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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心悦君兮(四)

    第二十章心悦君兮(四)

    有一句没一句地调侃着身边淡雅宁致的少年,时光翩跹地飞快,快得尽欢帝还未来得及触及它飞舞的衣角,视野中便已经失却了它的影踪。

    于是千秋亭高翘的飞檐已经近在眼前时,尽欢帝都有些讶异于路程的短暂了。

    “父皇,皇兄!”

    高昂的童音响起,早已候在千秋亭内的天钺在兜兜转转了几个圈之后终于等到了两人,便不顾礼数地大呼出声,小小的脸上洋溢着久旱逢甘霖的欣喜。

    逝水仿若看到了救星一般疾步向前,一厢想要甩脱让自己心神不宁的手,一厢又顺势回应道:“天钺好快啊。”

    尽欢帝右手一紧,轻松就将欲要逃离的皇儿拽了回来,而后低低地道:“啊,现在才发觉呢,这么一来,父皇就不知道逝水的愿望是什么了。

    逝水稍一后退,而后立刻稳住身形,只作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对着天钺道:“天钺可有想好要许什么愿了?”

    微微拢起眉心,尽欢帝索性伸出左手环住了不乖乖听话的皇儿,两手并用将其拖到身侧,用低到极点的嗓音道:“但是怎么办呢,若是和天钺一起再来一局,父皇便又会让着天钺,逝水也定然如此,那这么一来,父皇还是没有办法知道逝水想要什么。”

    单挑起左眉,尽欢帝有意压低的嗓音透着独有的蛊惑,缓慢行进的语调伴和着亦真亦假的犹疑,仿若流光暗涌的七弦古琴慵懒起调,右手拨弦下的散声浑厚遒劲,流连着的左手轻触徽位却又轻盈虚飘。

    逝水微楞,而后斜过眼去瞥了瞥正在疾步走下亭阶的天钺,突然反握住尽欢帝的手,前言不搭后语地唤出一声:“父皇,天钺赢了。”

    “父皇看到了啊。”察觉到身边人儿小小的异举,尽欢帝愉悦地回道:“那不如下次,父皇和逝水单独再比比看吧。”

    “父皇,皇兄,快一点啦!”

    已经踏下最后一步台阶,蹦跶着跃向突然驻足的两人,天钺犹自不知情地大声嚷嚷着。

    尽欢帝却从始至终都未予理会,只是浅笑着看着逝水,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逝水亦是收回了最后一点对天钺的关注,食指安静地在尽欢帝手中屈伸了片刻,细腻的指腹轻柔地划过后者掌心错综的纹路,眼里的温顺更是灼热了自己父皇未有准备的心。

    这一刻,稳重自持的大皇子俏皮地像只挠人的猫咪,又仿若急需回应的小宠,礼数的拘束尽皆抛却在旁。

    半晌,逝水淡雅的眉眼陡然弯成了新月:“好啊。”

    而后趁着尽欢帝放松警惕的刹那抽身而出,让最后一串从口中溢出的字句,似有似无地飘散在了凉薄的空气中。

    ——“届时希望逝水有幸,也能知道父皇所欲何物。”

    语出后再也不看尽欢帝的反应,逝水转身便搂住了奔到近前的天钺,而后顺势低下头来问道:“好啦好啦,方才跑得那么快。现在哥哥也等不及想要知道天钺的愿望了,快说吧。”

    得意地歪起小嘴,八岁的小童笑得像只转着圈儿咬自己尾巴的小犬:“哥哥弯下腰来,天钺要凑过来才说。”

    逝水假作无奈地摇摇头,而后蹲伏下身贴到天钺的脸边,道:“原来是秘密啊,天钺现在可以说了吧?”

    天钺迫不及待地凑过嘴去,正欲开口,却被头顶的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

    “这样不好哦,游戏是三个人一起玩的,父皇可不要做那个唯一不知情的人。”

    压下心中涌现的再度被无视感,尽欢帝看似的理直气壮却搁进了不少醋意。

    逝水抬眼看了看像松柏一般伫立一旁,面无表情的尽欢帝,又转眼看了看欲言又止,小嘴撅起的天钺,突然便发现自己,好像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更为无奈地摇了摇头,逝水瞬间便决定了这个时候谁才是应该无视的人。

    于是别回脸,对着有些委屈的天钺笑笑,而后道:“赢的人是天钺,所以不要管父皇,接着说吧。”

    “不行!”尽欢帝宣布自己的存在一般有些严厉地低吼了一声,而后恍觉失措,于是脸色瞬间转为柔和,慈父的语调再度出现:“天钺,规则不是这样的哦,如果天钺没有想好要许什么愿的话,可以以后再说。”

    天钺费力地抬头,圆圆的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尽欢帝:“但是天钺已经想好了啊,天钺正准备对皇兄说呢。”

    尽欢帝牵了牵嘴角,微觉尴尬:

    这个交涉,应该是有史以来最对牛弹琴的一次吧?

    谈判的走向完全脱离了自己的布局,技巧性和谋略性完全无用,思想和生活都是两个世界的人,在一个问题都不甚清晰的论点上纠缠不休,事件的核心人物却在一旁憋笑地俊脸泛红。

    “所以说,这个规则不是这样的啊,天钺是要对着父皇许愿的,不是对着逝水。”

    “但是天钺的心愿,是要皇兄来做的啊,父皇不知道也没有关系。”

    “那父皇知道也没有关系了……不对,规则就是父皇必须要知道天钺的心愿,然后命令逝水来实现。”

    “那和天钺直接对皇兄说有什么区别啊?”

    ……

    天钺黑亮的眼睛愈发迷惘,左歪的小脑袋愈发倾斜;尽欢帝面上的笑颜愈发牵强,循循善诱的语调愈发僵硬,两人的对话却陷入了胶着状态,再无进展。

    当空的太阳逐渐西斜,晌午的温度开始流散,和风拂过亭边的一池绿水,窈窈地掀起了千层柔波,而千秋亭中央的石桌上,不知何时便已经琳琅满目了各色茶点。

    逝水蹲伏着身细细描摹着两人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地笑出声来,只还未来得及掩住嘴角,纠葛不休的两人便同时转过头,牢牢盯住了逝水不合时宜的笑靥,异口同声地道:“逝水(哥哥),怎么办?”

    逝水立刻吞声,抿唇,貌似文不对题地笑:“日中已过,方才禄公公已经派人传膳了,父皇和天钺也该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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