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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输赢

    第八章输赢

    右丞闻言突然爆发出大笑:“你这个昏君,你以为这样就能罢我的官职吗?上书房定会驳回你草拟的东西,你几年不上朝了,这个朝堂已经不是你一言九鼎的朝堂了,你的官员也不是那些只会对着你瑟瑟发抖的官员了!”

    尽欢帝回头看了他一眼,连眼底都没有冒出生气的火光,倒是添上了几分欢喜:“嗯,你说的对啊,若不是你,孤还不知道孤的臣民已经变成这样了呐。”而后话锋一转:“但是,他们会同意的,因为你,孤亲爱的cāo控朝纲的大人,你,已经,畏罪自杀了。”

    说着菀妃那方突然传来物体落地的声音,右丞惊觉之下慢慢回过头,见菀妃腿边有一团小小的血肉模糊的东西,坠落之后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失去了生机,还未来得及有意识的生命在菀妃脚边滚落了一地的血水,将沙砾石块都染得触目惊心。驾着菀妃的两人松开手,菀妃沉闷地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凄苦的笑意在嘴边泛起,终归,终归还是……

    右丞慢慢闭上眼睛,而后四向扫去,仿佛看到假山背后唯一的一株巧合之下顽强开花的弄蝶,收起了兰紫色的花瓣,低垂下苍翠的枝叶,慢慢贴着假山枯萎了过去。眼泪夺眶而出,羊谷的花是不适合长在天朝的,从来都不适合,为什么自己要抱着那么侥幸的念头呢?为什么为了自己的事情,要委屈菀儿……

    但是终有一天,这里会变成羊谷的附属!

    想到这里,右丞狠狠地瞪着尽欢帝,尖利的犬牙将下唇咬出了殷红的液体,忍耐,忍耐,若是自己不小心透露了羊谷就要起事的事情,那这个狗皇帝的报应,谁来施予?

    正想着突然那个领着右丞来的太监走到近前说道:“陛下不追究此人了吗?”

    一席话惊得好不容易不说话的右丞刷白了脸,这个对自己只会阿谀奉承的阉狗想做什么?自己不过图个方便买通了这个在宫中的人,难道他要……

    想着右丞便破口大骂:“你这个死阉人,追究什么与你有什么关系,只会跟着别人低三下四的狗!”话刚说完顿觉不妥,只怕什么都没有挽回倒让尽欢帝起了疑心,当下心中的期盼开始松动了起来,奈何脱不开侍卫的禁锢,只能忿忿地怒视着他,用似乎比方才更为凶狠的眼神。

    尽欢帝有些意料之外地看着棋局之外,现在一脸谄媚和居功表情在自己面前弯着腰的人,修长的手指悄无声息地开始在腰际游走。

    那太监被右丞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心中有些发慌,只是向尽欢帝凑了过去就要说话:“陛下,这个人是……唔……陛下……”那太监尖细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难以置信地看着插在xiong口的短刃,纯金的尾端镶嵌着璀璨的红钻,在那太监眼皮底下熠熠生辉的,是尽欢帝随身佩戴的匕首……

    亭子边雅致的景物仍然保持着从容的姿态,淡淡的风扬起浓浓的腥臭,飘忽过参差的树梢,翩跹过嶙峋的怪石,直向着远处一尘不染的湖水飞去。因为没有感情,所以才能不分春夏秋冬的美丽下去;因为没有欲求,所以才能万古长存地不被一代代帝王遗弃;因为不介意自己生活的环境在一日中会染上多少血腥,所以才能就地生根不去寻找所谓的彼岸。

    而对人来说,这太突然,太难以理解。右丞猝不及防地看着那太监倒在自己面前,而后目瞪口呆地看着尽欢帝对着自己俯下身:“孤不知道什么羊谷要起事的消息,也不想知道,所以圣旨上没有你通敌叛乱这一条,知道么?”

    右丞心中的信念瞬间坍塌,似是被夺走了全部期盼一般,双唇颤抖牙关紧咬,望向尽欢帝的眼神突然变得决绝,连按着他的那几人都有些吃力地跟着动了起来。

    尽欢帝缓缓直起身:“如你所愿,孤等着,等着中秋过后羊谷皇帝来觐见的那一天。”而后唇边绽出迎风百合般和煦的笑容,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走到假山前,低下头来看那专属于羊谷的弄蝶,突然升起莫名的思绪,对他们两人来说,这花有特殊的寓意吧?

    菀妃床头一直珍藏着的字画,幅幅都伫立着弄蝶,无论是被掩映着的,或是独立绽放着的,都是弄蝶。而右丞为了处理自己堆积成山的事务依言住在宫中的那几日里,落下了贴身带着的玉佩:谨慎地只雕刻着弄蝶的叶子作边缘修饰,但是自己过目难忘,翻遍花木书籍,差人调查良久,只知那是天下间只有弄蝶才有的剑形扁叶。

    所以才会如此不防备地吐出花名,而后给了自己进一步突破他们心理防线的机会吧。

    “狗皇帝,算你狠,你狠,这次你赢了,我尹夏言对天发誓,此生此世化为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身后传来右丞歇斯底里的咆哮和万恶的诅咒,在宁静的御花园里突兀地漫开而后尽数笼罩在尽欢帝身上,勾起后者唇角浅浅的弧度:“如此,那孤便给你留个全尸,免得孤以后见了你的亡魂被吓到,啊对了,也让你体态轻盈些方好,免得太多仇怨压着你,让你都碰不到孤的衣角——来人,抽肠。”

    右丞面色一寒,转头看了一眼昏倒在地的菀妃,还未来得及咬舌便被人塞入了布包,顿时口中盈满再无动作的余地,只剩耳边传来尽欢帝清晰的吐字“你是放不下菀妃啊,但是不行哦,你死后要化为厉鬼报复孤,菀妃可是和孤一日夫妻百日恩,不会那样做的,为了免于让菀妃左右为难,你们只有分埋两地了。”

    漫步走回小巧亭子,安然落座在石椅上,而后慵懒地单手托腮看着右丞被绑上木架勾出粘稠滴血的大肠,尽欢帝突然觉得心中有些落寞,赢了?

    这次,是,又赢了吗?

    呵,怎么感觉输尽了。尹夏言的挑衅和菀妃同情的眼神,让自己不断改变了原先的计划,本应该同意尹夏言的交易来了解羊谷起事的细则,却因为一时意气将二人通通赐死,原本下得地风顺水顺的棋局下了个余孽满地,后患无穷……

    转而看应是手下败将的右丞,却见他自始至终没有发出懦弱的呻吟,只是温柔地看着扑倒在地的菀妃,紧紧簇起的眉头上冷汗直冒,绑缚下的身体像是要嵌入背后的木架以阻止愈发狂暴的颤抖般微微挪动着。木架后方悬得越来越高的石块继续缓缓上升,将穿着白红相间大肠的铁钩一分一毫,慢慢吊离了主人的体内。

    如方才一般,血水滴落在下面坚实的土地上,固形物留在表面,液形物一丝不落地渗了下去。营养丰富的浇灌,来年御花园空地上也许都会生出妖娆的花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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