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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雨中行

    最后姚木槿是怎么被劝上车的,她自己也不清楚了,反正她是被绕得糊涂了,最后还是上了车,好在是跟司机一起坐在前头,只招呼一声然后就踏实看着前面,两耳不闻车内事就是了。

    突然而来的秋雨,除了让人很难找到车之外,也很容易堵车,雨越下越大,堵车的队伍也越来越庞大。眼看着离家走路也就十来分钟,但是却生生地被堵在了上和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了。

    后头那两位倒都是好修养,车堵着两人就谈着话,极为小声的话闲篇,但都是姚木槿够不着的那阶层,所以她只能不听、不看、不想、不说。

    司机跟她或许能说得上话,但是后头那两位大人物在说话,司机总不好跟她在一边絮叨吧。所以车上是后头有说有话,前头静默无声。

    这时代正荣说道:“可惜这里没有好马场,有好马待常了也好不到哪儿去,要不然倒是可以来g市试试。”

    而那位原本应该和代正荣说话的朋友,现在却不经意地看了眼姚木槿那儿,在他和代正荣谈话间显出极好的修养来,那气度一看便和代正荣这白手起家的人不一样,自有一股子累世富贵之家的气度。

    “往年来也有过这念头,只是g市偏远了,航运也不直达,马在路上耗不起。”这时前头的姚木槿灵光一现地想起后头另一位大神是谁,这位姓唐名豫东,唐家旗下有家传媒公司做出版和杂志、报刊一类,而她去年新签的就是这一家。

    这让姚木槿不由得感叹世界太小了,在健身房遇上了赏自己口饭吃的,这下她就更加老实了。唐家的身份背景她不知道,但她跟出版社的联络编辑偶尔聊过,说是在内地的企业要做到唐家这样的程度,就得有深厚的背景,唐家可是背景厚实着呐。

    编辑跟她说当然是为了让她安心签下来,可现在姚木槿想起这事不由得恼了,早知道就不多贪那两个点,道是端人碗受人管,见了就矮着一截。

    这下看着车在路上水泄不通,她心里就着急冒汗上了,后头那二位倒是有说有话的好不自在,可她在这真叫一个如坐针毡。车里被空调的风吹得暖暖的,本该是极舒适的,但姚木槿的额头却是一层薄薄的细汗,足见她真的是很不安稳了。

    她紧张地捏着手,努力不去看后视镜,后座上的气场实在太强大,看了只会更不安稳。

    “小姚……”代正荣一般都这么称呼人,即不显得生疏,又不显得过分亲昵。代正荣能白手起家走到今天这一步当然不会只是运气好,这个人只要见过你一两回,下回再见面就一定能把你记起来,就跟他还记得姚木槿一样。

    做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无疑走的是和气生财的路线,代正荣公司的职员大都亲切地称代正荣为老代,在工作场合自然不能这么叫,但下班之后要是见了面就肯定是这么称呼的,可见他在职员印象里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但也就是这个老代,可以在板起脸的时候让人老远就怕,如果说做老板是门学问,代正荣无疑是把学问做到了极处的人。

    忽然被点到名的姚木槿愣了愣,然后意识到代正荣是在叫自己,于是侧着身子回头应了一声:“代先生?”

    “小姚,在画上可以跟豫东讨教讨教。豫东是那弗…弗什么来着,看我这记性,要中国字我记得住,一整出洋文来了我就记不住了。”代正荣倒是半点不尴尬,也从不遮掩自己是个粗人的事实,倒显得有几分坦荡荡的气概。

    弗……难道是佛罗伦萨国立美术学院,那位一看就像是哈佛或牛津这样的学院,商学或经济学出身的,可半点不带艺术家气质,纯粹的精英味儿。姚木槿心里这么嘀咕,脸上却露出抹笑来说:“是在意大利吗,我也不是太清楚。”

    这就是纯粹给代正荣面子了,毕竟她也端过代正荣的碗,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奴性呀!

    这时的唐豫东正看着姚木槿,头回冲她露出点笑来,点头说:“姚小姐呢?”

    唐豫东的声音很好听,姚木槿从前就知道,因为在出版社的网站上,一进去就有一段音频来源正是唐豫东。大约是在年会或聚会之类的时候的讲话,声音浑厚如大提琴,带着少许的余音,每一个字的声调都再合适不过,那字正腔圆的直可以去央视播晚七点的新闻了。

    刚才小声和代正荣说话时还听不太出来,这时略略提了声音时,就顺耳极了。于是姚木槿很不适时地想起她的编辑说过的一句话——我多么希望这声音能天天陪伴我入眠啊,世界一流的催眠声儿!

    一想到编辑的话,姚木槿的笑就灿烂了几分,也比刚才更真实了几分,不再那么客套而生疏:“野路子而已,我连美院的门在哪都不知道呢。”

    唐豫东听着姚木槿的话,只觉得她说话的声音透着一股恬静的味道,抬眼看去时整个人逆光回转头来,在窗外的路灯和车灯点缀下,也是一副恬静安然的模样,脸上虽带笑,这笑也是恬静的。车窗外的雨声如同鼓点,而她的笑容就在鼓点里像一曲静静的蓝调弥漫开来,显得悠扬而舒缓,这是极美的意境。

    不讳言,至少这一瞬间唐豫东脑子里是有些念头浮上来的,但又很快消散了:“老代公司的画确实不错,姚小姐这野路子可以令许多学院派汗颜了。”

    “唐先生过奖了。”跟老板谈话就是有压力,尤其还是内行的老板,更有压力。姚木槿开始恨自己,为什么今天不早点走,看看现在多么悲催。

    好在谈完这几句,代正荣又把话接了回去,这时候车也开始龟速前行了,终于在八点半的时候到了家门口。向代正荣和唐豫东道过谢后,姚木槿跟逃难似的蹦上楼去了,一边上楼一边拍着xiong口说:“今晚可真是顺风车惊魂,不知道把今天晚上的遭遇跟小编说了,她会有什么反应。啧……不能说,万一小编让我去要签名就惨了,那样的人碰上一回就不得了了,再碰一回准得吓死我自己!”

    她是回了家就把这事当成了中奖,她这人从来没中过奖,就连小时候买两毛的刮刮卡都没中过一回,倒是她那弟弟经常中一等奖的贝壳项链,当然这最后得成她的私藏。所以,中奖的运气估摸着全集中在这一回的顺风车上了,以后不会再有了,也不能再有了。

    她可不知道此刻在雨中行驰的车上,唐豫东和代正荣这两个男人正在讨论的是什么。

    “豫东,挺有意思的姑娘吧。”代正荣老早就看出来了,唐豫东多看了姚木槿几眼,别看就这几眼,要知道唐豫东这样礼仪教养良好的人,哪会这么冷不丁的去看人。所以代正荣觉得唐豫东是动了心思,要不然代正荣怎么可能停下车去接一小姑娘。

    这样的小姑娘,代正荣是完全没有兴趣的,跟刚出芽的青茬儿似的,得哄得捧得容得宠才能长得好好的,代正荣可没这闲时间和闲工夫。要是含苞待放,他可能还会花点心思,可姚木槿在代正荣眼里就一青茬儿,还不到含苞的时候。

    “还成。”这是唐豫东的口头禅,一般问他问题,只要是可以用好与不好,对与不对来回答的,他都得答还成。

    至于今天这句还成,唐豫东也答得顺嘴,姚木槿像他的一个朋友,只有两分像,全像在了眼睛和眼神上,所以唐豫东就多看了几眼。但像代正荣心里想的那什么心思之类的,唐豫东是没有的,在这小城里他待不长,没想过发展什么。

    但是代正荣不这么想,代正荣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不会出错的,毕竟唐豫东有一刻的闪神,就在姚木槿回过头的时候,所以代正荣更加确信自己的眼睛。

    “回头请出来坐坐,我公司的小张跟这姑娘顶熟,在g市这小地方算是个顶周正的小姑娘。”代正荣也只能用周正来形容了,毕竟姚木槿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至少在代正荣看来跟美这个字沾不上多少边儿!

    “不用了,我待不长。”这话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唐豫东也是风月场里玩过来的,这样静幽幽的姑娘,家里条件又还可以,自身又有所长的,大抵都有傲骨。玩要玩能玩的,玩那骨子里骄傲的成,但有傲骨的还是不动为好。

    道是骄傲好平,傲骨难抹,出什么事儿骄傲的至多哭着闹着要死要活,但那有傲骨的只怕是一声不吭,直接死了活了再由别人来说。玩出事儿来不怕,玩出人命来还是免了!

    总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沾不得手,是沾了会粘手上,仅此而已。

    代正荣听了没有再说话,只是心里有没有再动就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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