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第五十三章游湖
夏梓桐懒洋洋地倚靠在椅背上，一手支着下巴，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萧湜雪，对洛辰浅笑道：“辰儿，先用饭。”
萧湜雪沉吟片刻，竟抬手抚了抚发烫的面颊，横了夏梓桐一眼，随即拿起碗筷，若无其事地开始用膳。
夏梓桐现下正是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接收到萧湜雪那不同于往日的眼波，带着一丝嗔怪，一丝妩媚，看得她的心跳很不争气得漏了一拍。
洛辰看看夏梓桐，又瞧瞧萧湜雪，满面的疑惑，却依旧不忘往嘴里塞美食。
夏梓桐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挪动下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缓缓地合上了双目。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洛辰的低语声唤醒。
原来，洛辰与萧湜雪的用膳早已结束，又被小二姐告知段諠早已预付了银两，二人商议着下午的计划，却迟迟未果。恰好，洛辰前几日才从赤翟若轩处得知，益州城有一片湖，引得洛辰遐想不已。又见夏梓桐沉沉地睡着，这才将她唤醒，欲征得她的同意。
夏梓桐拍拍额头，略带迷茫地听了洛辰的话，少顷，点了点头。
洛辰欢呼一声，不忘将桌上让小二姐另外拿来的一小包点心，放入宽大的衣袖中。
萧湜雪见夏梓桐神色有些不对，记起小二姐拿走的那些酒坛子，心里不免“咯噔”一下，那分明是有几分醉意，不是单纯地佯装成醉酒模样，好让暗中的那人放松心弦。
他近前几步，一手托住夏梓桐的身体，关切道：“梓桐，你没事吧？”
洛辰闻言，收了脸上的笑意，上前抓住夏梓桐另一侧的胳膊，忧心道：“夏姐姐，你怎么了？”
夏梓桐伸手按住扣在自己腰际的那只手，苦笑了一声，道：“无妨，只是这酒虽美，后劲却是出乎意料的大。”
“夏姐姐，要不我们……”洛辰闻着夏梓桐身上的酒味，劝阻道。
“无妨。”夏梓桐轻抚洛辰的脸颊，见洛辰既兴奋又担忧的矛盾模样，安慰道：“辰儿，我知这段日子闷坏了你，既然出来了，今日就好好地玩。只要辰儿高兴，其他的，无须挂心。”
洛辰轻轻地“嗯”了一声，蹭了蹭夏梓桐的肩膀。
夏梓桐拍了拍萧湜雪的手，也示意他安心。
三人出了酒楼，又花了些时间取了马，才慢悠悠地往湖的方向骑马而去。
夏梓桐半阖着眼，任由垮下的马带着自己，跟在萧湜雪与洛辰的身后。
一路向路人打探，三人花了不少的时间，才到了目的地。
此时正值隆冬，岸上鲜有人迹，却不妨碍三人的好心情。
洛辰遥望身前的那片汪洋，睁大着双眼，简直恨不能一口气将眼前的风景尽收眼底。
他长那么大，还从未见过湖。
年少时，被困青楼，随后的五年，整日里待在山庄，从未下山。不管是涓涓细流，还是气势磅礴的瀑布，自己都已切身体会，倒是眼前波光粼粼的湖水，尚未领略。
夏梓桐下了马，迎着湖，伸展开双臂，深深地吸了口气，酒意似乎又浓厚了几分。
萧湜雪淡淡地看了一眼这片湖泊，倒是没有特殊的感觉，只是……无法忽略身边人的气息。他偏过脸，偷偷地向夏梓桐投去一束目光，却再也无法移开眼。
那人淡淡地笑着，眼盼亮如星辰，连斑驳的阳光仿佛都围绕着她旋舞，在她身上跳跃。颊带嫣红，黑发随风舞动，衣袂翻飞。
“咳咳——”
直到一阵咳嗽声传入耳内，萧湜雪才猛然回神，一抹绯红不受控制地迅速飞上两颊。
洛辰的咳嗽声自然也惊动了夏梓桐，她看了看洛辰，目露疑光。
洛辰强忍着笑意，不顾萧湜雪眼神中的羞窘与紧张，凑在夏梓桐的耳边低语一番。
片刻后，但听得夏梓桐轻咳一声，面上似乎愈加红了一分，也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其他。
夏梓桐抬头往萧湜雪的方向看去，见他分明是又羞又急，却依然固执地，静静地等待自己的反应。心田忽然间就被什么东西填充地满满的，暖暖的，仿若整个身体已被那物事包裹住，此处寒冷的风再也不能带去身上的温度。
她含笑向他走去，对上他躲闪的目光，搂住他略显僵硬的身体，微微低头，在他的额头处落下一吻。
是谁说过，额头上的亲吻，不带任何□，却又最能牵动人心？
“梓桐……”萧湜雪紧紧地抓着夏梓桐的衣袖，不肯放手，喃喃道。
“嗯，我在这里。”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安，夏梓桐握住萧湜雪的手，十指相扣，缓缓地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轻声道。
不管他是如何的强势，他从前的身份与处境放在那里，到底使他缺少了一份安全感。
“夏姐姐！”洛辰笑嘻嘻地上前挽住夏梓桐的另一只手臂，倚靠在她的身上。
“嗯。”夏梓桐眺望着眼前的湖水，感受到心境是从未有过的安详，道：“我们去泛舟湖上，如何？”
“好！”洛辰与萧湜雪齐声应答。
不过到底是季节不对，三人费了不少时间，才找到一艘渔船。
那船家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脸庞消瘦、苍白，唇色也有些发青。如此寒冬时节，居然只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棉袄。
一见夏梓桐三人，脸上顿时露出一种老百姓特有的淳朴笑容。
“老人家，可否让您的船载着我们去湖上游玩一番？”夏梓桐敛袖施礼，和气道。
船家打量了几眼三人的穿着，猜想是哪里的富家子弟游玩至此，不由得面露难色，道：“这位姑娘，我这艘船不干净，怕会污了你和……”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洛辰与萧湜雪，继续道：“怕会污了你和两位夫郎的衣裳。”
夏梓桐淡笑着摇头，道：“无妨，耽误了老人家的正事，在下会补偿老人家的损失。”
船家见劝说无用，便应承了下来。
夏梓桐三人均面露喜色，恰逢登船之际，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眨眼功夫，数匹骏马已近在眼前。
当先一人，面上戴着一层薄纱，将那可令众生颠倒的美貌隐在其后，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平日里的冷清再不能寻得其踪迹，却被一种厚重的感情深深地掩盖住，而它此刻正深深地注视着岸边的一人，仿佛这天地间除了她，再也见不到其他。
那双眼睛的主人已经下了马，走向夏梓桐。他的气息有些急促，低低地呼唤了一声，“梓桐……”
他声音里的情感过于强烈，强烈到夏梓桐不能忽视，甚至连洛辰这单纯的人儿都已察觉一二，而萧湜雪看着赤翟若轩，视线又移到赤翟若轩身后的赤翟山庄护卫，皱起了眉头。
夏梓桐轻叹一声，脚步却未移动半分，淡淡地道：“若轩，你怎么来了？”
赤翟若轩急急地走至夏梓桐的面前，而身后的山庄护卫，按着他的吩咐，被留在了原地。他已然察觉她的冷淡，强自忽略心头的那一阵失落，扯起一丝笑容，柔声道：“今日早间我去厢房寻你们，发现你们不在。问了下人才得知你们出了门，所以出来找你们。”
他擦了擦额头的薄汗，看了看那艘渔船，已然明白她的打算，道：“你们这是要去游湖吗？”
夏梓桐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依旧淡淡地道：“正是。你……”
她话尚未说完，便被赤翟若轩抢先道：“我也想去，可以吗？”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已是带上了一分央求。
“可以。”夏梓桐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道。
话落，在场四人都是怔了一怔。
夏梓桐仿佛被自己的话吓到了，久久都无法回神，洛辰与萧湜雪均是不可置信地看向夏梓桐。
洛辰倒无特别的表情，顷刻间便已释然。倒是萧湜雪，眉头似乎拧得更紧了。
赤翟若轩只是稍一怔楞，转瞬间，眉梢眼角都挂上了笑意，匆匆地对夏梓桐道：“梓桐，你等等。”
不待夏梓桐反应，赤翟若轩已疾步走到山庄护卫的面前，交代了几句，中途似乎有些争辩，最终以赤翟若轩向众人瞪了瞪眼为结局。
没过多久，赤翟若轩回到夏梓桐三人身旁，跟着她们的脚步登上船。
踏上甲板的那一刻，赤翟若轩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眼夏梓桐三人的神色，缓缓地吁了一口气。
“站稳喽——”船家一声吆喝，小船晃晃悠悠地离了岸，朝着湖中央驶去。
冬日的阳光照在湖面上，入眼处，是一片粼粼的波光，也照得人全身都是暖洋洋的。
小船行驶的速度并不快，但见岸上的景物在缓缓地后退着。
赤翟若轩隔着洛辰，默默地站在夏梓桐的右侧。他小心翼翼地审视一眼夏梓桐的脸色，发觉她的神情悲喜难测，而那双美目里黑黑沉沉，更无法窥探一二。
赤翟若轩收拾起自己的消极情绪，轻轻地扯掉面上的薄纱，又整了整因急着赶路而稍显凌乱的衣裳，目光自洛辰和夏梓桐的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停留在似乎有些不悦的萧湜雪，浅笑道：“梓桐，不知这位公子是……”
这一个月来，赤翟若轩去寻夏梓桐与洛辰，也与萧湜雪打过一二次照面，却不知他是何身份，只觉得这人过于神秘，常常神出鬼没，又同寻常男子不同，只着一袭黑衣，如今穿着这身月白色的衣袍，倒是比之常人多了几分韵味。
“嗯。”夏梓桐脸色不变，只是眼睛幽深地更加深不见底，淡淡地道：“湜雪也是我未过门的夫君。”
闻言，赤翟若轩身形几不可见地一颤，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却只是轻轻地“啊”了一声。
夏梓桐仿佛没有察觉赤翟若轩的异样，转过身，深深地看着赤翟若轩的眼睛，若有深意地道：“此间事一了，待返回山庄，我便与辰儿和湜雪一同举行成亲之礼。”
赤翟若轩静静地看着夏梓桐，也看着她眼中的那个面色恍惚的自己，目中却无悲无喜。直到她似乎有些急躁地一口气把话说完，却不似作伪地扬起一抹微笑，朝萧湜雪的方向走上一步。
其实这艘渔船只是一般大小，此时甲板上站了四人，也只是还有一点点多余的空间，如今赤翟若轩又朝前迈了那么一小步，几乎与萧湜雪面对面。
赤翟若轩微微一笑，看着露出不可置信的欢喜的萧湜雪，曼声道：“那在下就先恭喜萧公子了，成亲之日可一定要派人通知在下，也好让在下送上一份贺礼。不过……”
他拖长了声音，又转头看向另一侧毫无意外神色的洛辰，缓声道：“却不知辰儿是哥哥，还是这位萧公子？”
他的话，不得不说，正中红心。
当今天下，不乏有显赫人家在迎娶正夫之前，先行纳几房侍君。可这个世道，最在意的便是这名分与地位，不消说正夫与侍君的待遇，且说那嫡庶之分，便是历来家族内斗争的源头。
话音方落，赤翟若轩满意地见到洛辰与萧湜雪各自白了几分的脸色，他不露声色地勾了勾唇角，眨眼功夫，又恢复一派云淡风轻的神态。
“辰儿，湜雪。”夏梓桐并未见到三人各异的神色，只因她合上了双目，甚至抬手头痛般地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中也略带疲惫，轻声道：“在我的心里，从来没有这种大小之分，既然娶了你们，便不会让你们受到这种委屈。”
伴着她的话语，洛辰与萧湜雪缓缓地恢复如初，对她的话，他们自然是深信不疑。
而赤翟若轩，他的双眼越来越亮，若他的姐姐赤翟若谨在此，便会诧异地发现，她从未见过他这副感情外露的神态。
赤翟若轩垂下眼眸，隐在衣袖下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深深地呼吸几次，仿佛只有借助于此，才能平息他波涛汹涌的情绪。
一时间甲板上静寂无声，只余船家摇动船只发出的嘎吱声。
蓦地，船体一阵晃动，四人一不留神，均是身体一晃，下一瞬间，但听得一个较大动静，引得萧湜雪三人纷纷侧目。
原是夏梓桐居然出人意料地撞上了船舱，这才发出声响。
萧湜雪及时地揽住夏梓桐的身体，洛辰亦站在她的另一侧，双手轻轻地揉着她的后背。
赤翟若轩才往前踏出一步，又迟缓地退回到原地。他侧过脸颊，眨了眨略显干涩的双眼，轻轻地叹息一声。
“夏姐姐（梓桐），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萧湜雪与洛辰的低呼声，夏梓桐晃了晃脑袋，目中透出几分迷茫，似乎连自己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半晌，她聚集了几分力气，站稳身形，视线却莫名地、直直地落在前方赤翟若轩的侧脸上。
那人依然如初见般，一身简朴的衣着，唯一不同的是，那人眉眼之间似乎多了些吹不散的忧郁，而偏偏又是这几分愁绪，让他凭添了一分生动，不再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可背影依旧如此的寂寥。
“我没事，可能酒劲还没过，休息下便好。”
她的回答倒更像对前方的赤翟若轩所说。
洛辰与萧湜雪不疑有他，顾不上船舱内的异味与脏乱，扶着夏梓桐进了船舱坐好，萧湜雪又顺手拿起茶壶替夏梓桐斟满一杯水，察觉到这茶已凉，忙用内力将茶弄到温热，这才递到她的唇边。
夏梓桐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两人，无奈地就着萧湜雪的手，饮了这杯清茶。
洛辰翻出萧湜雪换下的衣裳，仔细地盖在夏梓桐身上，自己则环住腿，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夏梓桐泛红的脸颊。
夏梓桐被二人紧张的动作与关切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暗道这艳福不是每个人都吃得消，面上却笑道：“只是几坛子酒，我哪里有那么脆弱……”
声音戛然而止，夏梓桐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对上萧湜雪了然又担忧的目光，她的目光闪了闪。
是了，以她的武功修为，连毒都奈何不了她，区区美酒，更何况她只有几分醉意，又怎会令她意识模糊？
“别担心。”夏梓桐拍了拍萧湜雪的肩膀，对萧湜雪与洛辰安抚道：“我的身体自己清楚，无大碍。”
眼见洛辰恢复了欢喜模样，可萧湜雪仍旧忧心不已，她不得已转移话题道：“看来泛舟湖上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那惹人厌烦的跟踪者再也无法隐秘身形了，估计是悻悻而归。”
“嗯。”萧湜雪轻轻地应了声。
洛辰看看夏梓桐，又瞧瞧萧湜雪，疑惑地挠了挠头。
夏梓桐好笑地看着洛辰的迷糊模样，笑道：“辰儿，不必陪我，你还是去甲板上的好。”
洛辰皱起他秀气的眉毛，似乎是思量再三，坚定地摇了摇头。
“好了。”夏梓桐抚上洛辰被风吹得有些发凉的脸颊，又正了正他的衣领，道：“快去吧，只是别着凉了。”
洛辰在她殷切的目光下，很是艰难地挪动下脚步，下一刻，撒丫子跑了，中途还因跑得太快，同舱顶来了个密切接触，他却只是无所谓地揉揉脑袋，瞬间冲出了船舱。
夏梓桐看着洛辰迫不及待的背影，脸上的线条柔和许多。暗叹一声，分明还是个小孩子嘛……
“梓桐，你好好休息，我去辰儿那边。”萧湜雪再次仔细地掖了掖盖在夏梓桐身上的衣袍，道。
“好。”夏梓桐欣慰地笑了笑，他总是能知她心中所忧。
目送着萧湜雪离开船舱，夏梓桐的脸色沉了下来。
自己的身子真的是有一丝不妥，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却不知，甚至是毫无头绪。
夏梓桐不自知地合上了双目，许久后，心头一跳……
赤翟若轩尽量放轻脚步声，却快速无比地走至夏梓桐的身前，凝视着眼前人，转头看了一眼船舱外的另外两人。
洛辰正缠着那船家教他捕鱼，而萧湜雪一刻不离地守护在他的身边，并没有人注意到船舱内的情景。
赤翟若轩壮起胆子，抬起一只手，轻抚夏梓桐沉睡的面颊，感觉到掌下的那片烫热，似乎，那温度自主地沿着掌心，缓慢又迅捷地蔓延到自己的心田，烫得他的心火辣火辣的……
他猛然回神，却对上了一双乌黑、幽深的眼睛。
那双平日里看尽红尘繁华的美目，此刻却充盈着迷茫、惊喜、怔楞，甚至是痛苦的纠结情绪。
他仿佛被烫到般，猛地收回手，平日里的聪慧尽皆消失，此刻的他，呐呐不成语：“梓……梓桐……我……我……”
“你……”夏梓桐直了直身子，轻叹道：“你何苦呢？”
“梓桐，我……”赤翟若轩紧抿着唇，专注地看着夏梓桐，不让她有任何的闪躲。
半晌，他仿佛下定决心般，尽管双颊已染上热度，却固执地执起夏梓桐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力气之大，饶是夏梓桐也无法挣脱。
他道：“因为赤翟若轩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纵然不能当她的唯一，赤翟若轩也心甘情愿，只要能待在她的身边，只要能每时每刻见到她，他便心满意足了。”
夏梓桐怔怔地听着赤翟若轩的告白，早已放弃了挣扎，深深地望进他似有泪光闪烁的美目。
赤翟若轩话一说完，便静静地等待着夏梓桐的宣判，等来的却是夏梓桐深情的注视，与沉默。
随着时间的推移，赤翟若轩脸上的热度一分分的褪去，绯红逐渐被惨白替代。
“除非……”夏梓桐一寸寸地抽回自己的手，状似痛苦地闭上眼，喃喃道：“除非，你不是赤翟山庄的人，没有比武招亲，或许……或许，我们今生会在一起。否则，我们没有一分可能！”
赤翟若轩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仿若在一瞬间被抽取了所有的力气，失了魂魄般地转过头去，对船舱外洛辰与萧湜雪的异样眼光视若无睹，只是呆滞地站在原地。
没有人能看清他的那双眼睛到底蕴藏着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赤翟若轩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直到一道声音将他唤醒——
“轩儿——”
甲板上又跳上来一人，待看清赤翟若轩的状况，瞬间冲至船舱内，扶着赤翟若轩的身子，嚷嚷道：“轩儿，你怎么了？”
赤翟若谨紧张兮兮地检查了赤翟若轩的身体，再看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顿时火气上涌，手指指向坐在船舱的另一个角落，似乎在闭目而睡的夏梓桐，跳脚道：“是不是她？！轩儿，是不是她欺负了你？！姐姐给你报仇！”
“姐姐。”赤翟若轩按住赤翟若谨的胳膊，安抚已然炸毛的赤翟若谨，缓缓道：“没有人欺负轩儿，姐姐，我们回去吧。”
他的声音很平淡，平淡到洛辰与萧湜雪听了，不禁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好像你半夜三更进了一所荒废多时的民宅，听到那一阵阵发出呜呜响的阴风，产生的后背发凉的感觉。
“嗯，好！”赤翟若谨似乎丝毫不受影响，恨恨地瞪了一眼兀自安睡的夏梓桐，同赤翟若轩一道，离开船舱。
洛辰与萧湜雪下意识地让开路，不可置信地看着赤翟若轩，仿佛他们是第一天认识赤翟若轩。
赤翟若轩微眯着双眼，淡淡地瞥了一眼二人，随即由着赤翟若谨，施展轻功踏上渔船旁边的另外一艘船。
赤翟若轩迎风而立，默默地目送着那艘渔船远去，一手抚去眼角的湿润，抬起另一只手，放在鼻端，嗅着自掌心处散发的淡淡的血腥味。
换来的，是一道锐利的眼神。
他认准的东西，谁也别想逃脱！
“就算是你自己，也别想！”他狠狠地攥紧手指，一道温热顿时溢满手心。****
夏梓桐懒洋洋地倚靠在椅背上，一手支着下巴，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萧湜雪，对洛辰浅笑道：“辰儿，先用饭。”
萧湜雪沉吟片刻，竟抬手抚了抚发烫的面颊，横了夏梓桐一眼，随即拿起碗筷，若无其事地开始用膳。
夏梓桐现下正是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接收到萧湜雪那不同于往日的眼波，带着一丝嗔怪，一丝妩媚，看得她的心跳很不争气得漏了一拍。
洛辰看看夏梓桐，又瞧瞧萧湜雪，满面的疑惑，却依旧不忘往嘴里塞美食。
夏梓桐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挪动下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缓缓地合上了双目。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洛辰的低语声唤醒。
原来，洛辰与萧湜雪的用膳早已结束，又被小二姐告知段諠早已预付了银两，二人商议着下午的计划，却迟迟未果。恰好，洛辰前几日才从赤翟若轩处得知，益州城有一片湖，引得洛辰遐想不已。又见夏梓桐沉沉地睡着，这才将她唤醒，欲征得她的同意。
夏梓桐拍拍额头，略带迷茫地听了洛辰的话，少顷，点了点头。
洛辰欢呼一声，不忘将桌上让小二姐另外拿来的一小包点心，放入宽大的衣袖中。
萧湜雪见夏梓桐神色有些不对，记起小二姐拿走的那些酒坛子，心里不免“咯噔”一下，那分明是有几分醉意，不是单纯地佯装成醉酒模样，好让暗中的那人放松心弦。
他近前几步，一手托住夏梓桐的身体，关切道：“梓桐，你没事吧？”
洛辰闻言，收了脸上的笑意，上前抓住夏梓桐另一侧的胳膊，忧心道：“夏姐姐，你怎么了？”
夏梓桐伸手按住扣在自己腰际的那只手，苦笑了一声，道：“无妨，只是这酒虽美，后劲却是出乎意料的大。”
“夏姐姐，要不我们……”洛辰闻着夏梓桐身上的酒味，劝阻道。
“无妨。”夏梓桐轻抚洛辰的脸颊，见洛辰既兴奋又担忧的矛盾模样，安慰道：“辰儿，我知这段日子闷坏了你，既然出来了，今日就好好地玩。只要辰儿高兴，其他的，无须挂心。”
洛辰轻轻地“嗯”了一声，蹭了蹭夏梓桐的肩膀。
夏梓桐拍了拍萧湜雪的手，也示意他安心。
三人出了酒楼，又花了些时间取了马，才慢悠悠地往湖的方向骑马而去。
夏梓桐半阖着眼，任由垮下的马带着自己，跟在萧湜雪与洛辰的身后。
一路向路人打探，三人花了不少的时间，才到了目的地。
此时正值隆冬，岸上鲜有人迹，却不妨碍三人的好心情。
洛辰遥望身前的那片汪洋，睁大着双眼，简直恨不能一口气将眼前的风景尽收眼底。
他长那么大，还从未见过湖。
年少时，被困青楼，随后的五年，整日里待在山庄，从未下山。不管是涓涓细流，还是气势磅礴的瀑布，自己都已切身体会，倒是眼前波光粼粼的湖水，尚未领略。
夏梓桐下了马，迎着湖，伸展开双臂，深深地吸了口气，酒意似乎又浓厚了几分。
萧湜雪淡淡地看了一眼这片湖泊，倒是没有特殊的感觉，只是……无法忽略身边人的气息。他偏过脸，偷偷地向夏梓桐投去一束目光，却再也无法移开眼。
那人淡淡地笑着，眼盼亮如星辰，连斑驳的阳光仿佛都围绕着她旋舞，在她身上跳跃。颊带嫣红，黑发随风舞动，衣袂翻飞。
“咳咳——”
直到一阵咳嗽声传入耳内，萧湜雪才猛然回神，一抹绯红不受控制地迅速飞上两颊。
洛辰的咳嗽声自然也惊动了夏梓桐，她看了看洛辰，目露疑光。
洛辰强忍着笑意，不顾萧湜雪眼神中的羞窘与紧张，凑在夏梓桐的耳边低语一番。
片刻后，但听得夏梓桐轻咳一声，面上似乎愈加红了一分，也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其他。
夏梓桐抬头往萧湜雪的方向看去，见他分明是又羞又急，却依然固执地，静静地等待自己的反应。心田忽然间就被什么东西填充地满满的，暖暖的，仿若整个身体已被那物事包裹住，此处寒冷的风再也不能带去身上的温度。
她含笑向他走去，对上他躲闪的目光，搂住他略显僵硬的身体，微微低头，在他的额头处落下一吻。
是谁说过，额头上的亲吻，不带任何□，却又最能牵动人心？
“梓桐……”萧湜雪紧紧地抓着夏梓桐的衣袖，不肯放手，喃喃道。
“嗯，我在这里。”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安，夏梓桐握住萧湜雪的手，十指相扣，缓缓地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轻声道。
不管他是如何的强势，他从前的身份与处境放在那里，到底使他缺少了一份安全感。
“夏姐姐！”洛辰笑嘻嘻地上前挽住夏梓桐的另一只手臂，倚靠在她的身上。
“嗯。”夏梓桐眺望着眼前的湖水，感受到心境是从未有过的安详，道：“我们去泛舟湖上，如何？”
“好！”洛辰与萧湜雪齐声应答。
不过到底是季节不对，三人费了不少时间，才找到一艘渔船。
那船家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脸庞消瘦、苍白，唇色也有些发青。如此寒冬时节，居然只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棉袄。
一见夏梓桐三人，脸上顿时露出一种老百姓特有的淳朴笑容。
“老人家，可否让您的船载着我们去湖上游玩一番？”夏梓桐敛袖施礼，和气道。
船家打量了几眼三人的穿着，猜想是哪里的富家子弟游玩至此，不由得面露难色，道：“这位姑娘，我这艘船不干净，怕会污了你和……”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洛辰与萧湜雪，继续道：“怕会污了你和两位夫郎的衣裳。”
夏梓桐淡笑着摇头，道：“无妨，耽误了老人家的正事，在下会补偿老人家的损失。”
船家见劝说无用，便应承了下来。
夏梓桐三人均面露喜色，恰逢登船之际，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眨眼功夫，数匹骏马已近在眼前。
当先一人，面上戴着一层薄纱，将那可令众生颠倒的美貌隐在其后，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平日里的冷清再不能寻得其踪迹，却被一种厚重的感情深深地掩盖住，而它此刻正深深地注视着岸边的一人，仿佛这天地间除了她，再也见不到其他。
那双眼睛的主人已经下了马，走向夏梓桐。他的气息有些急促，低低地呼唤了一声，“梓桐……”
他声音里的情感过于强烈，强烈到夏梓桐不能忽视，甚至连洛辰这单纯的人儿都已察觉一二，而萧湜雪看着赤翟若轩，视线又移到赤翟若轩身后的赤翟山庄护卫，皱起了眉头。
夏梓桐轻叹一声，脚步却未移动半分，淡淡地道：“若轩，你怎么来了？”
赤翟若轩急急地走至夏梓桐的面前，而身后的山庄护卫，按着他的吩咐，被留在了原地。他已然察觉她的冷淡，强自忽略心头的那一阵失落，扯起一丝笑容，柔声道：“今日早间我去厢房寻你们，发现你们不在。问了下人才得知你们出了门，所以出来找你们。”
他擦了擦额头的薄汗，看了看那艘渔船，已然明白她的打算，道：“你们这是要去游湖吗？”
夏梓桐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依旧淡淡地道：“正是。你……”
她话尚未说完，便被赤翟若轩抢先道：“我也想去，可以吗？”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已是带上了一分央求。
“可以。”夏梓桐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道。
话落，在场四人都是怔了一怔。
夏梓桐仿佛被自己的话吓到了，久久都无法回神，洛辰与萧湜雪均是不可置信地看向夏梓桐。
洛辰倒无特别的表情，顷刻间便已释然。倒是萧湜雪，眉头似乎拧得更紧了。
赤翟若轩只是稍一怔楞，转瞬间，眉梢眼角都挂上了笑意，匆匆地对夏梓桐道：“梓桐，你等等。”
不待夏梓桐反应，赤翟若轩已疾步走到山庄护卫的面前，交代了几句，中途似乎有些争辩，最终以赤翟若轩向众人瞪了瞪眼为结局。
没过多久，赤翟若轩回到夏梓桐三人身旁，跟着她们的脚步登上船。
踏上甲板的那一刻，赤翟若轩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眼夏梓桐三人的神色，缓缓地吁了一口气。
“站稳喽——”船家一声吆喝，小船晃晃悠悠地离了岸，朝着湖中央驶去。
冬日的阳光照在湖面上，入眼处，是一片粼粼的波光，也照得人全身都是暖洋洋的。
小船行驶的速度并不快，但见岸上的景物在缓缓地后退着。
赤翟若轩隔着洛辰，默默地站在夏梓桐的右侧。他小心翼翼地审视一眼夏梓桐的脸色，发觉她的神情悲喜难测，而那双美目里黑黑沉沉，更无法窥探一二。
赤翟若轩收拾起自己的消极情绪，轻轻地扯掉面上的薄纱，又整了整因急着赶路而稍显凌乱的衣裳，目光自洛辰和夏梓桐的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停留在似乎有些不悦的萧湜雪，浅笑道：“梓桐，不知这位公子是……”
这一个月来，赤翟若轩去寻夏梓桐与洛辰，也与萧湜雪打过一二次照面，却不知他是何身份，只觉得这人过于神秘，常常神出鬼没，又同寻常男子不同，只着一袭黑衣，如今穿着这身月白色的衣袍，倒是比之常人多了几分韵味。
“嗯。”夏梓桐脸色不变，只是眼睛幽深地更加深不见底，淡淡地道：“湜雪也是我未过门的夫君。”
闻言，赤翟若轩身形几不可见地一颤，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却只是轻轻地“啊”了一声。
夏梓桐仿佛没有察觉赤翟若轩的异样，转过身，深深地看着赤翟若轩的眼睛，若有深意地道：“此间事一了，待返回山庄，我便与辰儿和湜雪一同举行成亲之礼。”
赤翟若轩静静地看着夏梓桐，也看着她眼中的那个面色恍惚的自己，目中却无悲无喜。直到她似乎有些急躁地一口气把话说完，却不似作伪地扬起一抹微笑，朝萧湜雪的方向走上一步。
其实这艘渔船只是一般大小，此时甲板上站了四人，也只是还有一点点多余的空间，如今赤翟若轩又朝前迈了那么一小步，几乎与萧湜雪面对面。
赤翟若轩微微一笑，看着露出不可置信的欢喜的萧湜雪，曼声道：“那在下就先恭喜萧公子了，成亲之日可一定要派人通知在下，也好让在下送上一份贺礼。不过……”
他拖长了声音，又转头看向另一侧毫无意外神色的洛辰，缓声道：“却不知辰儿是哥哥，还是这位萧公子？”
他的话，不得不说，正中红心。
当今天下，不乏有显赫人家在迎娶正夫之前，先行纳几房侍君。可这个世道，最在意的便是这名分与地位，不消说正夫与侍君的待遇，且说那嫡庶之分，便是历来家族内斗争的源头。
话音方落，赤翟若轩满意地见到洛辰与萧湜雪各自白了几分的脸色，他不露声色地勾了勾唇角，眨眼功夫，又恢复一派云淡风轻的神态。
“辰儿，湜雪。”夏梓桐并未见到三人各异的神色，只因她合上了双目，甚至抬手头痛般地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中也略带疲惫，轻声道：“在我的心里，从来没有这种大小之分，既然娶了你们，便不会让你们受到这种委屈。”
伴着她的话语，洛辰与萧湜雪缓缓地恢复如初，对她的话，他们自然是深信不疑。
而赤翟若轩，他的双眼越来越亮，若他的姐姐赤翟若谨在此，便会诧异地发现，她从未见过他这副感情外露的神态。
赤翟若轩垂下眼眸，隐在衣袖下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深深地呼吸几次，仿佛只有借助于此，才能平息他波涛汹涌的情绪。
一时间甲板上静寂无声，只余船家摇动船只发出的嘎吱声。
蓦地，船体一阵晃动，四人一不留神，均是身体一晃，下一瞬间，但听得一个较大动静，引得萧湜雪三人纷纷侧目。
原是夏梓桐居然出人意料地撞上了船舱，这才发出声响。
萧湜雪及时地揽住夏梓桐的身体，洛辰亦站在她的另一侧，双手轻轻地揉着她的后背。
赤翟若轩才往前踏出一步，又迟缓地退回到原地。他侧过脸颊，眨了眨略显干涩的双眼，轻轻地叹息一声。
“夏姐姐（梓桐），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萧湜雪与洛辰的低呼声，夏梓桐晃了晃脑袋，目中透出几分迷茫，似乎连自己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半晌，她聚集了几分力气，站稳身形，视线却莫名地、直直地落在前方赤翟若轩的侧脸上。
那人依然如初见般，一身简朴的衣着，唯一不同的是，那人眉眼之间似乎多了些吹不散的忧郁，而偏偏又是这几分愁绪，让他凭添了一分生动，不再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可背影依旧如此的寂寥。
“我没事，可能酒劲还没过，休息下便好。”
她的回答倒更像对前方的赤翟若轩所说。
洛辰与萧湜雪不疑有他，顾不上船舱内的异味与脏乱，扶着夏梓桐进了船舱坐好，萧湜雪又顺手拿起茶壶替夏梓桐斟满一杯水，察觉到这茶已凉，忙用内力将茶弄到温热，这才递到她的唇边。
夏梓桐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两人，无奈地就着萧湜雪的手，饮了这杯清茶。
洛辰翻出萧湜雪换下的衣裳，仔细地盖在夏梓桐身上，自己则环住腿，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夏梓桐泛红的脸颊。
夏梓桐被二人紧张的动作与关切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暗道这艳福不是每个人都吃得消，面上却笑道：“只是几坛子酒，我哪里有那么脆弱……”
声音戛然而止，夏梓桐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对上萧湜雪了然又担忧的目光，她的目光闪了闪。
是了，以她的武功修为，连毒都奈何不了她，区区美酒，更何况她只有几分醉意，又怎会令她意识模糊？
“别担心。”夏梓桐拍了拍萧湜雪的肩膀，对萧湜雪与洛辰安抚道：“我的身体自己清楚，无大碍。”
眼见洛辰恢复了欢喜模样，可萧湜雪仍旧忧心不已，她不得已转移话题道：“看来泛舟湖上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那惹人厌烦的跟踪者再也无法隐秘身形了，估计是悻悻而归。”
“嗯。”萧湜雪轻轻地应了声。
洛辰看看夏梓桐，又瞧瞧萧湜雪，疑惑地挠了挠头。
夏梓桐好笑地看着洛辰的迷糊模样，笑道：“辰儿，不必陪我，你还是去甲板上的好。”
洛辰皱起他秀气的眉毛，似乎是思量再三，坚定地摇了摇头。
“好了。”夏梓桐抚上洛辰被风吹得有些发凉的脸颊，又正了正他的衣领，道：“快去吧，只是别着凉了。”
洛辰在她殷切的目光下，很是艰难地挪动下脚步，下一刻，撒丫子跑了，中途还因跑得太快，同舱顶来了个密切接触，他却只是无所谓地揉揉脑袋，瞬间冲出了船舱。
夏梓桐看着洛辰迫不及待的背影，脸上的线条柔和许多。暗叹一声，分明还是个小孩子嘛……
“梓桐，你好好休息，我去辰儿那边。”萧湜雪再次仔细地掖了掖盖在夏梓桐身上的衣袍，道。
“好。”夏梓桐欣慰地笑了笑，他总是能知她心中所忧。
目送着萧湜雪离开船舱，夏梓桐的脸色沉了下来。
自己的身子真的是有一丝不妥，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却不知，甚至是毫无头绪。
夏梓桐不自知地合上了双目，许久后，心头一跳……
赤翟若轩尽量放轻脚步声，却快速无比地走至夏梓桐的身前，凝视着眼前人，转头看了一眼船舱外的另外两人。
洛辰正缠着那船家教他捕鱼，而萧湜雪一刻不离地守护在他的身边，并没有人注意到船舱内的情景。
赤翟若轩壮起胆子，抬起一只手，轻抚夏梓桐沉睡的面颊，感觉到掌下的那片烫热，似乎，那温度自主地沿着掌心，缓慢又迅捷地蔓延到自己的心田，烫得他的心火辣火辣的……
他猛然回神，却对上了一双乌黑、幽深的眼睛。
那双平日里看尽红尘繁华的美目，此刻却充盈着迷茫、惊喜、怔楞，甚至是痛苦的纠结情绪。
他仿佛被烫到般，猛地收回手，平日里的聪慧尽皆消失，此刻的他，呐呐不成语：“梓……梓桐……我……我……”
“你……”夏梓桐直了直身子，轻叹道：“你何苦呢？”
“梓桐，我……”赤翟若轩紧抿着唇，专注地看着夏梓桐，不让她有任何的闪躲。
半晌，他仿佛下定决心般，尽管双颊已染上热度，却固执地执起夏梓桐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力气之大，饶是夏梓桐也无法挣脱。
他道：“因为赤翟若轩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纵然不能当她的唯一，赤翟若轩也心甘情愿，只要能待在她的身边，只要能每时每刻见到她，他便心满意足了。”
夏梓桐怔怔地听着赤翟若轩的告白，早已放弃了挣扎，深深地望进他似有泪光闪烁的美目。
赤翟若轩话一说完，便静静地等待着夏梓桐的宣判，等来的却是夏梓桐深情的注视，与沉默。
随着时间的推移，赤翟若轩脸上的热度一分分的褪去，绯红逐渐被惨白替代。
“除非……”夏梓桐一寸寸地抽回自己的手，状似痛苦地闭上眼，喃喃道：“除非，你不是赤翟山庄的人，没有比武招亲，或许……或许，我们今生会在一起。否则，我们没有一分可能！”
赤翟若轩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仿若在一瞬间被抽取了所有的力气，失了魂魄般地转过头去，对船舱外洛辰与萧湜雪的异样眼光视若无睹，只是呆滞地站在原地。
没有人能看清他的那双眼睛到底蕴藏着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赤翟若轩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直到一道声音将他唤醒——
“轩儿——”
甲板上又跳上来一人，待看清赤翟若轩的状况，瞬间冲至船舱内，扶着赤翟若轩的身子，嚷嚷道：“轩儿，你怎么了？”
赤翟若谨紧张兮兮地检查了赤翟若轩的身体，再看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顿时火气上涌，手指指向坐在船舱的另一个角落，似乎在闭目而睡的夏梓桐，跳脚道：“是不是她？！轩儿，是不是她欺负了你？！姐姐给你报仇！”
“姐姐。”赤翟若轩按住赤翟若谨的胳膊，安抚已然炸毛的赤翟若谨，缓缓道：“没有人欺负轩儿，姐姐，我们回去吧。”
他的声音很平淡，平淡到洛辰与萧湜雪听了，不禁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好像你半夜三更进了一所荒废多时的民宅，听到那一阵阵发出呜呜响的阴风，产生的后背发凉的感觉。
“嗯，好！”赤翟若谨似乎丝毫不受影响，恨恨地瞪了一眼兀自安睡的夏梓桐，同赤翟若轩一道，离开船舱。
洛辰与萧湜雪下意识地让开路，不可置信地看着赤翟若轩，仿佛他们是第一天认识赤翟若轩。
赤翟若轩微眯着双眼，淡淡地瞥了一眼二人，随即由着赤翟若谨，施展轻功踏上渔船旁边的另外一艘船。
赤翟若轩迎风而立，默默地目送着那艘渔船远去，一手抚去眼角的湿润，抬起另一只手，放在鼻端，嗅着自掌心处散发的淡淡的血腥味。
换来的，是一道锐利的眼神。
他认准的东西，谁也别想逃脱！
“就算是你自己，也别想！”他狠狠地攥紧手指，一道温热顿时溢满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