟弟才四岁呀!你怎么狠得下心!”

    每逢此时母亲都无言以对,只低头看着自己,神情恍惚,重复道:“儿子,我的幺儿……是娘对不起你……”

    后来……

    视野一点点地模糊,赤翟若轩浑不在意,回忆如开闸的洪水滚滚而来,将他彻底淹没。

    后来,他累了……

    任凭母亲和姐姐如何争论不休,他只作不知,躲在自己的闺房里,或读书,或作画,以此度过漫漫时光。

    因为他读懂了爹爹常常流露的眼神——无尽的、绝望的期盼,以及几分刻骨恨意。

    替母亲生育一双子女的爹爹,竟比不上母亲口中的“阿鸾”,母亲甚至吝啬地连最后一面都不容相见!

    一心待人又如何?生儿育子又如何?正夫之位又如何?怎抵得上妻主的一分宠爱!

    若是自己……若是自己……

    若是自己又如何呢?

    赤翟若轩指尖一顿,不觉忆起夏梓桐与洛辰的相处场景。

    她那般宠溺的笑容,无奈的眼神,百依百顺的性子,若……若能夺来一分半点,便是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赤翟若轩被自己的想法唬了一跳,一时不察,“铮——”琴弦已断,愣愣地盯着指尖现出的一抹鲜红,耳听得有人道:“赤翟公子,这是止血活肤膏,药效甚好,决不会留下疤痕。”猛然回神,抬头见夏梓桐半蹲在自己身前,掌心托着一个小木盒,嘴角挂着万分熟悉的浅笑,当下双颊一烫,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那个想法不时蹦出来,止也止不住。

    ——她那般宠溺的笑容,无奈的眼神,百依百顺的性子,若……若能夺来一分半点,便是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夏梓桐本是有意亲近赤翟若轩,借此拉近与赤翟山庄的关系,却见他双眼通红,脸颊泪痕犹在,却绯红一片,当真姿色不凡。不免心神一荡,忙移开眼,掏出帕子置于石桌上,淡然道:“……先擦擦吧。”

    赤翟若轩呆愣片刻,才匆忙拭干泪水,见她已背过身去,一时失望,一时又庆幸不已,也不管指尖伤口如何,却将她的帕子和小木盒贴身藏好。

    夏梓桐背倚亭柱,垂首摩挲玉箫一阵,才呜呜吹奏起来。

    秋雨忽至,雨水嘀嗒不停,箫声如泣如诉。

    赤翟若轩似对她的箫声困惑难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背影,彼此仿佛又同病相怜,眼中的悲伤浓得化不开。

    此时此地,箫声却戛然而止,赤翟若轩下意识道:“你如何不继续吹奏?”话一出口,顿觉不妥。

    夏梓桐转过身子,看向一脸窘迫的赤翟若轩,扯动嘴角,似欲轻笑,却做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表情,轻声道:“不过宣泄情绪,却愈发难受痛苦,不若停下。”顿了顿,神色蓦地一变,外露的情绪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浅笑道:“夏某不才,让赤翟公子见笑了。”

    “你何苦强颜欢笑?”见夏梓桐明显身子一震,赤翟若轩优雅一笑,起身施施然行礼,清冷道,“天色已晚,在下先行告辞。”说着将琴抱在怀里,返身回屋。

    夏梓桐不觉喊道:“赤翟公子……”

    赤翟若轩脚步一顿,心情忽然拨开云雾见青天,微侧过身子,脸颊弧线完美,道:“夏庄主,尚有事?”

    夏梓桐目光驻足在他的侧脸上,已失了笑意,幽幽道:“你我皆如此,与其说劝我,不如说劝你自己。”

    赤翟若轩霍地转过身,美眸中尽是震惊之色,倏然微笑起来,道:“你我当如此。”翩然离去。

    刹那芳华!

    夏梓桐足楞了半刻钟,才缓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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