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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逐云宝玉

    月色尚好。

    散花绸布挂帘后,一盏孤灯映出了女子美轮美奂的侧脸,梳洗干净的韩亦幻斜斜瞥了目光,长而浓密的睫毛轻扫着眼侧。经了云欺风的一番闹腾,魏紫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离开,漫漫长夜又一次侵袭而来。索然无味打量着房里的奢华布置,女子睡意全无。

    “已经将我当做云家的人了么……哼……”手中一只精致的小杯已经被自己玩弄了许久,茶水溅了一桌,却无心去收拾。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白日里弗惑碧色的眸子,那般欲言又止……她自然是直到他在想些什么,可是即便知道,却许不了他什么,改变不了些什么。既然他不说后悔,那自己只能当做他不后悔,若无其事相扶相伴将自己选择的路走下去。

    出了凝冰谷的第一天,却晃若历经了好几世一般沉重,却在不知不觉间期许着什么。就像一朵花,在等待绽放的时间一般。

    喂喂,别臭美了……脑中猛然跳出一声嘲讽,方才被羞辱的场景立即浮现,唇上似乎还有那家伙手指的温度,眼中似乎还能看见那抹人畜无害的笑脸,然而这份不自在深深烙印在了骨子里,总有一天,要报今日之仇!韩亦幻紧紧攥了衣角,冷艳的脸上yin晴不定,眼中杀意沉淀——但愿从此不在相见,否则,定要剜出那双眼睛,撕烂他的嘴。

    “让人讨厌的嘴脸,简直……像一只狐狸……”此话一出,却是她自己遮袖捂了嘴:真狐狸遇上了假狐狸,还输得这般难堪,实在不是什么说的出口的事。

    姚黄传书来报,爹接到了弗惑带去的噩耗,启程赶回凝冰谷。孔倩病重的消息没有走露给韩亦真,看样子爹已经知道她偷玉一事了。刻意留下姐妹两人在陌生的沉渊山中,完成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关于逐云琚和另两个女人,纠缠了两代的恩怨:

    流川东极沉渊山,西极凝冰谷,修妖并存已是不争之事实。

    流川之北,北岭之巅,巅之秘境,有仙界一说。

    流川之南,南海之渊,渊之异地,有魔域一传。

    修真之人得道升仙,弥留之妖失道化魔。

    千年之前,魔尊傲天狂性大发,自南海之渊显现真身,肆意屠杀流川无辜凡人,一时间掌控流川的仙界大乱,几经与魔尊对峙,却无奈力不从心。直到一名唤作云上逐的修真之人与千年玄狐妖韩怀空合力击退魔狼,才得以保住流川大陆数亿生灵,传为佳话。

    事后,云上逐得仙界至宝逐云琚,在流川之东开山创派,唤作沉渊,声名大振,很快崛起为修真第一大派。而后相传他得道升仙,入住秘境,从此不问流川之事,亦没有人再见过他。逐云琚也相赠给了昔日的战友韩怀空,成为凝冰谷镇谷之宝。而韩怀空却因是千年玄狐妖身份,亦不能位列仙班。风流倜傥的少年却恋上雪神雪华神女身边饲养的一只九尾天狐,正是韩亦幻的娘亲,璎珞。得众仙家点拨,终促成一段良缘。

    《流川史册》记载,到此便为终结,再未言他物。

    “谁料璎珞下凡入住凝冰谷之时,才得知谷主早已有妻室,正是孔倩。孔倩性情喜妒,见韩怀空娶璎珞为妻,自己为妾,心中愤恨交加。常对性情软弱的璎珞恶言相对,雪华神女闻之,认定是韩怀空负了璎珞,一气之下赐他一颗烬魂丹,硬要他与孔倩做个了断……”后话便是从姚黄那里听来的故事,那故事仿佛是一卷纸页泛黄的古书,却无时不刻令她编织着娘亲璎珞曾经的历经的伤痛。

    “你爹这才知道在凝冰谷的日子里璎珞受了委屈,但对于雪华神女之举依旧不能认同。烬魂丹的事也迟迟没有告诉孔倩,只是日夜陪在你娘身边。璎珞夫人当时也真是糊涂了……以为是她的存在才让谷主无法与孔倩长相厮守,一日竟乘其不备,偷了那颗烬魂丹自己吞了下去……”

    “烬魂丹乃是足以破除仙神护体仙气之物,璎珞夫人服下后便魂飞魄散……谷主拼近全力,只借逐云琚力量护住她两魂六魄,还有一魂一魄流离失所,散落在流川大陆之中。而璎珞夫人的肉体却因为魂魄散尽,从而打回白狐原型,被冰封在凝冰谷的冰窖之中……”

    无数个夜晚,韩亦幻让姚黄魏紫两人不断地说着爹娘曾经的故事,那些她无法了解,也不允许去了解的故事。而后对玉神伤。

    上古通灵的宝玉,净魂渡灵,足以治愈世间一切奇难杂症,足以另令人起死回生——只要魂魄完整,肉身尚存。玉石铸魂之时,不可再次运用那个力量,否则,璎珞的魂魄便会再次飞散。有时候韩亦幻甚至在想,自己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或许只是为了延续母亲的一个梦,那个给她生命的女人,自己甚至都记不清娘亲的模样。依稀间只有白色轻纱,朦胧了她的双眼,令她一迷失,便是三百年。

    守护着玉,不让别人去碰触,不让浊气去沾染。渐渐孤身一人隐没在冰凉的月色中,冷冷望着别人的欢颜,凄凉如水。然后回身一望,只有一双碧眼,久久守护着她,宛若是看护着自己的猎物一般,炙热却令人恐惧。那距离,不能也不敢碰触。

    直到那日,韩亦真为了孔倩决心夺玉,她才知道,曾经那个扬起一张笑脸天真无邪唤着自己姐姐的娇小人儿,终于长齐了羽翼,有了自己的想法,叫嚣着要离她远去。沉渊后山相见,相对无言,隔着一块玉的距离,却始终跨不过。摇曳的烛火,襁褓中的小女娃,灵动的双眼,灿烂的笑容……曾几何时也那么近的看护过这个妹妹,亦让自己有过一时的心动和柔软,只是这份姐妹间的牵挂,在两代人的无尽纠葛中,终于也化作了羁绊。

    韩亦幻幽幽叹了口气,起身,出门,想让凉风冷静一下自己的情绪。

    却不想屋外一阵婉转琴声,惹得思绪更加纷乱。琴声……何人抚琴?何人会在深夜之时抚琴?古琴之音低沉彻骨,宛若泼墨作画,一笔落下浓重之极,提笔间却又如轻云淡烟,一点朱砂落在心头,隐喻着淡淡忧伤。

    一时间有些沉醉的韩亦幻便借着月光,距云府后院亭阁不远处,止步。万千园中花朵被黑夜染指,又被月色救赎,纷纷抛弃了原本的色彩,而露出谜样的银色来,只有借幽幽的香气才能证明自己不是精雕细琢的观赏品。这景色,倒是有几分令自己意乱情迷。

    雕着四方麒麟的亭阁一角,生生割碎一轮明月。月下一名男子端坐亭中,身前一架古琴,指尖流转,沉水之音在韩亦幻心头荡漾出一圈涟漪。她一双美眸目不转睛盯住了那男子的一头白发,是沉渊的长者么?听闻沉渊派除却掌门云无涯以外,还有四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掌管炼制丹药的天辰长老;负责铸造冶炼的道辰长老;监督弟子修习武道的酬辰长老以及打点礼乐之事的勤辰长老。

    论资历,想必能在云府后院悠然奏琴的老者,也只可能是上述其一。

    似乎是感觉到陌生气息的走进,抚琴男子略略一抬头,明若秋水的眸子却不觉令韩亦幻愣了神——那如雪般细腻柔美的长发下,分明是一张同样柔美的英俊面孔,哪里有半分老者的姿态?!白狐女心中一惊,不止是此人的外貌,还有这琴声,自己虽不懂音律,却能听出曲中曲折离愁,若不是尝尽冷暖,怕是没有这等境界的。

    “嗯?”弹奏者一瞬间的分神,指尖冰凉的琴弦便“嘣”地一声,跳跃着脱离男子的控制,悠长的一声回音蔓延在庭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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