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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乍暖还寒3

    喝完了服务员要替她斟上,吴縃一摆手,挥退了房间里的服务员,亲自替她倒上。半夏就听到吴縃慢慢地说:“想不想知道他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半夏不自觉地呼吸一滞。

    “那年冬天阿扬从美国回来。他在国外一待就是几年,没有回来过一次,也没有打电话回来。他妈妈算是被气疯了,最厉害的那一阵是天天要到医院去,得的什么病我就不清楚了。那年他回来还是因为老太太脑溢血。然后就是那回事了,我们这种家庭,老人多半喜欢找借口逼婚,子孙多半要尽孝。哎,还好我家老太太活蹦乱跳的,不然真遭罪。”吴縃说完举杯看向半夏,眉一耸,“咦,你的杯子怎么又空了?”他拿起酒瓶,倒满酒,酒香四溢。半夏举起杯子,好像已经有点儿醉了。

    吴縃又说:“懋扬也回来了,可惜今天没能把他叫上。”“这酒是好酒吧?”她突然出声。吴縃一愣,“十五年的五粮液你还嫌不够好?”“有点儿苦。”她喃喃道。他没有听清楚她的话。

    吴縃从前不喜欢孔半夏,以前她和阿扬在一起他就不看好。后来在阿扬的婚礼上,他不禁想:看吧,你的妻子果然不是她。

    今天见面,他满以为可以欺负她两下子,于是句句话都像是要刺激她。他不过是生活太悠闲,所以一脚踩上她的痛处,本来只是想刺激一下她。谈恋爱嘛,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以为她不过只是心底还留着一点儿昔日的余温,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还这么在意。

    吴縃扶着半醉的孔半夏走出酒店包厢。一旁的服务员早已见怪不怪,他们老板花心也不是一两天了,不过这次的这位小姐看上去怪清纯的,怎么也和风流花心的老板黏糊在一起了?

    半夏今天这身打扮,倒确实像退回到了二十岁的模样,醉了酒的眼似含秋波,氤氲的湿气飘上眼睫,无法形容的妩媚。

    “你家住哪儿?孔半夏,你不说我可要把你送到我家里去了。”孔半夏没有出声。吴縃蹙眉,看她全身上下没有口袋,也没有背包,连个手机都找不出来,联系她的家人是不行了。

    吴縃是可以把她丢到哪家酒店住一晚的,可是他眼珠儿一转,拨了一个电话。

    “什么事?”电话那头的人沉声问。

    “我这里有一个喝醉了酒找不到家的女人。”他大大咧咧地说。

    “嗯?”方懋扬发问,觉得莫名其妙。

    吴縃也不理他,低头对着半夏嚷了句:“孔半夏,喂,你要不要和阿扬讲两句,叙叙旧?”电话里只有女人的呢喃。吴縃重新把电话放回耳边,方懋扬问他:“你们在哪儿?”“南平路,我的店里。”电话随即传来嘟嘟声。吴縃就这么拉着怀里的女人,坐在包厢外的沙发上等着某人大驾光临。

    他低头瞟一眼孔半夏,自语道:“看来你宝刀未老,对阿扬还挺有影响力的嘛。”他只是想看看,把这两人再弄到一起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他好奇极了,当初爱得死去活来的两个人,如今怎么就可以冷漠地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或许他是唯恐天下不乱。但是这样的事情算不得什么,他把已婚的兄弟拉出去喝花酒玩小姐都是常有的事,这回也不过是让他们老情人见见面。他怔怔地等着看好戏。果然,方懋扬不一会儿就出现了。

    方懋扬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孔半夏的头仰着,搭在吴縃的肩上,身子歪斜地倚着,清汤挂面的打扮让他有一点儿恍惚,竟然像是她二十岁的模样。

    孔半夏显然是醉了,闭着眼竟然完全不知道面前多出了一个人。方懋扬神情很冷。吴縃觉得自己这次玩得有些过了。

    “你来了,她可就交给你了。”吴縃推推怀里的女人,推不醒,依旧倒在他身上。他有点儿出汗,抬起头来讪笑道:“阿扬,她看来是醉了,你来扶一把。”他心想糟了,指不定以后被方懋扬怎么整呢。

    方懋扬走过来,一把拉起醉得像是没有骨头的身体,冷冷地瞟了吴縃一眼,“你这是干什么?你很闲也不用去招惹她吧?”说话间他已经托起孔半夏,带着她往楼下走。孔半夏一碰到他的xiong,就像是找到家似的立刻安静了下来,任由他抱着。他的身体微僵,怔了几秒钟,才一用力把她背到背上走出酒店。她的身体沉沉的,瘫软在他的背上,xiong部柔软地挤压着他,气息喷在他的脖子上。

    他的车就停在门口。他好不容易才打开车门,把她塞进去,摆弄她坐好,自己才转身绕到另一边打开驾驶座的门。

    方懋扬坐下来,吁出一口气,刚才冷冷的神色已经全不见了踪影。

    他看着她,眼睛深沉不见底。

    蒙眬中孔半夏感觉有人在盯着她看,可是眼皮太沉,怎么用力也睁不开。

    是谁?那感觉很熟悉,是不是谭谏严?

    她模模糊糊地嘟囔了一句,他仍不做声。好半晌,那人才开口,声音低沉:“我送你回去,你是现在回家还是等酒醒了再回去?”车里开了冷气,开得很足,冻得人起了**皮疙瘩。汽车里有的真皮味道,混杂着淡淡的烟味,这样的味道和她闻习惯的不同。谭谏严的车上没有烟味,却有一股淡淡的tiffany香水的味道,十分撩拨人心。

    她闭着眼想着这个熟悉的声音问她的问题。

    回家去吗?她这么一副模样回家去,妈妈还不得被她惊得傻了眼?

    他把车子静静地靠在路边。

    窗外灯火阑珊,车厢里橙色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带上微许暖意。

    许多年前,半夏也有一次和吴縃阿远一起喝醉了。她酒量不好,他一下子没管住,几杯后她就倒在了桌上。他背着她,走在路灯昏暗的街道上。

    凉爽的夏夜,有什么虫子咬了他一下。虫子的毒性估计不小,他腿上红红的一大片,又痒又痛,可仅有的两只手都缚在了背后固定她。

    她睡得很安稳。他却疼痒难耐,背着她走了一路。走得久了,他的姿势就变得有些怪异,走得有些吃力。

    那些往事现在想起来都带着湿气,就像夜里的海风,一直吹到人心坎儿里最软的地方。半夏,半夏,这个他曾经一声声念着的名字在他心底有着最特殊的意义。

    啪的一声,幽蓝的火光蹿出来,照亮他身前的一角。他点燃一支烟,眉峰微微敛着,吞云吐雾。回忆好像模模糊糊,却又清清楚楚,那些微涩的酸甜苦辣,在这一刻如千万发丝,一齐绕上心头,根本理不清。

    她替他洗衣服,他的母亲都没有亲手替他洗过衣服,她却蹲在他们狭小的厕所里给他洗衣服,地上搁着搓衣板。洗衣盆。她使劲搓洗那些衣服,几乎都是他的,好些都是名牌。他以前都扔在洗衣机里搅,可是她知道了,偏说那样是糟蹋衣服,她心疼,不让他那样洗。她愿意替他洗他自然更高兴。她蹲着,他就靠着墙壁看她生动的动作。肥皂泡一个一个的都透明,发着光,轻轻地飘起来,再落到地上,融入到万千的肥皂泡中。

    忽然间,他心满意足,竟不再介意有没有钱。能不能出名,只要在这么一间房子里,有她帮他洗着衣服,有她生火做饭,有他和她一辈子,就够了。

    他许了这个女人一辈子的,可是他没有做到。他垂下眼,终于挣脱回忆,回到现实当中。

    他对她心存愧疚,可能不只是愧疚吧。他爱她,曾经那样深爱着,不过他们这辈子已经再没有可能了。

    她迷糊了好一阵子,瘫在椅子上,已经隐约地觉察出身旁的人是谁。

    他身上的气味她是熟悉的。她一开始嗅不出来,可这么长的一段沉默后,她就是再迟钝也隐隐约约地知道了。

    她闭着眼,身体微微地颤动,是几不可见的颤动。烟味混合着她身上的酒气,这车厢里更显得乌烟瘴气。她素来讨厌这样的乌烟瘴气,可此时却浑然不觉,只是默默地闭着眼睛,心底有一丝丝的痛袭来。

    他很快抽完了一支烟,捻灭烟头,将它丢在车上的透明烟灰缸内。一缕轻烟最后在空中晃荡了下,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清了清嗓子,说:“很晚了,再不回去你父母怕是要担心了。”哈!他真是正人君子。他怎么一转眼就成了正人君子,对她这么彬彬有礼了?

    当初,那个缠着她。多晚都舍不得让她回去的人是谁?死缠烂打。无赖,把她当保姆使唤也心安理得的人是谁?

    “半夏。”他低低沉沉地又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轻声地。小心翼翼地念出口。“半夏”两个字从他的唇齿间流出来,仿佛是世间最美好的韵律。

    她悲戚地听着,暗骂自己:“孔半夏,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你不是已经忘了他了吗?他不过是念你的名字,怎么就变成这么没用的样子了?”她没用,她真是没用。从她以前爱上他起,她就一步一步地败退,退去一道道防线,没有半点儿抵御他的力气。

    她的第一次,她痛得几乎要昏了过去,可看到他满是激情的眼睛,仍然心动了。

    她的身体在手术台上被冰冷的机器穿过,体内的小东西被冰冷的利器毫不留情地刮出的时候,她多恨他!恨他的同时却更加把他刻在了心里,那些纠缠的恨和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后来同事们闲暇时谈起自己生孩子的经历,她都无法抑制地惨白了脸。她紧紧地咬着嘴唇,用了十足的力气!

    她们提起这样的痛楚。那样的痛楚,却通常都要以满怀欣慰作为结尾。那她呢?为什么她受了那么多的苦,却一点儿回报都没有!

    她们最后的那一句“那小子生下来就是折磨我的”,对她有莫大的杀伤力!

    这样的伤口怎么能完全平复?那是要抽筋断骨,才可以彻底解脱的枷锁。

    她趁着酒气放肆地任眼泪横流,让泪水崩堤。她此刻在这个男人面前哭出了这么多年的压抑,竟然有一种压抑被释放的快感。

    他给她的伤痛,她要用自己的眼泪来洗刷,她流过的眼泪怕早都汇成了湖泊,总有一次要叫他看到了,叫他痛到。

    “方懋扬,你为什么要结婚?”她咬着牙问出口。

    终于还是问出了口,无须任何的含蓄。

    “绣月是我在美国的同学,我们相爱结婚。”这世上有两种爱,他爱绣月的感受和爱半夏不同,可那确实是他结婚的原因。

    绣月,他叫得多亲切!这世上,他不再只亲切地叫孔半夏一个女人了。她突然管不住自己的眼泪,怎么哭,怎么哭都不够啊!

    相爱结婚?她心里的一根弦,因为他的这一句话,戛然断了。

    车厢里寂静下来,他发动了车子,汽车像箭一样向前冲去。

    在她家门口,车子停了。她咬牙坐起来,踉跄地下了车。连再见也不用说,何必还要再见!

    她爬上楼梯,坐在楼梯口便再无力气,昏昏沉沉,浑浑噩噩,坐得身子都僵了,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下楼的邻居发现在楼道里睡得沉沉的她,嚷道:“哎,老孔,你闺女怎么坐在楼梯口睡觉啊?”邻居大妈尖锐地叫声戳穿了她的神经,把她从梦寐中惊醒。她的父母急匆匆地跑出来,看到她都睁大了眼,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眼角还有风干的泪痕,非常狼狈,笑却从唇边跃出。她利落地站起来,小腿有点发麻,站起来的刹那仿佛有万箭从脚底板穿刺过去。

    “半夏啊,怎么坐在外面睡呢?爸妈都担心死了。你手机昨晚一直响,好像是你男朋友打来的。”她怔怔听着,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在家里腻了两天,吃母亲做的饭菜,陪父亲钓鱼散步。妈妈好奇地问她:“半夏,怎么都不见你打电话呢?”“妈,我和他讲情话还能当着你的面讲不成!”孔妈妈正在晒衣服,闻言笑呵呵地说:“你那晚没回家,睡在了楼梯口,我担心你有什么心事。半夏,女孩子不要太执著。太要强。”她笑一笑。母亲又开始晒衣服,她跟在妈妈身后,妈妈移动一步,她也移动一步,活像是粘在妈妈身后的尾巴。

    她从小就喜欢这样跟在父母的屁股后面。如今长大了,她还这样站在母亲身后,虽然此时她已经比母亲高出半个头,可是那种感觉仍没有变。

    中秋节晚上,谭谏严打电话来,他那边声音很嘈杂,怕是有一大家子人。她没有留心听,只俯身趴在自家的阳台上。阳台下面,路灯连成了一条绵延的细线,一直通到城市的繁华地带。从楼上望下去,路灯只有昏黄的一点儿光,在茫茫夜色里显得很微弱。

    谭谏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进她的耳朵:“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等你回来了我们一起去赏最圆的月亮。”“去哪里赏?”她随口问道。

    “咱家阳台上啊。”他说得理所当然。

    她却觉得有一股子酸意直冲脑门儿,说:“我下了飞机还要给你做菜?你也太会奴役我了。”他正经道:“你真小气,这么计较。那好吧,明天组织放你假,由我来下厨,只是你不要介意我的手艺。”他的手艺其实比她好,只是男人有那么一点儿手艺都喜欢藏着掖着,不知道物尽其用,把它发扬光大。

    她点菜,“我要吃鱼香藕夹。清蒸鲫鱼。阳澄湖的大闸蟹……”他说:“你慢些。”半夏听到沙沙声,显然是在用笔记录。过了一会儿他让她继续念,她又加了好几道菜,他突然插声:“你不是要减肥吗?怎么胃口这么大!”他明知故问,她笑容灿烂,“有大师下厨,当然要抓住好机会。再说,吃不完剩下也没关系,反正每样我都想尝一尝。”半夏下了飞机,马不停蹄地回医院销假,忙到傍晚才有机会喘口气。

    她开车回家,打开门就听到锅碗瓢盆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她放下包走过去,谭谏严果然在厨房。他围了她平时围的围裙,站在油锅前,抽油烟机嗡嗡地响着。

    他转头对着她勾唇一笑,“怎么比我预计的早了点儿?菜还没好,你需要等一下。”她“嗯”了一声,靠在门边欣赏他的每一个动作。男人下厨的姿势都很耐看,也许是那份心意让人感动。她看着,心底流过汩汩暖意。

    许久,菜都起锅了,谭谏严端着盘子出来,笑着说:“你不会是看我看傻了吧?”她回答:“我发现你越来越帅了,怎么办?看得我脸红心跳。”他放下盘子,突然蹿到了她的跟前。她一惊,他的脑袋已经搁在她的心口上。她低头只看到他黝黑的头发,圆滚滚的脑袋在xiong前耸动。

    “你干什么?”她愕然问他。

    谭谏严偏着头在她xiong前蹭来蹭去的。她本来没有心跳加速,可他突然凑得这么近,她脸皮薄,心跳一下子加速。

    谭谏严略为满意,大掌环上她的腰,直起身子看着她,目光深幽。

    “孔半夏,鉴定完毕。对于本人对你造成的影响,非常满意。”呵,他还满意了?她被他逗得哭笑不得。

    他好一会儿才放开她,端起摆了几盘菜的托盘,两手稳稳地端着托盘,腰上还系着围裙。回头见她还站在原地,他的眉峰微微一拧,“怎么回去一趟变得傻乎乎的了?阳台上赏月去呀!”她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我可不要和腰上系了围裙的男人一起赏月,太没有美感了!”他横眉竖目,“不和我赏月和谁赏月?笑什么笑?就知道傻笑。”随即他怒瞪她,“还不来帮我解了?”她笑了,走过去,环过他的腰替他解下围裙。他身上香水的香味早已经惨遭油烟荼毒,要香不香,要臭不臭,反正没有了那种纤尘不染的气质。

    这是一个满身油烟。居家过日子的男人。

    她深深嗅了两下。他的脸逐渐变成黑色,“小姐,不会和你吃顿饭还要让我斋戒沐浴吧?”那自然是不用的,她嘿嘿地笑,笑容讪讪的。她随着他爬上阳台。阳台上摆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的花瓶里插着鲜艳的菊花,盘子里的几只大闸蟹肥肥的,可不正是“菊黄蟹肥”吗?

    两人剥着蟹壳,品着:“阿墨,你先出去吧。”谭墨站起来,不忘对半夏礼貌地一笑,才迈步出去。

    偌大的包厢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半夏等着他的话,等着那些她几乎可以料想到大致意思的话。

    “孔小姐年轻有为,听说这么年轻已经是主任医师了。谏严那孩子的眼光向来不错,我对孔小姐本来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这样的话自然还有下文,他多么客气,句句都在夸奖她,最后还不是要叫她难堪?!

    如果真对她满意断不会这样直接撇开谭谏严联系她!她的一颗心早沉到谷底,态度却极力地镇定自若。

    “这几年外商涌入,远光的效益并不算好。国内医药企业转型是大趋势,远光也在找强劲的合伙人。孔小姐在远光工作,一定知道远光内部竞争很激烈。这一次的融资合作案相当重要,两方企业都需要一个更可靠的保障。我让谏严来负责,是因为他是我唯一还没有结婚的孙子,这样大的权力不能落到其他股东手里,不然……”不然就要一起在远光的决策层中退居二线?!

    半夏突然有些想不通,既然一个个最后都看不上她,何必一开始要来招惹她?

    她有一点儿累,疲于应付这样的对话。

    告辞出来,半夏选择开车回自己家。家里有一阵子没住人了,桌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墙上挂着的画是一幅温馨的喜鹊图案,色彩很艳丽,和整间房子的装修风格不太相符,可是她很喜欢。“喜鹊报喜”,她已经买了它好几年了,是希望生活中有一点儿意外的惊喜。可是剧本总是没有改变,她又落到相同的境地。她甚至都可以想到后续情节的发展,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可以模拟出大概的构架。谭谏严的坚持与否不在范围之列,就是他能坚持下来,她怕她自己也坚持不下来。

    她走进卧室倒在自己的大床上。躺在柔软的席梦思上,她的眼睛很快闭起来。她仿佛听到谭谏严对她的质问声。她在心底说:“不是我对你没信心,是敌人太强大了!”被子抚触着她的脸,有一股淡淡的幽香环绕着,是她闻惯了的香水味。她本来还担心她会睡不着的,可只不过是过了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孔半夏迷糊中在床上摸了摸。等她摸到,电话已经挂了。她正要放下,手机却又闹腾地开始响。她眯起眼来看来电显示,是谭谏严。

    她接通电话,细声“喂”了一句。

    “你在哪里?”他劈头盖脸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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