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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噩梦回旋

    “驳回,这件事老夫绝不同意!妖就是妖,怎可与人共处?”

    “让妖物得以集聚在仙山脚下,世间怎有这等荒唐事!即便是你爹云无涯坐着沉渊掌门之位时,也未曾提出这提议!”

    “云掌门,此事乃是天大笑话!难道今日你唤我等来沉渊派一聚,便为的是这事?莫不是令夫人为凝冰谷谷主之女,这才生出这荒唐念头来罢?”

    “真是黄毛小儿,只会胡闹!”

    “不如先请您的兄长允诺罢,流川之上的仙妖之事,流川侯所言,我等不敢不从……”

    “是,让流川侯来定夺!”

    “只要云胜雷公子一句话,老夫便收回前言!”

    云欺风端坐沉渊派掌门人之位上,墨瞳微阖,抿唇不语。

    直到那些怒容未消的各派之主一一拂袖而去,他才缓缓起身,脑海中挥不去仍旧是那些不屑的眼神:在那些道貌岸然的人眼中,自己不过是云无涯来历不明的庶出之子,侥幸坐上了沉渊掌门的位子,毫无建树不说,竟堕落到要与妖族为伍。

    他能左右的,只有沉渊一派的何去何从。

    妖族不得人心,即便位高如他,依旧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素帘掀起,白衣女子端一杯温茗,款步而出。见男子眉心紧拧,也约莫猜出了事情的原委。没有说话,径直将杯盏推到了云欺风的手中。

    云欺风并未接茶,而是缠上她的手,“一切和我预想的,都不一样……”

    那语气,分明是夹杂了几分失落,委屈。

    “我明白,可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人,太过于强势……凝冰谷纵使得以逃脱此难,只怕日后,还会有不平之事……”

    韩亦幻缓缓坐于他的身旁,抬眼望了空无一人的无极阁,这里,本该是流川侯召集修仙各派首脑集聚之处,只是此时,却空余孑然两人对望。

    ……

    流川龙历一七七四年,沉渊派掌门人云无涯归隐,传掌门人之位与次子云欺风;流川皇室文斌帝册封其长子云胜雷为流川侯,辖云家三千封邑。

    ……

    雅夫人已死,被她心心念念,望子成龙的儿子亲手所刃。沉渊派对外传言说是恶疾暴毙,只是稍稍对云家之事有所涉猎之人,心中都以明白了七八分。其中曲折虽不为人知,因何而故,却是不争的事实。

    流川侯。

    云无涯命人厚葬自己的结发妻子,墓在那枫林之中。满山的红叶,如同那女人生前喜爱的红裙。墓是合墓,一室尚空。出殡之日来了不少人,还有落虹峰几位德高望重的女弟子,其他的,多半是畏忌云家的威名。

    弗惑,姚黄两人亦来了云家,是为了将魏紫的尸身送回凝冰谷。

    流离失所之妖,终究要回归本源。当韩亦幻看见那具冰冷的尸体时,紧紧咬了下唇,直到沁出血迹来。

    世人说云侯夫妇恩爱,才建此合墓。云无涯听闻,略带风霜的脸上,微微露出笑容。

    可是韩亦幻明白,那座合墓中,只怕永远只会有一尸。心不在,身在又如何?

    归隐,从此再不问世间繁琐之事,让一身的仙风道骨融于飘渺天地间,不问红尘,不问世事,或许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如若没有凝冰谷纷繁俗事,韩亦幻觉得,自己也未必会有曾几何时的心思。

    劳碌了大半生的云无涯尚可这般做,抛却一切。可是云欺风,他可做么?他又甘心做么?

    “是我的问题。”云欺风微微歪了头。

    黑发遮掩,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只是那语气却是冷清至极,“他们说得明白,只听流川侯的话——沉渊掌门这种称谓,毕竟只是门派之间的区别,即便沉渊派再强盛,云家再强盛,没有文斌皇帝的默许与器重,一样无法号令修真各派的行动。”

    说到底,天下归心的,不过是一个权字。

    而如今的大权,仍在云胜雷的手中。

    “云老前辈的做法,果真不乏深思,或许,他早料到今日之事了。”韩亦幻幽幽一叹,继而道,“云胜雷手中有权无兵,你手中有兵无权,兄弟之间相互牵制,只怕谁也不敢胡乱动这流川之上的势力格局……妖族一事,难以定夺,动一发而牵全身,与云家不利的事,他不会让你们涉险。”

    “爹都难以做到的事,又怎肯轻易交给我们来做?”云欺风亦是长叹,指头的关节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子,“云家……真是在苟延残喘呐……”

    “高处不胜寒,长盛之族,必定有一段血泪之路。”

    想了想,韩亦幻将舌尖流转的话吞回了肚中:若是如今莅临流川大陆顶峰的云家都算做苟延残喘,那么她们曾风光一时的妖狐韩家,如今只能借靠联姻之事做求宁的筹码,又算作什么?

    血泪之路……

    听完她的话,云欺风心中默默念了数遍,忽而间起身,挥袖将桌上的瓷杯打翻。

    白瓷如裂帛,惨惨一地。

    “你……”

    知他此刻心绪起伏,韩亦幻便不再多语,附身拾了那杯子碎片,却不想被云欺风扼住了手腕,拖起身来,“这种事叫下人做就好。”顿了顿,他又道,“我娶你,不是要你来做这些事的。”

    “那是来做什么的?”她冷笑,顺着他的话生出讥讽之意,“如今逐云琚中我娘魂魄除尽,神力已恢复,自然还你云家,是你囊中之物……若是曾几何时,我韩亦幻尚有牵制王格雅之用,如今你的眼中钉已死,云胜雷无心与你相争,而我的存在,让你成为那些修真之人的众矢之的……如此看来,你还留我有何用?”

    他看着她,倔强如昨,清浅的眸子中隐匿的是寻常女子不曾有的寒光。他开口,一句话说得极缓,“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她微怔,“即便我是妖?即便此时的我,已经成了你青云之路上的绊脚石?”

    “是。”

    即便你这颗棋子,已变作足以封杀棋局的劣根之子。

    独独一字,挑开心头的结;一堵看不见的墙,轰然倒塌。

    “欺风……”她抬手,想去拥他,却不想被一声轻咳打断。抬眼间,恍若流云般的白色长发映入眼帘——是他。

    雾里青见屋中二人,迟疑了一瞬,还是走了进来,示意云欺风借一步说话。

    韩亦幻微微欠了身子向他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直到那抹雪白消失在转角,雾里青这才开口,秀眉微拧,“不尽人意。”

    “意料之中。”云欺风淡淡回应,收回目光,继续敲着桌子,“计划照旧……我是说,最初的计划……”

    “你怎还执迷不悟?!”白发男子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微微怒气,上前一步,扯了他的衣领,“她知道了会怎样待见你,你可想过?!”

    云欺风拉下他的手,狭长的眸子流露出yin晴不定的光泽,“想过,可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为她?将她最在乎的东西弃之于不顾?我当真不明白你的想法……”

    “她最在乎的东西……”云欺风伸出一只手指指了自己,一字一顿,“是我。”

    额上青筋一跳,那张柔和如旭阳的脸庞暗了下去,“正因为如此,你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她的心头割刀子……凝冰谷众妖,你到底准备怎么处置,云掌门……”

    最后三字加了重音,告诫这笑颜不改的男子,此刻他的身份已然不是那个纨绔不羁的云家二少爷,而是被沉渊派众弟子马首是瞻的云掌门。

    步步惊心,招招逼迫。

    “让我想想清楚……”云欺风的声音渐小,忽而抬起头又对上雾里青的眸子,坚定道,“你得帮我将云胜雷从流川侯的位置上拉下来,不管用什么样的代价……”

    不管什么样的代价……

    雾里青扬起唇,“连她也可以么?”

    “除了她。”着银紫色大氅的男子眼角弥漫出戾气,喃喃道,“其他碍事的棋子,能杀便杀,不留一个……流川侯的玉座,本就是我们的东西……我得拿回来,拿回来……”

    “云欺风……你到底是为谁这般……”雾里青垂目。

    “我。”顿了顿,他接口,“和我们。”

    “疯狂”二字咽下。素袍轻摆,雾里青笑:云欺风口中的“我们”,不知可否能多加他一人。

    隔墙之后,冷艳女子宛若画卷般定格,听毕二人私语,不由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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