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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袖善舞情意切(上)

    湘西是一个缺少绿荫的地方,四处横亘着的矿山,里面虽然蕴藏着无穷的财富,但它的外表却是荒凉的,这里的冬天,成日都是大风大灰的天气,空气中永远漂浮着一层黄黑色的灰尘,阳光隐身其中,灰蒙蒙的,冬日里本来就缺少绿色,湘西更是荒芜得吓人,唯有城中那一栋高级宾馆,里面倒是种满了应季的树木和花草,一眼望去,颇有些生机勃勃的意味,因为各地军阀即将在这里召开联合会议,所以白远斋花了大价钱,聚集了一批能工巧匠,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对这座宾馆进行修缮,力求尽善尽美,这不,一大早的,那些工人们就来了——

    管事的是一位温文儒雅的中年男子,酒店的经理只跟他简单的寒暄了两句,余下的工作就交给自己年轻貌美的秘书去做,那女秘书扭着水蛇腰,对这一伙人交待了要做的事情,还有必须遵守的规矩后,这才甩着帕子走开了,按道理,这样一群粗俗的手艺工人,那女秘书是瞧不上一眼一瞥的,偏偏其中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小伙子引起了她的兴趣,那小伙子,长得英俊极了,尤其是他笑的样子,更是招人代见,这女秘是一名风骚娘们,临走时,甚至还不由自主的对那小伙子抛了一个媚眼,等她走远了,众工人顿时就取笑起那小伙子来:“哎呀!你小子福气不小啊!这时髦的城里女人八成是看上你了,了不得啊!”

    那小伙子只是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哼”了一声后才说:“庸脂俗粉,不堪入目!”这话自然说得极低,除了他自己,只怕没人能听得见,自这天早晨起,他们就开始干活了,这小伙子负责的,不同于其他工人的粗活,全都是一些精细的活计,他话很少,干活却不含糊,又认得几个字,管事的自然有几分器重他,午饭过后,居然扯着笑脸跟他攀谈了几句,众人都是见怪不怪,工头吗?不都是这样的吗?想要你卖力的替他干活,当然得给两个笑脸给你,等到大伙都散了,那管事的却收起了笑容,沉声对那小伙子说道:“何先生,这几日,委屈您了!”

    那小伙子立刻便换了一副模样,那样精明灵活的眼睛,除了何天翼,还有谁!何天翼满不在乎的说道:“这有什么,我可不是什么贵胄子弟,什么角色我都扮得来,再说了,这个会场,我想按我的需要来好好布置一番,到时候行动起来就顺手了,别人是做不来的。”

    那管事的连连点头:“何先生言之有理,少帅说了,在这边的人,可以任您调配,一切行动,也由您说了算,我已经把他的话传下去了,何先生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何天翼却忽地神色一敛,随之便换上了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老板,我一定好好干活,您老就放心吧!”

    那管事的心领神会,马上大声说道:“这样最好了,干得好的话,我多给你两块大洋,好好干吧!亏待不了你!”

    “哎哟!薛老板,你可真是个大方人啊!”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旋即就飘来一阵香风,那位涂着鲜艳口红的女秘书,一扭一摆的走了出来,等走到何天翼的身边,这才“噗嗤”一笑,眨动着眼睛问他道:“这位小哥,你是外乡人吧?”

    那管事正要回话,生得千娇百媚的女秘书却抢先开口道:“薛老板,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那管事的讪笑着,垂头顺腰的走开了,何天翼低着头,很是老实的回答道:“回小姐的话,小的是缜北人士,因为家中战乱,所以逃荒到这里,为的,只是讨口饭吃罢了!”

    “哦!”那女秘书围着何天翼转了一圈,忽地摇头道:“小哥,我怎的觉得你不像是讨口饭吃的人呢?不像,实在是不像,以你这样的模样和气度,怕是做大事的人吧!”

    何天翼暗中吃了一惊,表面却波澜不惊:“小姐说笑了,小的哪有那个福气呢!不过是手艺人罢了,成天描描画画的,讨生活而已。”

    那女秘书娇笑道:“呵呵!说话怎么这么认真呢?”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摇着手中的帕子,冷不防一阵风吹了过来,她手里的那方帕子,立刻便随着风掉了出去,那女秘书惊呼道:“手帕,手帕,我的手帕。”

    何天翼故作笨重,好半天才抓到那方手帕,又气喘吁吁的将那手帕交给那位女秘书,谦卑道:“小姐,你的东西,我给你追回来了。”

    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那女秘书居然在空中一把抓住了何天翼的手,何天翼愣了愣,脸上现出了一个古怪的神情,但那个神情转瞬即逝,他吓了一跳似的,拼命的想抽出自己的手,同时颤声道:“小姐,你,你干嘛抓着我的手啊!”

    那女秘书凑近何天翼的脸,吐气道:“瞧你,吓成这样,真是可怜见!”

    何天翼暗中骂了一句:无耻!以他的身手,想挣脱这女秘书的手,简直易如反掌,可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使出自己四分的力道,与这女秘书较量,好容易才挣脱她的手,那女秘书却扬起了手,‘咯咯’的笑了起来,那神情,仿佛一只抓着老鼠玩耍的老猫——

    何天翼目光如炬,在那女秘书扬手间,一眼就看到了她手掌间淡淡的茧,那种形状的茧,只有长期握枪的女人,才有可能有,少说也得七八年的工夫才能形成,难怪,刚才她握住他手时,他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的这个女人,不过二十岁左右,看模样,与一般的女子并无异样,以她的生活状况,根本就不可能在她的手掌间形成那些茧,除非,她另有一层隐秘的身份,只是,那一层身份到底是什么呢?

    何天翼疑窦丛生,长期潜伏在湘西的太城特工,在接到何天翼的指示后,立即就对那名女秘书展开了秘密调查,只可惜,从任何一种现存的证据来看,这名叫钟玫的女秘书都是在普通不过的湘西女子,唯一不同的是,她私生活糜烂不堪,为人非常的招摇,江策手下的人采集到的证据,有一大半都是她与一个又一个情人之间的桃色事件,就她这样一名靠身体吃饭的女子,她的背后,真的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吗?

    与此同时,太城那边接连发生了几起高级将领遇刺的事件,冯垠海不幸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虽然最后他全身而退,但也着着实实的惊魂了一场,那些杀手行动迅速,凶残成性,有好几名太城要人都重伤在他们的枪下,其中目击的行人和兵卒们也多有伤亡,一时之间,北国最坚固的一座城池,反成了一座危城,那些被抓获的行凶者,全都吞毒自尽,无一活口,虽然他们想以这种方式避免暴露自己的身份,但太城的情报部门还是从蛛丝马迹中寻到了一些线索,所有的证据和线索都指向了东洋人,也就是说,这一批杀手,是东洋军方派来的——

    江策立即就制定了一系列的报复计划,潜伏在太城的一大批东洋特务悉数落网,与之有关的北国军政人员,不是当场击毙,就是投入大牢,更重要的是,江策派遣他进驻在南方的禁卫队,联合何天翼的部队,一举炸毁了东洋人用来运送物资的三条主要铁路干线,两座铁路大桥,那几下剧烈的爆炸声,对整个辽阔的南国而言,也许是微不足道的,但就是这几下声响,确定了江策坚定抗击东洋军方入侵的决心,拉开了北国军队对东洋国宣战的开始。

    依旧是隆冬阵阵的北国,大街小巷上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由于江策的声明,太城各处的高校不约而同的停课一天,激情飞扬的年轻学子们,高举标语,整齐的游行在太城的街道上,他们嘹亮的声音,就连身处大帅府深处的江策也被惊动了,他正在召开师长级以上的会议,商讨去湘西参加联合大会的种种议案,隐隐听见外面喧闹翻天,一时走了神,破天荒的开了一句玩笑:“开会也没什么意思,说来说去就是那些事,不如我们也出去游行游行,大家想要什么就写在标语上,弄不好他们那些学生还闹不过我们呢?”

    江策做事向来有分寸,说话更是拿捏得当,与部下的关系虽好,但也没有到达这种可以随意开玩笑的地步,尤其是江天杨去世以后,他执掌了北国的军政大权,更是一日比一日老成,乍一听到他的玩笑话,众人先是一愣,下一刻就发出了会心的笑意,原本凝重的气氛,瞬间就舒缓了下来,江策等众人的笑声落下后,这才落地有声道:“苦战即将打响,作为军人,我们要有为国远征,马革裹尸的决心和勇气,不把敌虏驱扫出境,绝不还家,请众位与策一起,以国为念,齐心抗敌,等凯旋之日,策定当与各位把酒言欢,共享太平!”

    “但是——”江策话锋忽地一转,神色也随之肃穆了起来:“若有人不肯为国卖力,只求保小家之富贵,现在就给我站出来,我可以卸了你们的职位,但可以留你们的性命,倘若有借国难为自己敛财者,背信弃义者,卖国求荣者,今日被枪决的那些人就是你们的下场,我江策把丑话说在前面,有损北国军人之使命者,休怪我不念旧情,下手太狠!”

    他的话,掷地有声,重重的回旋在会议厅的上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众人听后,无不动容,会议继续进行着,玻璃窗外,洁白的窗棂上,那些茸茸的雪花,一点一点的消融,化成了一条又一条的水带,缓缓的爬满了整面墙壁,润湿了那些存在了数百年的青色宫砖,一个小时以后,会议散了,停泊在楼下的小汽车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有一辆外形彪悍的俄式汽车却远远的驶了过来,还不等车停好,一位身材高大的军官就满头大汗的跳下了车,守在门口的侍卫远远的就对他行了军礼,他漫不经心的回应着,匆匆的拾步上了台阶,径直走向江策的办公室,他急促的脚步声踏在寂静的走廊上,响声惊人,早有侍卫进去禀告,等那军官刚走到江策办公室的门外,就被人迎了进去,江策埋头在一堆宗卷中,头也不抬的问道:“王副官,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那姓王的军官先“啪”的一声朝江策敬了一个礼,最后才说:“属下无能,在送陈美男小姐去火车站的路上,让她给溜了!”

    江策猛地一抬头,皱着眉头问道:“溜了?什么叫溜了?陈海荣一再向我叮嘱,务必要把她送回闽粤去,以免她在外面惹是生非,现在你跟我说她溜了,那她溜到什么地方去了?”

    王副官低着头,流着冷汗回答道:“属下不知,现正派人到处找她,希望不久后会有她的消息!”

    “没用的东西!”江策一掌击在桌子上,沉着脸道:“连一个二十岁的女子你们都看不好,实在是丢人。”顿了顿才说:“她不想回闽粤,那么,一定是想再次跑到江南去。”

    王副官点头道:“属下已经派人暗守在各处的码头和车站,我这就下令,要求他们盘查所有发往江南的列车和船只,一定会把陈小姐给找出来。”

    “不!”江策连连摇头,高深莫测的说道:“所有开往江南的车次和船只是要严查,但不要把她找出来,从太城到江南,直接去是很方便,但从湘西转道一样也不麻烦,你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把陈美男逼到湘西去,明白吗?”

    王副官虽然满心不解,但一刻也不敢耽搁,旋即就下去执行命令了,江策目送着他出去,沉思了片刻,这才执起了电话,细细的在电话中跟人浅谈了一番,挂掉电话后才自言自语道:“陈海荣啊陈海荣!你仗着闽粤的天险和偏远,想置身事外,我偏不让你如意。”

    临近天黑时分,叶飘枫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了自己的住所,她脸上化着若有若无的淡妆,一件纯白色的礼服夹在大衣里,软嗒嗒的,没有一丝生气,就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参加的社交活动就有四场,其中一场是江南的妇女大会,她从来也没有想到,江策在太城所说的那一番话,会让她的身份拔得这样高,那个躺在医院里的叶开颜,瞬间就像被人们给遗忘掉了一样,只有她浅笑盈盈的周旋在江南的政要之间,似一朵风头最盛的梅花,所有的人都在对着她笑,她也在对着所有的人笑,下午的募捐会,她随手摘下自己身上所有的首饰,毫不留恋的将它们扔进了募捐箱里,那些钻石的光芒,像一道流星,闪耀着整个会场,她知道,随着她这个动作,所有在场的人都沸腾了,她在镁光灯下发表了演讲,她痛斥了东洋人的yin谋,也把坚决抵抗的决心加在了叶开颜的头上,曾有那么一下的怔仲,那是在讲到‘我的妹妹开颜’这一句时,她的牙齿像被青涩的柠檬给酸到了一般,刺激得她倒吐了一口凉气,她想,她这就是在攻城夺地吧!

    叶飘枫走进自己的房间,刚在镜子前坐了下来,那小婢女就迫不及待的对她说:“小姐,好奇怪哦!这几天总有一个男人给你打电话,总是趁你不在的时候打,我让他晚上打来他也不听,你一出去他就打来了,我看他是故意的,我问他是谁也不告诉我,只是问你的生活起居,听声音倒是挺严肃的,一点也不和气,像官老爷,你说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叶飘枫垂下了眼睛,好半天才说:“他要是再打电话过来,你就对他说,我很好,知道吗?”

    “可是——”那小婢女正要说话,叶飘枫忙打断了她的话:“李医生醒了吗?”

    那小婢女点头道:“醒了!少爷还没回,小姐要去看他吗?”

    叶飘枫点了点头,不无惆怅的说道:“是啊!我要去看看他,他可帮了我的大忙!我想找个人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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