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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蜜味之血(大结局)

    旗鼓临沙漠,旌旄出洛畿。关山绕玉塞,烽火映金微。

    饯送纡天什,恩荣赐御衣。伫勒燕然颂,鸣驺计日归。

    “现在我们已经*沙漠地带,”聂辅周说,“这就意味着,我们的最大敌人,不是那些恐怖分子,而是眼前的茫茫大漠。这场战斗,不需要枪械,不需要射击与狙杀。谁能在无法得到补给的最恶劣环境中生存下来,谁就是真正的胜利者!”

    铭心接过秦切肤递来的伪装布,把脑袋和脖颈包裹住。

    保存汗水是沙漠生存的一大要义。用布把脑袋和脖颈包住,可以减少火热的风沙及阳光带来的伤害。衣服会吸汗,使汗保留在皮肤上,汗水的冷却作用会使人感觉凉爽。

    行进了大约一个小时,聂辅周看了看手表,低声道,“休息。”

    秦刻骨找了一块*的岩石,整个人平躺在岩石背面的yin凉处。父子仨都已经找好根据地,视线齐聚在仍呆呆站在那里的铭心身上。铭心看了看聂辅周,聂辅周望着她点点头,她便坚定地迈开大步,朝着秦刻骨走去。

    她终于还是要和她的刻骨君厮守。

    感受着铭心炯炯的目光,秦刻骨伸手拍了拍他身边同样被岩石遮挡的yin凉位置,示意铭心也躺下来。乖乖躺下的铭心,看到秦刻骨把他的背囊放在自己的那一边。

    铭心就被秦刻骨和他的背囊挤在中间,除非她跳起来,否则根本没有动弹的余地。

    了解沙漠生存方法的人,都知道这样限制行动以求节约体力、并利用狭小而相对安全空间,诱使自身迅速放松自己身心的方法。

    “接下来会更加艰苦,大家好好休息。”聂辅周命令道。

    利用灌木、石头、露出地面的岩层等投射的yin影,yin暗处的温度比大气温度低20~30华氏度,铭心在悠长而轻缓的呼吸中,慢慢放松自己紧张的四肢,身体里出的汗都渗进内衣里,手腕和脖子上绑着的棉布吸足了汗水,此时传出一阵清爽。

    二十分钟后。

    聂辅周最先爬起来,带领三人继续前进。

    此后,每隔一个小时,聂辅周就会强制命令队伍休息二十分钟。在第三次休息时,聂辅周掏出自己的水壶,下令,“喝水!”

    铭心舔着自己微微有些发干的*,刚掏出水壶,又塞回腰间。

    下一秒,水壶就被秦刻骨夺了过去,递到她面前。

    看着秦刻骨强硬的视线,铭心摇摇头,“我还不渴。”

    “少*的给我扯淡!”秦刻骨瞪圆了眼睛,厉喝道:

    “喝!从现在开始,在下午四点半以前,每隔一小时,你给老子喝1夸脱清水!四点半以后,晚上八点以前,你每小时喝1品脱清水!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就少在我面前逞英雄!你要是在沙漠倒下了,别指望我会犯傻地背着你,那样只会让我们一起完蛋!”

    说完,秦刻骨从沙漠迷彩服口袋里掏出一管润唇膏,抛给铭心:

    “把它涂在*上!不要再用舌头舔*!那样做除了让你身体的水分加速流失,并导致*干裂之外,不会有任何好处!”

    被这样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铭心只能老老实实喝下1夸脱也就是1.1升清水。

    这样走走停停又过了三个小时,铭心都喝了三次水,秦刻骨才终于喝了一次水。铭心实在忍不住,拉住秦切肤,“你弟弟是不是参加过美国沙漠训练营的特训?”

    自从二战早期美军准备去北非作战时起,沙漠地区人和水这个话题就引起了美*方极强的关注。美军和以色列国防军曾经以为,通过在训练中逐渐减少士兵水的供应,可以使士兵在水量供应少的情况下依然保持良好状态,因此建立了沙漠训练营。

    秦切肤点点头,“他前年向美*方递交了‘生死状’,自愿接受沙漠训练营的特训。”

    听了这话,铭心顿时瞠目结舌。

    官方数据显示,美国本土参加沙漠训练营的士兵,有成百上千的人死亡。铭心吃惊的不是秦刻骨的勇敢,而是他竟然能活着走出沙漠训练营!

    “刻骨他是那批学员中唯一存活下来的,”秦切肤用敬佩的语气说,“在他第六次因为脱水而晕倒时,他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心惊肉跳的铭心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听秦切肤继续说:

    “做人工呼吸无效,让他吸氧无效,用小型心脏起搏器无效,他的教官当时真的急了,竟然直接用格斗军刀,划开他的xiong膛,掰断他的肋骨,用手提住他的心脏,强行用这种变态的方法,帮他一下一下重新恢复心跳!”

    铭心暴突了眼珠子,脑海里浮现出秦刻骨的xiong膛被切开,鲜血流淌不止的模样,连心脏都被人提住,这样竟然还能存活?

    “这就是秦刻骨,”秦切肤激昂地说道,“他的生命力就如同骆驼般坚韧!”

    铭心转过脸,看到前方不远处,秦刻骨那孤独而骄傲、永远都不可能弯曲的伟岸身影,内心升腾起一股激越的佩服崇拜之情。

    这已经不是欣赏所能形容的,也不是爱情所能概括的。

    如果,如果能够活着走出叙利亚大沙漠,她一定要好好地爱他。

    除了祖国和人民,还有那鲜艳的五星红旗,她会将她剩余的热血和爱,全部献给他!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前提都是,她必须活着走出这片广袤酷烈的叙利亚大沙漠。

    然而就算是死,她亦无畏无惧,跟着这铁骨铮铮的父子仨,她绝不会有后悔和遗憾。她仰头喝下1夸脱的清水。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极力配合他们父子仨,让自己不要倒下,让自己可以陪伴着父子仨,走向他们的胜利。或者陪着他们三人,一起倒在他们人生最后的光荣战场上!

    秦刻骨突然侧起头,露出凝神倾听的表情,尔后迅速从背囊中翻出棕色和黄色相间的沙漠伪装布,双手一抖,把整块伪装布铺开,便把他和铭心两人严严实实地罩住。

    聂辅周也翻出伪装布,罩住了他和秦切肤。

    铭心和她的刻骨君两个人一人抓住伪装布的两个角,四平八稳地卧倒在灌木丛下。

    “哒哒哒哒!”

    头进了那个坑。

    让她感到吃惊的是,原来沙层的下面要比表层yin凉一些。尽管不是她所想要的那种凉快,但总算稍微缓解了一下那种灼烧的感觉。

    这点连她都不知道,看来是沙漠训练营教会他的。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铭心感觉仿佛有烈火在烘烤着她的全身,喉咙里更是干得像被火焚烧得直冒烟。

    “水……水……”

    同一个字在她的脑袋中不停鸣响着,可*却偏偏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股清凉的液体从她的唇中灌入,暂时将她从炼狱之中解救出来。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秦刻骨那双渗着血丝的瞳眸,望向她的时候,却充盈着一种令人宁静的沉稳安谧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蓦地意识到什么的铭心马上坐起来,“你把你的水喂我喝了?”

    “这不是我的水,是老爸和老哥的。”秦刻骨满不在乎地说。

    铭心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声音都在发颤:

    “难道,我水壶里的总是喝不完的水,就是你们加进去的?”

    聂辅周和秦切肤过来扶起铭心,“走**,别说了,节约点力气!”

    发现秦刻骨在凝视自己,铭心抬起头,对着他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饶是秦刻骨心志如铁,也不由鼻子一酸,因为,她的笑容看起来更像是在——哭!!

    “是不是觉得闷?”聂辅周冷不防捏了捏她僵硬的脸蛋儿,“如果觉得闷,我们父子仨给你唱支歌**。”

    铭心也不客气,马上笑着说,“我要听情歌!”

    可最后他们父子仨凑在一块商量了老半天,他们都会唱的歌,只有一首。

    “唱一首!”聂辅周大声吼道,“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秦切肤和秦刻骨一起站起来,父子仨仰*吼: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

    风沙漫天。酷烈的苍穹下。粗犷雄浑的精忠报国歌声在戈壁大漠中回荡,震撼,抗击着所有力量。于是风云为之变色,风沙为之披靡,万事万物都被铁血军人这歌声所湮没!

    “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铭心听得早已经热泪盈眶,“这算什么情歌?”

    “但这首歌唱出了你的心,难道不是吗?”聂辅周伸出手,轻轻帮铭心拭去脸上的泪水。

    噙满泪珠的眼睛大大地睁开了,带泪微笑的脸慢慢颔首:

    “是的,是的,这是我今生今世听过的最动人的情歌!”

    第七天。

    早晨铭心醒过来,破天荒地看到父子仨还睡在沙坑里,并没有和以前那样早早起来等她。

    铭心跳起来使劲甩掉身上的沙粒,虽然她在睡觉的时候用从敌人身体上扒下来的衣服,把自己脑袋裹得严严实实,可是仍然有沙粒钻进了耳朵里。

    终于收拾干净,当铭心揭开父子仨身上的伪装布时,顿时瞠目结舌。

    首先她看到的是秦刻骨。坚强的秦刻骨,犹如战斗机器一样从来不会被敌人打倒、更不会被吓倒的秦刻骨,此时却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他正在——不停的颤抖!

    不光是他,出现同样症状的,还有聂辅周和秦切肤!

    在他们身上某些*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和肌肉上,甚至出现了不同症状的肌肉痉挛现象。铭心战栗着手,伸手搭在秦刻骨的额头上。

    冷!她只觉得秦刻骨的额头湿腻而冰冷!

    铭心慌忙摘掉秦刻骨为了防止用嘴呼吸而导致体内水份流失的布条,摇晃着他。同时也摇晃着聂辅周和秦切肤。

    “你们、你们怎么啦?”

    可他们都没有回答她,都只是无意识地从嘴里发出几声又干又涩的*。

    听到秦刻骨的*,铭心的心都被撕裂了。

    她简直不敢想象,被子弹射中还能从容的微笑、连吗啡都不注射、就用打火机消毒虎牙格斗军刀、然后从肉里把子弹生生剜出来的秦刻骨,这一刻究竟面临着什么样的痛苦,竟让他忍不住发出软弱的*!

    铭心跪到父子仨的身边,抓起水壶,可所有水壶都已经空了。她俯*子,用自己的唾液挨个湿润他们的*,然后伸出右手,使足力量,狠狠地轮流捏他们的人中,左手抓起一块帆布当成扇子,拼命对着他们扇风。

    一番忙碌下来。秦刻骨总算是勉强睁开了双眼,但是他那双充满锋锐气息的双瞳,那如夕阳残血般鲜红、足以让神魔都为之退缩的妖异气息的双瞳已经不见了!

    现在他眼睛里剩下的,只有迷茫和令人不安的空洞。

    “刻骨,刻骨,你到底怎么了?”铭心抓住他一阵猛摇,嘶声哭叫道,“秦刻骨你不要吓我!你们到底怎么了,我应该怎么才能让你们好起来?你告诉我!”

    被铭心摇得几乎要散了架的秦刻骨,眼睛中终于恢复了一点神志。

    他张开嘴,努力挣扎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我们可能患了……热虚脱。”

    热虚脱!

    由于身体水分和盐分的大量流失引起的、可以把人置于死地的热虚脱!铭心的眼泪霎时冲出了眼眶——都怪他们把水都给了她!

    现在他们已经处于生与死徘徊的边缘!

    要不是他们都接受过严格的训练,要不是他们拥有太坚韧的生命力,要不是在他们心中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让他们本能地支撑起最后一点生命之火,以他们现在的状态,他们根本就看不到今天的太阳!

    聂辅周和秦切肤还在昏迷之中。

    秦刻骨则努力瞪着一双眼睛,双手紧紧握起,发白的指节中不时爆起过度用力的骨节声响,他拼尽全力想让自己的意识更清醒一些,他的努力让铭心眼泪大颗大颗地坠落。

    要不是她喝了本来属于他们的那份淡水,要不是他们帮她背了至少一半背重,他们根本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每当在沙漠里支撑了一个小时,享受那二十分钟的休息之后,她从沙丘后面的yin影下揉着眼睛爬起来,总能看到在比较高的位置上,顶着太阳、抱着自动步枪、轮流为她警戒放哨的他们!

    到了晚上沙漠里的温度只会有十几度,强烈的温差会让铭心全身发抖,所以每次他们都帮她挖一个沙坑,躺在仍然带着太阳余温的沙坑里,身上还盖着一层层薄薄的黄沙。

    他们自己则是拿一块伪装布往身上一盖了事!

    每天只喝在沙漠中正常人每天必须摄入清水量的三分之一不到,还要帮她扛起大部分弹药,他们父子仨身上的负重都已经超过了五十公斤!

    白天攀越一座座熔岩山脉,在沙漠中行军,几乎没有休息,到了夜晚,还得用不趁手的工具帮她挖沙坑。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终于病倒了!

    回忆着这些天在叙利亚沙漠的一幕幕,铭心炽热的眼泪一颗颗狠狠砸在秦刻骨的脸上。秦刻骨轻舔着自己的*,尝到了眼泪的咸味,疑惑地瞪大眼睛,“笨蛋,哭什么?”

    “是我害了你们,是我拖累了你们!”

    铭心这样一个强大的女兵王,在这一刻却是又惊又怕,深深的悔恨与自责击倒了她,她伏在秦刻骨身上就是嚎啕大哭。

    秦刻骨安慰似的伸手轻拍着她的背脊,

    “别哭了,铭心,还记得我们曾跟你说过的那句话吗?‘战争让女人走开’,其实,这句话是我们男人想要保护你们。女人,应该由男人来保护。在战场上,也是如此。就算我们父子仨都死了,也要让你活着回去!咦……我眼前怎么有好大一个金灿灿的圈圈?难道是个大大的月饼?月饼好啊,我现在真*的饿呀,把那个大大的月饼拿过来,我们可以好好吃一顿啦。我们会给你分大大的一块,至于我们男人,只要留下小小的一块就够了,谁叫我们是男人,谁叫我们那么爱你呢……”

    这大概就是热虚脱症状里所谓的精神混乱**?

    听着秦刻骨再无任何掩饰的内心直白,铭心全身发颤,早已经泣不成声。

    “还在哭吗?笨蛋铭心!”秦刻骨瞪着眼睛,扬起一脸苍白的笑容,“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吗?在天漠军演场,也是在沙漠之中,我骂你是长舌妇,结果你听成了常奢富,后来每次想起,我都忍不住大笑。还有那时候,我问你,铭心,铭心,你为谁刻骨铭心。我不知道你为谁刻骨铭心,但我知道我为你刻骨铭心了。”

    铭心的身体狠狠一震,时光仿佛瞬间倒流,回到两人命运最初交叉的时刻,璀璨如同紫微星划过。

    “真的好喜欢你啊,铭心,你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只小动物,又怒又笑的表情异常生动,而且个性单纯而直接,让人不爱都很难。铭心,铭心。光是想到这两个字,我就觉得自己脑门一阵麻痹。铭心,我的恋人,我内心的恋人。如果能拥有你的话真是死而无憾……”

    铭心抓紧了他的手,“你可以拥有我的,你可以拥有我的,刻骨,刻骨,你不要放弃,答应我,不要放弃!”

    “我怎么会放弃?”秦刻骨扬起一脸的骄傲: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在我五岁的时候,就被我家老爷子逼着,在零下一、二、三、四十摄氏度,反正是很冷的大雪天,出去练习长跑,我当时摔进了一个山沟里,整个山沟上都结满了冰,根本爬不上去。当时我旁边还有一只几乎被冻僵的猴子。嘿嘿,连猴子都没有征服的山沟,我咬紧牙关,硬生生地爬上去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懂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永不放弃!因为……我是秦刻骨!”

    铭心用手背粗鲁地擦拭着眼角,凝望着脸色苍白、浑身不停发颤、却死命咬紧了牙关硬撑着的秦刻骨。这个男人实在是太骄傲了,这种骄傲已经融进了他的骨子里,骄傲得让他就算失去了意识,仍然顽强地支撑起一个男人的脊梁!

    “秦刻骨,”铭心望着他的刻骨君,突然大吼,“我不会让你们死的!热虚脱只要让你们充分休息,每三分钟给你们喝少量的水,就肯定能康复!”

    秦刻骨的嘴角缓缓抹上一丝温柔的笑意,“笨蛋铭心,我们已经没有水了……”

    “这是我的事!”铭心声嘶力竭地大喊,“我不会让你们死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抛弃你们!不是有句话说,不抛弃,不放弃吗?这就是我的承诺!因为……我是楚铭心!”

    热!真的好热!

    就算是躺在岩石的背阳处,也不会感到清凉,因为身体已经没有多少汗水可以渗出了,这在沙漠中,是绝对危险的信号。

    看不到一株植物,也找不到一点动物的粪便,周围只剩光秃秃的石头和沙粒。就连山坡下的盆地里,也找不到一滴水,只能看到白花花的一片盐粒。

    铭心不停地趴在一个又一个石缝旁,努力察看那里面是不是藏着下雨时残存的积水。

    她趴在地上,不停地寻找哪怕是稍稍有点湿润的泥土或沙粒,当她用秦刻骨的格斗军刀从地下挖出好不容易看到的一棵野草,却丧气地发现,野草的根须已经变得又干又脆,用手指轻轻一拽,就碎成了几截。

    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再不给仍处于昏迷之中的他们父子仨喝点什么,他们就真要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蓦地,她的眼角掠过一只飞鸟。

    降雨后在一些太阳晒不到、或者地势低缓的地方,可能积下了大量雨水。生存在这里的飞鸟或动物,应该很清楚这些水源的所在。

    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那只不知名的飞鸟,铭心在崎岖不平的山地上越跑越快。突然间,脚下一空,还没来得及大叫,她就一脚踏空,从一个十几米高的山谷上狠狠滚了下去。

    尖锐的石块撞击着身体,失重的感觉让铭心全身毛孔瞬间全部收缩。

    她还不能死,他们还在等她找到清水回去救命!

    铭心猛地拔出身上的格斗军刀,一刀狠狠*身下的岩石缝隙里。

    “啪!”

    高碳钢格斗军刀竟然被她身体从山坡上滚下来的惯性给生生拉断,继续下坠的铭心来不及反应,“当”地一巨响,她顿时感觉眼前金星乱舞,如同几万只苍蝇一起嗡嗡乱叫般的声响中,两股温热的东西缓缓从她的鼻子里流出来。

    血!

    看着落到沙漠迷彩服上的鲜血,铭心把眼睛睁大到不能再大的地步。摔伤的痛楚就算再尖锐,此时也不能影响她分毫。她突然放声大笑。

    她不能不笑,因为……她终于知道如何救他们了!

    折回到父子仨的身边,看着他们虚脱多时、再没有水就要报销的身体,她慢慢地下定了决心。她毅然决然拔出那只余下半截的格斗军刀,对着自己的左手臂狠狠砍下去,在一声无法压抑的惨叫声中,大块的血肉在空中飞溅。

    铭心痛得全身发颤,甩下手中血淋淋的军刀,把军用水壶拿过来,接住左臂喷涌的鲜血。

    来不及处理伤口,她咬紧牙关,颤抖着手,用直升机打下来的重机枪子弹壳做成的勺子,盛满一勺鲜血,然后掰开秦刻骨的嘴,把那勺鲜血慢慢灌进了他的嘴里。

    接下来是聂辅周,再然后是秦切肤。

    他们仍然处于昏迷之中,但灌下满勺鲜血后,他们肌肉上的痉挛渐渐地消失了,皮肤也不再那样潮湿冰冷。

    她就这样躺在他们的身边,用自己的鲜血,不停地来滋润他们的*和生命。渐渐地,夜幕降临。

    漆黑的夜幕笼罩着整个大地。在广阔无垠的苍穹下,在这片浩瀚得无边无垠,纵然穷尽整个人类所有的智慧与种族生命力,也无法探究到其边界与根源的宇宙中,在这个小小的蓝色地球的某一个角落上,四个忠诚的共和*人,四个彼此用生命照亮了对方道路的战友,四个为彼此不计回报奉献牺牲的爱人,静静地偎依在一起。

    沙漠的夜晚,周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静得他们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静得连沙粒在风的鼓动下慢慢滚动的声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静得连他们头顶,那一轮银色的圆月,和满天如宝石一般闪耀着点点流光的群星们,也显得孤独起来。

    她知道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因为她的眼前突然出现绚烂旖旎的幻觉。

    那是她和她的刻骨君初次见面时,焊接在悍马底盘上的巨大油箱被引爆后,夜幕中仿佛燃烧起的璀璨的烟火。

    ——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

    烟花持续在空中爆炸开来,数万朵焰火炸响耳畔,却听不到声音,只能看到,红成烫,绿成油;青如飞烟,蓝如秋水;黄得犹如储存下来的一秋阳光,橙得宛似熟透的橘林,沉甸甸的饱满;而紫则紫得矜贵绝伦,如北斗横斜,水晶溅夜,紫微宫飘出的紫色帷幔……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最后一勺鲜血倒进秦刻骨的嘴里。

    “好甜……”

    品味着她的鲜血的秦刻骨,发出一声喑哑而温柔的低唤,他扭了扭身体,在沙地上侧身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他的双眼眼角,在银色的月光下无意识地闪出两条细细的银线。

    蓦地从远方传来沙沙的轻响,起风了。

    “像蜜一样甜……”

    他最后的声音掠过她的耳畔。她展颜微笑,疲倦地沉下眼皮。周遭的声音渐渐模糊起来,她伸出手去,颤抖着握住了他的手。手心传来冰凉的温度,一如他执着而又冰冷的吻。

    头顶上蓦地传来直升飞机轰鸣的声音,还有搜救的光线逡巡过这边。铭心听出那是联黎司令部的搜救直升机,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下来。得救了,聂辅周,秦切肤,还有我最最亲爱的刻骨君,你们要好好地活下去,连带我的这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这异国他乡的沙漠真像祖国的塞外啊。如果可以,请为我唱一首出塞曲,像那草原千里闪着金光,像那风沙呼啸过大漠,像那黄河岸,yin山旁,英雄骑马壮,骑马荣归故乡!

    她终于可以闭上双眼,在她的蜜血终于干涸的瞬间。

    她眼前浮现出初见面时他问她的情景,“铭心,铭心,你为谁刻骨铭心。”

    事实*已经用自己的生命回答了他,“刻骨,刻骨,我为你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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