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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日记

    1939年

    男:终究放了她。并非我的本意,只是

    唯一可以保护她的方式。

    或许心里也在奢求,这么做,至少可

    以让她记住我。不因为仇恨,只是单

    纯的记得。

    假若有天她能抬首望一望上空,便会

    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人,陪着她看

    过日出。

    那么每一天,她都会想起我。

    1940年

    男:战争打得异常辛苦,所有将士们

    都开始产生厌战的情绪。

    我不会试图宽慰他们,这本来就是

    用生命在搏斗的战役。

    想生存,就得流血!

    只是看流的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

    1941年

    男:父亲从东京发来电报,日本空军轰炸

    了美国珍珠港,国内为这一次英勇伟大

    的战绩狂欢不已,斗志昂然。

    所有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大家更

    迫切希望我们能早日打破僵局,尽早统

    占华中周边的领土,顺理成章成为新一

    代中国的统治者。

    消息传遍整个军营,将士们都振奋起来。

    除了我。

    上面只会拼命下达军令,为得到全方面

    的胜利而急红了眼。

    而我们这些每天在用命去抵抗的战士们

    心里最渴望的,却只是安安稳稳睡上一

    顿好觉。

    忽然有些厌倦了,这不像我。

    1942年

    男:不知不觉我已经来江西三年。同样,也

    打了三年。

    先前被认定是强弩之末的国民军,竟然

    会坚持到现在。那些不时偷袭放冷枪的

    共匪游击队,更是阴魂不散的藏匿四周。

    战争苦,此时才深有体会。

    可再苦都得坚持下去,这是军人的天职。

    1943年

    男:后方运输没有按时抵达,在粮草短缺的

    情况下只有就地取材。从当地的村落收缴一

    些适用的物品。

    有几名战士对其中一家的姑娘格外有兴趣。

    我故意睁眼闭眼,毕竟他们是男人,也有

    需求。

    然而那姑娘苍白近乎乞求的泪脸,陡然间

    令我回想起什么。

    这几年被遗忘的东西实在太多。

    我走上前,俯视着跪在地上衣冠不整的她,

    替她抹去眼角的泪。

    同时,送了她一枪。

    从此,她获得了清白。

    1944年

    男:又是同一个女人。

    尽管她给我感觉还不错,可我就是不想同样

    的人或物,一再重复。

    对我而言,什么样的女人都一样。

    我要的,只是肉体上的解放,无需精神上的

    契合。

    更因为我害怕习惯这种东西,

    一旦深根,

    就再也拔不去。

    1945年

    男:再次回到阔别已久的武汉,说不出何种滋味。

    是无意?还是巧合?

    在磨山的樱园,我发现了一样几乎快要记不

    起的物件——玛瑙手链。

    光亮下,它一如当初那般眩彩夺目;伴着飞

    舞的花瓣,在树间摇摆……

    过去的盟约,过去执迷不悟的我。一眨眼,

    又重新回归。

    她来过。

    终于,

    我和她,又再见了……

    ※※※※※※※

    1939年

    女:也是这样的天,懒洋洋的天。

    我一个人坐在河堤边,望着匆匆流逝的江水,

    发起呆。

    摸摸逐渐隆起的肚皮,突然后悔起来。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决定,也很冒险,但意识

    到时,我已经这么做了。

    会好吗?

    我仰头,迎接着刺眼的日光。

    这是一种——习惯。

    1940年

    女:孩子满一百天,哥哥和地下组织的同志为他设

    了简单的宴席。

    我很感谢哥哥肯接受这个孩子,感谢所有人对

    他的宠爱。

    彦靖云,

    这是大伙给他取的名字。

    可惜最应该感谢的人,不在……

    1941年

    女:又有同志被鬼子抓了。

    我赶到汉口大孚银行附近,见到的却是日军惨

    无人道的虐待,残杀。

    这个‘杀人魔窟’,早已白骨累累;无论是真

    犯罪的,还是用来发泄的平民。

    被抓到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留住全尸,死得

    痛痛快快的。

    瞅着一个在旁阴笑的日本军官,他高举的刺刀

    陡然间令我联想到另外一个人。

    如果当初遇见的不是他,今日送进这刑场的人,

    必定有我。

    或许,生不如死。

    纵使不愿意承认,在残酷的现实中,我终究获

    得过一份幸运。

    1942年

    女:抗战越来越艰苦,前方奋力抵抗日军侵略的将士

    们,不惜一切代价都要阻止祖国进一步的沦陷。

    骁宇现在不知道好不好,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不过我相信,他一定会凯旋归来,中国一定会有

    希望,绝对能够顽强的撑到最后。

    1943年

    女:在大伙闲谈中,我又辗转得知关于那个人的消息。

    自从放我走之后,他也离开了武汉,去了江西。

    不是有心要提起他,只是总会不经意想起。

    这并不代表什么。

    我告诫自己,

    这并不代表什么。

    1944年

    女:一晃靖云都五岁了,真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有了他,我觉得生活再苦都值得。

    很庆幸当初没有舍弃他,否则我也不会平添这么

    多快乐。

    只是有一点令我不安,

    在他的身上,我总能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就连小云好强的脾气,

    都如出一辙。

    忽然有些害怕,却不知为何要害怕。

    1945年

    女:我害怕的事情终于来临了。

    不该撞见磨山的樱花,

    不该感动于他的深情,

    不该到今时今日才丢弃,

    他送的手链。

    因为他说,它包含着彼此的盟约;

    在那个日出。

    我不知道是否为了一个虚幻而留着它,

    至少我很后悔,

    为何,

    回首又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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