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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真相

    第二天,陆一鸣替舒扬请了假,陪她待在家里。

    吃早饭的时候,陆一鸣扫到报纸上登了昨晚音乐会的新闻,他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舒扬,一面喝着牛奶,一面不懂声色的看完新闻后,放下报纸,表情平静地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去拜祭下谭昊?”

    舒扬一愣,从面前的稀饭里把头抬了起来,看向陆一鸣的眼神有着些微的不解。

    陆一鸣扬扬手中的报纸,解释说:“这上面说了,哈里森教授今天回到上海,明天会去拜祭谭昊。”

    “我……”舒扬有些犹豫,说不出是想见还是不想见,从内心出发,她至今还对谭昊过世这一事实存在着抵触,她不知道,如果真的见到谭昊的坟冢,那会带给她一种怎样的冲击。但如果就这样,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的话,她又会觉得心里很难受,很对不住谭昊的感觉。

    陆一鸣把她的矛盾看在眼里,没再多问,站起身轻拍了下舒扬的肩膀,说:“好了,我去订机票。”

    舒扬看着陆一鸣走进书房的背影,鼻子一酸,低低地说了一句“谢谢”,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

    就这样,这一年的元宵节,陆一鸣陪着舒扬,又回了上海。

    对此,陆母自然是有些意见的,人家说娶了媳妇就是多了个女儿,可陆母觉得,她家娶完媳妇,儿子就跑去人家当半子了。先前元旦放假陪她回去也就算了,现在过个元宵节,儿子还要请假陪老婆回去,自己这不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啥都没捞着嘛!于是,她心里大大的不平。

    可惜舒扬正处于情绪低落的状态,而陆一鸣的一颗心又都挂在她身上,谁也没注意到陆母的这点小情绪,只得任由着它一路滋生下去。

    突然回家,舒爸舒妈自然是又惊又喜,陆一鸣拦住了忙里忙外张罗吃喝的二老,大略地告诉他们舒扬有个几年没联系的好朋友前阵子去世了,特地回来拜祭下。这也很好地解释了舒扬的低落情绪,舒爸舒妈一听,看女儿的眼神都变得柔和起来,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位“好朋友”其实是女儿早恋的男朋友。

    第二天一早,舒扬就和陆一鸣一起,来到了位于上海郊县的某公墓。

    许是来的比较早的缘故,公墓的人还比较少。在清冷的寒风中,舒扬走到谭昊的墓前,静静地放下一束白玫瑰。

    墓碑上镶着谭昊的照片,眉目清朗,依稀还是当年那个俊秀少年的模样,可惜时间已经让一切面目全非,肩并肩坐在紫藤花架下的时候,谁又曾想到,有一天,他们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说再见?

    她用了整个青春期仰慕他;

    她追了半个地球才倒追到他;

    他给了她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也带给她最最伤心无奈的过往;

    ……

    现在,他长眠于地下。

    舒扬站在墓前,回忆着那些往事,眼泪一滴、一滴地落进土里。她知道,无论以后再拥有多么美好的岁月,多少幸福的时光,她都不可能再回到十五岁,不可能再像当初喜欢谭昊那样,全心全意,心无旁骛。

    太阳渐渐升上去,阳光透过周围的松柏照射下来,点点斑驳如碎金一般地落在谭昊永远年轻的面容上。

    舒扬很想跟谭昊说一声“再见”,然后转身离开,可是她做不到,看着照片上那清瘦的身影,看着照片下面被涂成黑色的名字,她只觉得,下面躺着的这个人,他是这样的清冷、孤寂……

    许久,有人站到了她身边,淡淡地开口说:“我们把他的骨灰从美国带回来的时候,这边只剩下单穴的了。等到陵园后面那块建好了,我们会把他移到后面的双穴墓去,这样,等我死了,还能有人陪着他说说话。”

    舒扬转头,看到艾珈那张平静中犹带悲伤的面孔,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谭昊在美国的老师来了,我带他们过来看看他。”艾珈看看身后不远处的哈里森教授,眼神又落回到谭昊的遗像上,看到上面凝了一层雾气,她旋即蹲了下来,轻柔仔细地擦拭了一番。

    舒扬看得一阵心酸,曾经她在憎恨谭昊的时候,也顺带着埋怨过艾珈,虽然她也明白,站在自己的角度,根本没什么资格埋怨她。但她还是忍不住会去想,要是当初和谭昊分手后,艾珈放弃了这段不成熟的恋情,该干嘛干嘛去的话,也许她和谭昊就能像预期的那样走下去……

    可是现在,站在谭昊的墓前,舒扬发现,这个曾经夺去了她幸福的女人,对谭昊的爱,一点也不比她少,悲剧的是,最终,她也没有得到幸福。她爱的那个男人,现在,属于上帝了。

    而她所拥有的,只是和他葬在一起的权利。

    死能同穴……

    舒扬这才反应过来,她看着艾珈,问她:“你和谭昊,结婚了?”

    “嗯,”艾珈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在美国结的。”

    有那么一霎,舒扬想说恭喜的,可话还没出口她就意识到这有多可笑,恭喜什么呢?他的新郎,已经长眠于此。

    她该说节哀吗?对着他们结婚的消息说节哀……

    最终,舒扬还是无可奈何地沉默了下去。

    打破沉默的还是艾珈:“那时候在美国收到你的邮件,知道你要结婚,谭昊也觉得很欣慰。”

    原来,那封邮件,他还是收到了的;

    原来,那时候,他还是活着的

    想到这,舒扬忍不住提出了那个在心中盘亘了许久的问题:

    “谭昊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得了癌症的?”

    听到这个问题,艾珈的表情有些怔忪,不过短暂的失神后,她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看着舒扬平静地答道:“是在我们结婚后,骨癌的五年存活率有一半以上,要是能早点发现的话,或许,他就不会……”

    说到这,艾珈的声音有些哽咽,舒扬不忍再问下去,转而换了个话题: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艾珈深吸了口气,眼神又落到了谭昊的照片上,目光柔和地看了好一阵才回她说:“我会努力活着,帮他照顾好爸妈,也许再过两年,会去领个孩子来养吧。”

    “你不打算再结婚了?”对于艾珈这种心如死灰的状态,舒扬还是有些惊讶。

    “我觉得,我这一生,都不会再遇到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了。”艾珈看着谭昊的遗像,嘴角微微扬起。

    舒扬闭上眼睛,心中漫过一丝悲凉的意味。不知道是为了艾珈这种近乎于陪葬的爱情思维,还是为了自己在这个故事里微不足道的地位。

    终归到最后,故事的女主角还是艾珈。

    她是谭昊少年时心心念念的小女友;

    她为了他努力学习、工作,最后终于追到了美国;

    她在美国和他结婚,成了他的妻;

    在他患病的这段时间,是她随侍左右,是她陪着他度过了最后一段时光;

    而到最后,也是她在照顾着谭家父母,那两位曾经坚决反对最终迫使他们分开的老人;

    她为了他,决意此生不再嫁人……

    舒扬看着艾珈,当年念书的时候,她美得让人惊艳,现在的她,衣着素净,不施粉黛,举手投足,自有一种让人平静的力量。

    或许,由头至尾,也只有她有资格和谭昊并肩而立吧。

    看她陷入沉思,一直在不远处站着的陆一鸣走过来,握住舒扬的手心,轻道:“我们先走吧。”

    舒扬点头答应,这时,哈里森教授拜祭完谭昊后,走过来看到舒扬,少不得要介绍一下。本以为就是打个招呼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哈里森教授对舒扬好像颇为好奇,拉着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趁着他们聊起来的当儿,陆一鸣走到艾珈旁边,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没有把真相告诉她。”

    艾珈愣了下,才明白陆一鸣口中的“真相”指的是什么。她退后了几步,等到他们站的离舒扬足够远了,方才淡淡地回了陆一鸣一句:“你不用谢我,让她毫不知情,幸福快乐地活着,是那个人最后的心愿。”

    听了她的话,陆一鸣只觉得肩上的压力陡然增加了不少,现在对他来说,让舒扬幸福,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这里面还寄托了谭昊的份心情。

    过了一会,他看了眼正在和哈里森教授聊天的舒扬,认真地说了一句:“她会幸福的。”

    一阵风吹来,在初春寒凉的空气中,陆一鸣开口,问艾珈:“你和谭昊,真的结婚了吗?”

    “嗯。”艾珈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在美国找到他的时候,他刚从医院拿到了诊断书,医生说他有可能需要截肢,治不好的话还会死,他整个人都吓傻掉了。我就趁机劝他和舒扬分手,我还主动请缨帮他演戏,条件是要他和我结婚。他当然不肯,我就跟他哭,骗他说我家里人逼着我嫁给一个老头子,我必须想办法留在美国,他最后没办法,还是答应了。”

    听艾珈飞快地说完这一切,陆一鸣只觉有些匪夷所思,眼前的这个女人,对爱情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执着,可是最后她得到了吗?

    “值得吗?”话一出口,陆一鸣就想到了前天文海韵问自己的问题,摇摇头也跟着自嘲的笑了出来。

    “其实我是在赌,在美国,骨癌的五年存活率还是比较高的。我赌他能活下来,我赌他最后会重新爱上我……”说到这,艾珈停顿了下,这场赌局,结局如何已经再明显不过。

    “不管怎样,至少最后陪在他身边的,是我。”

    艾珈遥望着青松绿柏环绕着一排排公墓,给自己的爱情下了这么一个注脚。

    陆一鸣没有再说,等了一会,舒扬和哈里森教授聊完,他们便离开了墓园。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哈里森教授叹了口气,对艾珈说:“这个女人,就是谭一直喜欢的那位吧。”

    艾珈点点头,问:“您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她耳朵上,戴着那枚蓝色耳钉,你记得吗?谭病重的时候,时常握在手上的那枚耳钉,和她耳朵上这个,应该是一对。”哈里森说,“我还记得,在谭刚到美国读研的时候,很是省吃俭用了一阵子才买了这对耳环,后来却只寄了一只去澳大利亚,原来,他的女朋友只有一个耳洞。所以今天一看到那个女人,我就猜到了。谭知道她结婚了吗?”

    “知道,”艾珈低声应道,“谭昊希望她幸福。”

    艾珈没有说,她也一眼就认出了那枚耳钉,也没有说最后,谭昊手上的那枚被他带进了骨灰盒,就埋在眼前的这方土地下。

    离开的时候,有公园管理处的人跟艾珈说,她先前打听过的双穴墓下个月开始预订了,问她要不要订。艾珈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说不定了。

    面对舒扬,她可以淡定地说“我是他的合法妻子,我们死后会葬在一起”,可是面对谭昊的话,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份勇气和他合葬……

    她爱他,可是他爱的是别人。这样的死后同穴,只怕会是到了天上也不得安宁吧!

    去完墓园回到上海,舒扬执意要赶在当天回北京,陆一鸣无奈,托人买了当晚的机票。

    到北京已是深夜,身心俱疲的舒扬回到家后,一觉睡了足有十二个小时。

    醒来的时候,窗帘已经拉开,初春的暖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来,让人感到温暖的同时,又好像被赋予了一股新生的力量。舒扬一抬头,看见陆一鸣一身清爽的站在门口,有些委屈地说:“早饭已经热了两次了,中午饭也快好了,你倒是先起来吃点再睡啊。”

    那一刻,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嗅着厨房里飘来的饭菜香,舒扬不由地想:难怪郝思嘉会说“tomorrowisanotherday”,明天这个词,本身就是充满希望的。

    作者有话要说:1.瓦木有想到白先生这么有人气……关于他的戏份,后面还有,但瓦能不能弱弱地说一句,他8素大家想象地那么纯善滴……

    2.下一章是小谭童鞋的番外,嗯,我得想想还有啥可写的……

    3.至于大家说小舒应该知道当年的真相,不然对小谭不公平,但瓦觉得,这就是小谭的心愿啊心愿,瓦们就成全了他吧……

    最后奉上今天晚上加班时的一个小段子:

    同事a:我靠,有蚊子咬我!

    五分钟后

    同事a(暴怒):我靠,又有蚊子咬我!

    同事b(得瑟中):你看,蚊子就不咬我,怎么都不咬我。

    莫莫(假装淡定道):哎,没想到这年头的蚊子也变得这么有气节了……

    于是,好冷啊好冷啊……不用开空调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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