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渐入佳境
送走了终于下定决心班师回朝的司命大人，云欺风觉得自己就像是云家的功臣一般，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起来——虽然说贡献出了私藏的两坛上等百年佳酿外加一本沉渊派的武功秘籍，可是相对于贡献出了自家妹妹的韩亦幻，他觉得南宫子瓜在他这里剥削得很手下留情了。
何况，这下云家少的可是两个登峰造极的话唠。
相对于几日前的喧嚣，云家二少爷的庭院中此刻显得悄然了许多。
韩亦幻俏脸上写满了对韩亦真的不放心，几欲开口抱怨，人却是定定坐在了云欺风的对面，目光注视着他手里不纸页泛黄的小书。
利刃割裂气流的声响逼近耳畔，男子却目不斜视，手腕轻巧转动了几下，借着折扇扇面，挡下了几柄泛着寒光的飞刀。他将另一只手中的《流川志·沉渊云侯列传》向前翻了几页，云欺风正色向韩亦幻道，“你看清楚，我爹迎娶雅夫人的时间和我哥的生辰八字根本就对不上……虽然我们修真之人的寿命是凡人的数倍，可是怀胎十月，是没有异样的。”
“你的意思是，云胜雷并非是你爹亲生？这种事怎会记载在云家的纪传之中？”韩亦幻将信将疑接过那本册子翻看。
“此书天下仅此一本，都是我煞费苦心这么些年记下的东西。”云欺风勾了勾唇，又徒手接下一根从暗处飞来的银针，“我说，能让你叔叔别对着我玩暗器了么？”
果不其然，边角的空白之处都标着些云家和沉渊派发生的事情，歪歪倒倒的小字，倒是出自他的手笔不假。不理会他的埋怨，白狐女皱了眉责怪道，“你字真丑……”
“人长得帅就行了。”红着脸轻咳数声，云欺风提醒她，“看内容！”
似乎是怕韩亦幻不明白，他又道，“雅夫人本名叫做王格雅，是修真大派落虹峰前任掌门的女儿，与我爹亦是联姻。不同于你和我，他两人成亲之前连面都没见过，我问过当时伺候她的下人，亦没有小产的迹象。”
“这种事你爹该比你清楚，云胜雷若不是他亲生，为何将他委以重任？”
韩亦幻目光一瞥，嘴角弯了弯，努力没有笑出声来。只见那书上还注了行小字：云欺风，沉渊流川侯次子，龙历一七七三年，遇白狐妖女韩亦幻，卒。
死的真直接。
“因为我娘是犯了禁忌被逐出沉渊派的弟子，相比于云胜雷，在派中那些长老师尊弟子的眼中，来历不明的我更加难以信任。”云欺风略略一沉思，又道，“我想爹是清楚的，这般决断也只是为了保住云家的颜面，封了门派里的众人之口。还有一事，我的式神白鹰乃是云家一脉相传的神兽，我爹传给了我而没有给我大哥，雅夫人居然一句怨言也没有，你不觉得蹊跷么？”
韩亦幻点头，“只怕她心里清楚自己的儿子身上流得不是云家的血，根本无法掌控白鹰的神力……”眼见着又是几只暗镖向云欺风身上扎去，她终于按捺不住，流云般的广袖一挥，以柔克刚将暗镖全数揽下，嗔怪向着假山石后的人影唤道，“融空叔叔来云府数日，为何不愿现身相见？”
那人影迟疑一番，终究还是小心走了出来。
“真好，幻幻还认得我这个做叔叔的，明明上次回凝冰谷的时候你才那么一点点大，连话都说不全，只会看着我笑……”韩融空干涩笑了一笑，思绪仿佛飞回到了数百年前，只是眼前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倾城女子，当真是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她么？
他微笑着踱步到韩亦幻的面前，又低声道，“叔叔也不是不想早些见到幻幻你，只是得先除了此人……”一双泛着寒光的凤目瞪了云欺风一眼，“幻幻你放心，叔叔没有你爹那么狠心，什么联姻，什么凝冰谷，我韩融空才管不了许多，定会还你一个自由身！”
云欺风拱了手行礼陪笑着，顶着“罪大恶极”之冠，深表压力很大。
韩融空鼻中哼了一声，只听得韩亦幻向他道，“有劳融空叔叔费心，只是亦幻与云家的婚事已定，与公与私，亦幻都不能辜负，还望您谅解。”
“就知道你会这般固执，所以最后还是要靠叔叔来动手啊！”他惋惜一叹，“我此番前来，还有一事相告：璎珞嫂子失散多年的魂魄可能有一缕遗落在流川都城金芒，你可知道？”
韩融空以眼示意韩亦幻支开云欺风，却不想她淡淡道一句但说无妨。
怎么，连逐云琚的事云家这小子都已经清楚了么，亦幻这丫头待他倒也太过于掏心！韩融空心中不是滋味，嘴上却说着，“我知道你此时不便擅自离开云府，所以想先去和文斌帝打个照面，邀请你入住金芒，也好伺机行事。”
“融空大人与文斌皇帝相识？”云欺风有些惊愕，转而又笑道，“不过流川皇室的司命大人倒也算是半个韩家人，总是能行个方便的。”
“我怎不能与文斌那小子有交情？当年他还是太子的时候，狩猎时遭了奸人暗算，替他解毒的人便是我……”韩融空轻蔑瞥了云欺风一眼，说不出的敌视，猝然间想起什么似的，“等等，那个司命是……半个韩家人？”
他转头望向韩亦幻，“此话怎讲？”
“这……”韩亦幻迟疑着道出实情，“他，当朝司命南宫子瓜和亦真她……”
“什么！”韩融空凤目圆瞪，语噎半晌，忽而发出一声长叹，“真真，真真也被臭小子拐走了？还是个楚荒南宫家的鸟人妖怪？！凝冰谷没男人了啊？！天啊……我这就去，我，我不相信，我要去看看真真，她这么大了我还没见过，不能就被骗走了啊……”
还是这么爱担心呢……韩亦幻微笑看着自家叔叔失态地抓耳挠扫，满面通红，直到他的身影匆匆消失在屋檐之上，这才回眸打量笑意不减的云欺风。
“但愿南宫那小子招架得住这位融空大人。”男子摇了扇子，又扭头望了望韩亦幻，意味深长道，“你们韩家的女婿真不好当……”
于是三天之后，韩亦幻与云欺风二人便有了无比正当的离开沉渊山的理由——一封由新王亲笔书写的加急信函直接惊愕了刚刚回府的云无涯。
老人家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自己前脚刚从金芒离开，文斌皇帝有什么事不托付自己，偏偏要传唤儿子和准儿媳，这不是很奇怪么？
年轻人的心思真是难猜，说不定大张旗鼓请了两人，到头来只是为了见一见绝色狐妖的庐山真面目。
流川侯摆摆手，罢了，去吧。如果光是如此，云欺风也不会一路上处于兴奋状态，重点是亲爹之后的一句话，“亦幻姑娘在沉渊派住了也有些时候了，待此行回来，我与韩谷主商量一番，就将你与欺风的婚事办了吧！”
韩亦幻垂了头默许，雅夫人见两人间的关系丝毫没有因为她的离间而有破绽，气得脸色铁青，闷声喝茶，连客气话都没有一声。
云欺风看在眼中，索性趁热打铁，又向云无涯提出要求掌管沉渊派七门中玉衡，开阳，摇光三门的事宜，美名其曰爱情事业双丰收，要对得起韩家人的殷切期盼。
云无涯先是一愣，没有想到在众人眼中喜好玩乐的次子居然会主动提出这种请求，正欲开口却听得雅夫人沉不住气从旁一句，“沉渊派七门事宜向来都是由天辰，道辰，酬辰，勤辰四位长老负责，胜雷也不过是帮忙打点。若是这般安排，只怕三门弟子会有微词……”
正当气氛尴尬间，云胜雷竟松了口，淡淡一语将雅夫人气得几欲吐血，“难得欺风有心，便按他的意思办好了，玉衡，开阳，摇光三门的弟子，由我来解释便好。”
韩亦幻怔怔望着云胜雷，那日在他房中的话顿时显现在脑海中：凡是他想要的东西，只要我有，定会拱手相让……记得告诉他，我不会是他的绊脚石，有需要的话，成为垫脚石也在所不惜……
不惜违背雅夫人的意思，也要执意成为垫脚石么？
他对云欺风的感情，自己看得清楚。只是这般在夹缝中生存，傀儡一般被娘亲利用为权欲的工具，被弟弟当做敌人一般的对待，他会不会也早已伤痕累累？
即便这般……
她回望云欺风的双眸，宛若化不开的浓墨中，对云胜雷泛出的，依旧是冷冷的光泽。
何况，这下云家少的可是两个登峰造极的话唠。
相对于几日前的喧嚣，云家二少爷的庭院中此刻显得悄然了许多。
韩亦幻俏脸上写满了对韩亦真的不放心，几欲开口抱怨，人却是定定坐在了云欺风的对面，目光注视着他手里不纸页泛黄的小书。
利刃割裂气流的声响逼近耳畔，男子却目不斜视，手腕轻巧转动了几下，借着折扇扇面，挡下了几柄泛着寒光的飞刀。他将另一只手中的《流川志·沉渊云侯列传》向前翻了几页，云欺风正色向韩亦幻道，“你看清楚，我爹迎娶雅夫人的时间和我哥的生辰八字根本就对不上……虽然我们修真之人的寿命是凡人的数倍，可是怀胎十月，是没有异样的。”
“你的意思是，云胜雷并非是你爹亲生？这种事怎会记载在云家的纪传之中？”韩亦幻将信将疑接过那本册子翻看。
“此书天下仅此一本，都是我煞费苦心这么些年记下的东西。”云欺风勾了勾唇，又徒手接下一根从暗处飞来的银针，“我说，能让你叔叔别对着我玩暗器了么？”
果不其然，边角的空白之处都标着些云家和沉渊派发生的事情，歪歪倒倒的小字，倒是出自他的手笔不假。不理会他的埋怨，白狐女皱了眉责怪道，“你字真丑……”
“人长得帅就行了。”红着脸轻咳数声，云欺风提醒她，“看内容！”
似乎是怕韩亦幻不明白，他又道，“雅夫人本名叫做王格雅，是修真大派落虹峰前任掌门的女儿，与我爹亦是联姻。不同于你和我，他两人成亲之前连面都没见过，我问过当时伺候她的下人，亦没有小产的迹象。”
“这种事你爹该比你清楚，云胜雷若不是他亲生，为何将他委以重任？”
韩亦幻目光一瞥，嘴角弯了弯，努力没有笑出声来。只见那书上还注了行小字：云欺风，沉渊流川侯次子，龙历一七七三年，遇白狐妖女韩亦幻，卒。
死的真直接。
“因为我娘是犯了禁忌被逐出沉渊派的弟子，相比于云胜雷，在派中那些长老师尊弟子的眼中，来历不明的我更加难以信任。”云欺风略略一沉思，又道，“我想爹是清楚的，这般决断也只是为了保住云家的颜面，封了门派里的众人之口。还有一事，我的式神白鹰乃是云家一脉相传的神兽，我爹传给了我而没有给我大哥，雅夫人居然一句怨言也没有，你不觉得蹊跷么？”
韩亦幻点头，“只怕她心里清楚自己的儿子身上流得不是云家的血，根本无法掌控白鹰的神力……”眼见着又是几只暗镖向云欺风身上扎去，她终于按捺不住，流云般的广袖一挥，以柔克刚将暗镖全数揽下，嗔怪向着假山石后的人影唤道，“融空叔叔来云府数日，为何不愿现身相见？”
那人影迟疑一番，终究还是小心走了出来。
“真好，幻幻还认得我这个做叔叔的，明明上次回凝冰谷的时候你才那么一点点大，连话都说不全，只会看着我笑……”韩融空干涩笑了一笑，思绪仿佛飞回到了数百年前，只是眼前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倾城女子，当真是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她么？
他微笑着踱步到韩亦幻的面前，又低声道，“叔叔也不是不想早些见到幻幻你，只是得先除了此人……”一双泛着寒光的凤目瞪了云欺风一眼，“幻幻你放心，叔叔没有你爹那么狠心，什么联姻，什么凝冰谷，我韩融空才管不了许多，定会还你一个自由身！”
云欺风拱了手行礼陪笑着，顶着“罪大恶极”之冠，深表压力很大。
韩融空鼻中哼了一声，只听得韩亦幻向他道，“有劳融空叔叔费心，只是亦幻与云家的婚事已定，与公与私，亦幻都不能辜负，还望您谅解。”
“就知道你会这般固执，所以最后还是要靠叔叔来动手啊！”他惋惜一叹，“我此番前来，还有一事相告：璎珞嫂子失散多年的魂魄可能有一缕遗落在流川都城金芒，你可知道？”
韩融空以眼示意韩亦幻支开云欺风，却不想她淡淡道一句但说无妨。
怎么，连逐云琚的事云家这小子都已经清楚了么，亦幻这丫头待他倒也太过于掏心！韩融空心中不是滋味，嘴上却说着，“我知道你此时不便擅自离开云府，所以想先去和文斌帝打个照面，邀请你入住金芒，也好伺机行事。”
“融空大人与文斌皇帝相识？”云欺风有些惊愕，转而又笑道，“不过流川皇室的司命大人倒也算是半个韩家人，总是能行个方便的。”
“我怎不能与文斌那小子有交情？当年他还是太子的时候，狩猎时遭了奸人暗算，替他解毒的人便是我……”韩融空轻蔑瞥了云欺风一眼，说不出的敌视，猝然间想起什么似的，“等等，那个司命是……半个韩家人？”
他转头望向韩亦幻，“此话怎讲？”
“这……”韩亦幻迟疑着道出实情，“他，当朝司命南宫子瓜和亦真她……”
“什么！”韩融空凤目圆瞪，语噎半晌，忽而发出一声长叹，“真真，真真也被臭小子拐走了？还是个楚荒南宫家的鸟人妖怪？！凝冰谷没男人了啊？！天啊……我这就去，我，我不相信，我要去看看真真，她这么大了我还没见过，不能就被骗走了啊……”
还是这么爱担心呢……韩亦幻微笑看着自家叔叔失态地抓耳挠扫，满面通红，直到他的身影匆匆消失在屋檐之上，这才回眸打量笑意不减的云欺风。
“但愿南宫那小子招架得住这位融空大人。”男子摇了扇子，又扭头望了望韩亦幻，意味深长道，“你们韩家的女婿真不好当……”
于是三天之后，韩亦幻与云欺风二人便有了无比正当的离开沉渊山的理由——一封由新王亲笔书写的加急信函直接惊愕了刚刚回府的云无涯。
老人家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自己前脚刚从金芒离开，文斌皇帝有什么事不托付自己，偏偏要传唤儿子和准儿媳，这不是很奇怪么？
年轻人的心思真是难猜，说不定大张旗鼓请了两人，到头来只是为了见一见绝色狐妖的庐山真面目。
流川侯摆摆手，罢了，去吧。如果光是如此，云欺风也不会一路上处于兴奋状态，重点是亲爹之后的一句话，“亦幻姑娘在沉渊派住了也有些时候了，待此行回来，我与韩谷主商量一番，就将你与欺风的婚事办了吧！”
韩亦幻垂了头默许，雅夫人见两人间的关系丝毫没有因为她的离间而有破绽，气得脸色铁青，闷声喝茶，连客气话都没有一声。
云欺风看在眼中，索性趁热打铁，又向云无涯提出要求掌管沉渊派七门中玉衡，开阳，摇光三门的事宜，美名其曰爱情事业双丰收，要对得起韩家人的殷切期盼。
云无涯先是一愣，没有想到在众人眼中喜好玩乐的次子居然会主动提出这种请求，正欲开口却听得雅夫人沉不住气从旁一句，“沉渊派七门事宜向来都是由天辰，道辰，酬辰，勤辰四位长老负责，胜雷也不过是帮忙打点。若是这般安排，只怕三门弟子会有微词……”
正当气氛尴尬间，云胜雷竟松了口，淡淡一语将雅夫人气得几欲吐血，“难得欺风有心，便按他的意思办好了，玉衡，开阳，摇光三门的弟子，由我来解释便好。”
韩亦幻怔怔望着云胜雷，那日在他房中的话顿时显现在脑海中：凡是他想要的东西，只要我有，定会拱手相让……记得告诉他，我不会是他的绊脚石，有需要的话，成为垫脚石也在所不惜……
不惜违背雅夫人的意思，也要执意成为垫脚石么？
他对云欺风的感情，自己看得清楚。只是这般在夹缝中生存，傀儡一般被娘亲利用为权欲的工具，被弟弟当做敌人一般的对待，他会不会也早已伤痕累累？
即便这般……
她回望云欺风的双眸，宛若化不开的浓墨中，对云胜雷泛出的，依旧是冷冷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