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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缘起之风

    衣着华贵的女人端坐在纱幔之后,表情甚是严肃。没有任何火光的屋子里yin暗之极,借着房外昏暗的月色,勉强看得出纱幔之外人影七七八八跪了一地。

    “所以说,云欺风当真下山去了?”女子的声音有些冰冷,凤目轻轻一瞥,透出一道寒光,“那为何胜雷没有告诉我此事?是有意隐瞒吗?”

    “大少爷日理万机,恐怕是,是无心之失……”领头的一人哆哆嗦嗦,将头埋得更低。

    “哼。那样最好。”女人一哼,“否则要你们跟在胜雷身边也没意义了……对了,云欺风下山所为何事?有哪些人随同?只怕不是简单的玩乐吧……”

    又有一人开了口,“回雅夫人,是文修皇帝有请,具体事宜不清楚……侯爷没有交代下来,小的们也不知。同行的还有韩谷主的女儿,妖狐韩亦幻。”

    “那不是韩老狐狸送来联姻的筹码么,云欺风带着她做什么!酒色沾身,难成气候……”被称为雅夫人的女人柳眉一挑,忽而想到了什么,声音陡然提高,“等等……可是身上有逐云琚的丫头?!果然,果然这小子心里还是有数——他想自己娶了那丫头,拿到了逐云琚再来与胜雷争沉渊掌门之位……好啊,好啊,这算盘打得真是巧妙……”未等有人回话,眼前的纱幔被猛然扯开,雅夫人探身而出,一把纠起了方才说话那人的衣领,“……明白该怎么做了吧?”

    “小,小的明白!”战战兢兢的男人不敢直视那双凤目,手一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女人留下,还有用。”雅夫人这才松了手,又不忘嘱咐一句,“派些手脚干净利落的人去,难得云欺风有离开沉渊山的机会,我可不希望看见他活着回来……”

    “是!”齐齐回话,数道人影瞬间不见。

    雅夫人红唇一抿,重新坐回了纱幔之后,点燃了一盏琉璃灯,柔和的光亮映照在那风韵犹存的脸上,带着一丝嗜血的气息。

    “云欺风,和我斗,你还是太嫩了点……凭你那点三脚猫的脚底抹油功夫,离了这沉渊山,便是死路一条……”烛火猛然间一跃,“噼啪”声惊得她指尖一跳,身边忽然多出一个黑影来,雅夫人面色一黑,“……谁?”

    “娘,是我。”略显低哑的男声响起,来者身材修长,着一身窄腰青蓝色锦袍,虽显华贵,周身却未佩过多饰物,想必是时常动拳脚之人。脸上轮廓宛若刀刻,目若星辰,气宇轩昂间又不失儒雅风范。

    “胜雷!”雅夫人一惊,随即绽开了笑颜,伸手拉了他坐在自己床榻之上,“来的正好,娘正巧有事与你说,云欺风他……”

    “若是欺风动身前往尘世修真皇帝那里的事,胜雷已经知道了。”云胜雷低低垂了眉眼,脸上氤氲过一缕愁容。雅夫人嗤嗤一笑,抚上了云胜雷的手,“娘替你安排好了,定不会叫他再与你争,沉渊掌门也好,流川侯也好,还有那宝玉逐云琚也好,有娘在,便叫他争不得!”眸光轻转,女子又道,“韩怀空的女儿你可曾见过了?听说是个绝世美人,你可喜欢?”

    “未曾谋面。眼下局势也容不得我去顾及儿女私情。娘若喜欢,胜雷便从了您安排便是,不必多言。”云胜雷瞥过目光,字斟句酌道,“只是关于欺风,娘是一定要除了他么?我到觉着,自始自终他都不曾想过与我争这些虚名。”

    言下之意却明白得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雅夫人轻蹙了眉,低了声音,“娘只是不放心。曾经不想,难保以后不想。云欺风此人虽露出一副玩世不恭,桀骜不羁的样子,可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说他城府甚深。连你爹也常说云欺风暗藏锋芒,将来定有大气候……你不知道,娘每次听你爹说这话的时候,心都为你一紧,生怕他对你不利……”

    云胜雷不多言,只是抽回了自己的手,“娘,你早些歇息吧,爹也快来了。我去书房一趟,白日里派里的事还没有处理完。”

    说罢,便是径直走了出去。

    纱幔后的女子眼中荡起无奈,深深叹了口气,向着那远去的背影呢喃,“你若输,定是输在心慈手软之上……”

    书房中暖香缭绕,逼退了后夜的凉气。

    青蓝色的身影伫立窗前,将墨迹尚未干透的纸条匆匆叠好,绑在漆黑乌鸟的细腿之上,抬手间便是片片黑羽自振翅的飞鸟身子上落下,兀自地遮了那双隐含忧虑的明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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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么?”美眸轻轻一瞥,水光氤氲,冷冽似箭。

    云欺风身子抖了一抖,臂膀上的乌鸦“哇”地一声跳了老高,随即振翅隐做了天边的一个墨点,再也不敢多留片刻。男子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条,嘴角一勾,塞入了袖中,并没有答韩亦幻问话的意思。

    讨了个没趣,白狐女也不多说,不紧不慢跟着云欺风的脚步,身后走过的青石阶不计其数,曲曲折折从山顶绵延而下,终于有见到尽头的迹象。想不到这沉渊山居然有如此之大,随着爹使了妖术御空而来一时间竟没有发觉。再看这沉渊山,峰林错乱,流川侯的府邸便坐落其间,山腰还有沉渊门派的大小楼宇,修真弟子约莫上千余人。云无涯身为沉渊掌门人,苦心经营,百年来沉渊派是愈发壮大,修真之人灵力通天,天赋异禀,寿命异于常人,仅凭借这千余人,便是抵得上文修皇帝的十万兵马。

    如此看来,云家被封流川侯之称,绝不是凭云无涯一人之力。

    不知凝冰谷众妖,何时才可得此境界?韩亦幻心中正盘算,却不想撞上云欺风宽实的后背,抬头嗔怪望了他一眼,对他的评价又一次被刷新——不停在“长相看似顺眼的yin谋家”或者“举止看似优雅的色狼”之间来回跳动,“为何止步?”

    “你看……”折扇轻轻指了山下依稀可见的万顷良田,云欺风笑了又笑,“这些都是文修皇帝赐给云家的喔……”

    “这与我何干?”冷不丁将正得瑟得紧的男人甩在身后,韩亦幻冷言相对——三千封邑来维持沉渊派千余名弟子的生计,自然衣食无忧,潜心修道,比起弱肉强食的凝冰谷,境况自然是要好上千百倍。这般一想,凝冰谷的没落,也算得上是情理之中,人妖之间的隔阂永远是一道天堑么?即便文修皇帝极力袒护妖族,却还是无法真正做到一视同仁。心中不免有些酸楚,韩亦幻加快了步子,不再多看一眼。

    “三千封邑中至少有一半都是我的,你嫁给了我,就都是你的呐……”云欺风歪了头,明眸眨了又眨,模样甚是真诚,“即使给凝冰谷众妖所居也没有关系,反正在沉渊山脚下,小妖们也不敢造次。”

    “不稀罕。”白狐女头也不回,却不想踏下最后一阶台阶时还是迟疑了一瞬,她竟没有想到若是嫁了云家还有这等好处,只是……回头望了眼依旧笑容灿烂的男子,韩亦幻心中笃定暗道:此人之话绝不可信。

    “那便作罢。”云欺风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在韩亦幻呵斥之前压住了她的火,“从这里开始到文修皇帝的黄都,要骑马而行,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御空,亦不可施法,像个寻常人一般赶路。”

    “为什么?”韩亦幻甩开他的手。

    “规矩。”云欺风扶了扶歪在一边的盘龙束发,“修真之人的规矩。”

    “我是妖,用不着守你们的规矩。”

    “那至少也得入乡随俗,快马的话,用不了三天便可到,憋不死你!难道你想听着街市上一群闲人追着你叫‘神仙姐姐’,顺便将手中的白菜叶子,玉米棒子一并供奉给你?我不反对。”见韩亦幻微微拧了眉心,似乎是想象出了骚动的局面,云欺风曲了手指搁在嘴边长长吹了声口哨,只见一匹黑马应声踏蹄而来,矫健四肢下腾起一路烟尘。随即在两人身前站定,黑马嘶鸣一声,乖巧至极。

    “这到真是快……马。”韩亦幻愣神,轻轻抚了黑马的长鬃,心中倒是有了一分对眼前笑靥不改男子的敬佩——这马竟能随叫随到,快如疾风,只怕也不是凡间之物,而能驯服此马之人,又怎么会是等闲之辈?

    “啊,早晨刚叫云浮牵到山脚下等着咱的,当然来的快了啊!是吧,小白?”云欺风说得理所当然,熟门熟路拍了拍马屁股,谁料那黑马竟是一个鼻响,后蹄一抬,正中男子胯下,“嗷——”

    继而是长时间的沉默。不过,却此时无声胜有声。

    至少方才出现在韩亦幻脑海中的念头顷刻间烟消云散。

    白狐女强忍住笑,默默转过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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