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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舍得(上)

    舍得

    一

    “我会。”等了许久才听到幽禅这两个字,晚媚的心腾得更高了,双手已经掐进她皮肉里去。

    “可是我已经不能了。”幽禅紧接着又跟了句,人缓缓前倾,靠上了那张棋桌。

    一截刀尖透她后背而出,鲜血将棋盘浸得通红。

    刀是已断的弯刀,坐到棋桌前那刻幽禅就将它送进了心房,悄无声息的一送,刃光只在袖内隐隐一闪。

    血池之内谁说不能开出莲花,罪恶之地谁说便不能有爱。

    她若对蓝若无情,又哪来那夜夜梦魇透骨绝望。

    “记得别负他。”她无力地瞧着晚媚,温柔伤感:“别辜负他,永远别辜负真心待你的人。”

    “不能你告诉我怎么解!”晚媚忍不住高声,也将脸贴上棋桌,拿手拍打幽禅脸颊:“你别睡,我替你护住心脉!”

    “可是我想睡。”幽禅眨了眨眼,慢慢合上眼帘:“蛊王……一只十年以上的蛊王……就可以克制噬心蛊,你记住……”

    最后那三个字已经几不可闻,她去的安详,依稀中已经靠上了蓝若的肩膀。

    爱恨皆已作古,这一靠实心,再没有隔阂猜忌。

    “蛊王,十年以上的蛊王。”晚媚在她身边低声重复,到最后眸光一闪,坚定犀利的一闪。

    蛊王,鬼门有一只,据说已经存活了二十二年,是真正的百蛊之王。

    它如今就住在姹萝的血脉里,住了十五年,委实已经太久太久。

    听竹院,公子的住处,夏日风声飒飒,越过竹叶缝隙,那声音的确是美妙。

    屋里还是照旧墨黑一片,晚媚坐在床榻边,被公子揽了入怀的那一刻有些忧郁。

    求欢时头什么,再说一遍。”她一字一顿,俯下身来捏住那人下巴,眼里流过一道莫测的光。

    舍得(中)

    二

    三天之后,晋城来了个大人物。

    裘铁胆,铁胆帮帮主,现任武林盟主,名头那是一个赛一个的响亮。

    见到自己的外甥之后,这位盟主立刻使出了自己的招牌发怒动作,两只铁胆敲上桌子,在好好的桌子上头磕出了两个洞。

    而他那外甥简雄此刻是痛不欲生,看着自己的xiong口,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xiong口上面现在是有三朵碗口大小的梅花,他早晨起床的时候就一气吐了三碗血。

    晚媚给他种了梅花蛊,说是梅花开到七朵,他早起就要吐七碗血,那就神仙也难救。

    裘铁胆上来打量那梅花,手指按了按,眉头蹙成个川字:“那妖女只给你一个人种了吗?她除了要见我,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我们四兄弟,已经给她杀掉一个,其余三个她都种了。”那简雄扁扁嘴:“她没有别的要求,只是要和您见面,说是除了我们三个,不许您带别人去。”

    裘铁胆闻言将眉头收得更紧,铁胆在手里飞一样的旋转:“我去见她,她就会给解药?”

    “是的,时间是明天,约在城郊岳王庙,她说只要见到你人,她立刻给解药。”

    “岳王庙……”一旁简府管家闻言沉吟:“那里四周空旷,一个人也藏不住的,裘盟主还真不好布置。”

    “那就不布置,我单身赴约,亲自会一会这个妖女好了。”裘铁胆将大手一挥,倒也端得是豪情万丈。

    一旁随从的声音就显得气势不足了:“可是我看她就是有心谋害盟主,盟主还是……”

    “正所谓邪不能胜正。”裘铁胆豪气干云地截断他话:“我裘铁胆一生怕过谁来,城郊岳王庙,你们就等着看那妖女血溅庙台吧!”

    铜镜跟前,方涵正在拿笔画花钿,画了很久都画不好,最后只好嘟嘴,拿笔草草在额头画了条红痕。

    画完之后她又拿起娘亲的敷粉,鼓起腮帮在脸上扑了几下。

    这一扑过了头,她好像掉进面缸,变成了个无常鬼。

    “小鬼,祝小鬼十三岁生辰快乐。”对着镜子她扮个鬼脸,连吐几下舌头,拿袖子草草将粉抹了下,终于决定出门。

    门外骄阳正好,下人见她出门,连忙碎步跟上,忙不迭地替她打伞:“盈盈小姐是去药堂吗?这日头毒,小姐要小心别中暑。”

    小姐大名方涵小名盈盈,大名无趣而小名却十分贴切。

    “我自己打伞好了,你回去吧。”接过纸伞她盈盈一笑,瓜子脸上两个梨涡:“我要和药堂的姐姐说会话,傍晚肯定回来。”

    药堂的生意是一向的冷清,盈盈进门时,那里头是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有芳姐正埋头磨药。

    盈盈见她磨得专心,于是蹑手蹑脚走过去,在她肩头猛然拍了一记。

    芳姐吓了一跳,回头跺脚刮了她鼻子,声音沙沙地开口:“原来是你这小祖宗,吓死我了。”

    盈盈顿时有些奇怪:“芳姐你嗓子怎么了?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吗?”

    “也不知怎的,昨天可能受了寒,今天早起嗓子就哑了。”芳姐咳嗽两下,拿杵子继续磨药:“你等一会,我把你的药磨好,回头让你带回去。”

    盈盈哦了一声,在她身边托腮等她,右脚开始百无聊赖地画圈圈。

    芳姐撇她一眼:“怎么大小姐好像不高兴,有心事?”

    “我娘忘记今天是我生辰。”盈盈扁起嘴,小小鼻尖上有几滴汗珠,模样无比娇俏:“她只顾着她的顾郎,爹出事没多久就和爹划清界限,搬到晋城娘家来住,和那小白脸出双入对,真是好没良心。”

    “那你相信你爹是坏人吗?象他们说的那样坏。”芳姐闲闲问了句。

    “我爹是世上最好的人。”盈盈非常坚定地扬起尖下巴:“夏天摇扇子哄我睡觉,冬天一夜起码给我盖三次被。我才不相信那些人放屁。”

    芳姐笑了笑,继续磨药,不予置评。

    盈盈顿时有些气急,站起来跺脚:“起码他不会忘记我生辰,申时岳王庙,他一定会来。”

    “你不会又偷偷跑去见你爹吧……”芳姐皱起眉:“你娘知道了肯定打断你腿。”

    “我见完就回来,姐姐不说,我娘哪里会知道。”盈盈上来拽住她一只袖管,来来去去地摇:“姐姐一定要记得,我今天可是一直在和你聊天。”

    芳姐无奈苦笑,额头那一朵梅花花钿逆光鲜亮,真是美丽非常。

    盈盈的圆眼睛发出光来,继续拽住她袖子不放:“姐姐你这朵梅花好漂亮,替我也弄个吧!”

    芳姐磨不过她,只好回屋又找了张做好的梅花花钿,小心地替她贴上额头。

    贴的时候她还好像想起什么,一边吩咐:“对了,你去岳王庙如果看见一个老伯,就说解药已经来了。”

    盈盈不解,她就低了头解释,有点忐忑不安:“老伯的儿子得了怪病,天天去岳王庙祈福的,我这里刚巧有药到了,能解他儿子的病症,你要是见到他,就顺便知会一声。”

    “就说解药已经来了?”盈盈点点头,又追了句。

    芳姐嗯了声,头垂得更低,几乎不敢和她对视。

    “那我走了芳姐姐,记得我说的话哦。”盈盈弯下腰来,看着她眼睛调皮地一笑,鼻子快活地微微皱起。

    说完之后她就出门,少女背影纤细,就这么溶进了金色的盛阳里。

    芳姐这时才感觉到虚脱,人无力垂低,一只手按上心门,喃喃道:“但愿她不是要害你盈盈,但愿她逼我说这些话,只是要和你开个玩笑,但愿……”

    ※※※※

    客栈,木桶里水汽蒙蒙,晚媚脱干净衣服,下水准备洗澡。

    水没过肩膀那刻有只手伸来,手指穿过她带水的长发,一点点替她理顺。

    有水珠滑过她肩膀,晶莹的一团,不破不分轻轻滑落。

    身后小三感慨:“记得你来鬼门时皮肤还没这么滑,一转眼却已经三年过去了。”

    往事悠悠随水珠滑落,晚媚叹口气,捉住了他手:“我们将来有的是时间缠绵,在你噬心蛊解了之后。”

    小三不说话,湿吻盖上她唇,人也进水,两个人开始在一团水汽里彼此厮磨。

    没有人比小三更熟悉晚媚的身体,他本来就是她欢爱的导师。

    他知道她的极乐点在哪,中指探进一节再往前一点,也知道使多大力气她最能消受。

    私处已经半开,里面浸着温水,小三的手指象尾鱼在里面游动,每一次按压都销人魂魄。

    晚媚身子后仰,这时还能自制,知道抵开他:“我查过,噬心蛊对心肺伤害极大,你……”

    “我不要紧,还能够抱着你,说明离死还远。”小三低声,俯下头来含住了她ru尖。

    右ru比左ru敏感,要小心含住拿舌尖打圈。

    他对这具身体是如此熟悉,每一寸每一分都熟悉。

    晚媚呻吟,湿漉漉的长发甩过来,盖住了小三头脸。

    双腿的角度已经自然打开,切入毫无阻碍,小三又将手指探进她后庭,用一个和抽插相同的频率打颤。

    晚媚的理智沦丧,张开臂膀吊住他颈脖,木桶水花四溅,两个人在水汽里面蒸腾,完全是两尾极乐的鱼。

    “方盈盈不过是个孩子,我也没有行将就木,你不需要泯灭良心。”高氵朝即将到来时小三哑声,眉头终于微微蹙紧。

    晚媚通身毛孔张开,私处将他分身紧紧包覆,有细微水流从穴口涌出。

    快感升上云端,很长一段时间不曾下坠。

    可快感之后的空虚也是这么明显,有很长时间晚媚不知道该说什么,终于开口时却是先叹口气:“良心,怎么你以为我还有良心吗?”

    小三起身,身上衣服湿透,形容有些狼狈。

    晚媚看着他慢慢走远,步履有些飘浮,走到桌边时衣袖掠过唇角。

    袖角有片暗红,很小很暗的一块,却让晚媚觉得无比触目惊心。

    “我不会对方盈盈怎么样。”她咬了下唇,决定撒谎:“你不用管这些,只要现在出发,阻拦方歌半盏茶功夫。”

    小三回头,看着她眼睛,在找一个确认。

    到最后他决定相信她,前去打开房门。

    “我希望你保有起码的良心。”开门那刻他又道,不曾回头:“一点点干净的地方,起码不残害弱小。”

    晚媚沉默,一滴水从睫毛坠落,和她眼神一样的冰冰凉。

    申时,盈盈准点来到岳王庙,觉得有点热,不停拿手掌扇风。

    而裘铁胆和那晋城三少来得早了,见到庙里来了个小姑娘,集体一怔。

    盈盈亮出她一口小白牙,冲裘铁胆笑得明媚:“这位伯伯你果然在啊,芳姐姐让我告诉你,解药已经来了。”

    裘铁胆的铁胆不转了,深深看她,越看越觉得她身上有股妖气。

    “解药在哪里?”他立起眉毛开口:“老夫既然来单刀赴会,你们最好也信守承诺,把解药拿来。”

    盈盈被他看得胆怯,长睫毛忽忽颤动,只好细声回答:“解药已经来了啊,芳姐姐就让我告诉你这个。”

    说这话时她脸逆光,不过额头那一朵梅花还是鲜亮,鲜亮得十分妖异。

    裘铁胆凝目,终于发现这朵梅花和自己外甥xiong口那朵一模一样。

    刹那间他醍醐灌是要看看粉红色的花苞。

    一滴汗落了下来,热汗,滚热,落在她透凉的心口。

    一百招过去,方歌终于占到了上风。

    庙的后院透来一丝腐朽气味的风,隐约夹着人声。

    那样微弱的一点嘈杂声,方歌居然能从当中剥出一条声线,一条属于他女儿的声线。

    这条声线指引了方向,他毫不迟疑,剑花一挽人就往后院奔去。

    裘铁胆的铁胆笔直追来,也一直追到后院,追进了那间破败的厢房。

    房里满地都是鲜血,铺成了一条猩红的路。

    路的那头是活生生的方盈盈,正睁着一双小鹿般的眼睛瑟瑟发抖。

    晋城三少如今成了三具身首异处的死尸,而晚媚持鞭,如今就站在这片血泊里。

    方歌的出现让盈盈终于有力气哭出声来。

    靠在爹爹肩头时,她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紫:“刚才这三个人想……想看我下面,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好看的,这个姐姐上来就把他们都杀……杀了,好……好多血。”

    什么都不消多说,有这几句方歌已经明白一切。

    “姑娘藏身在破庙,莫非是有先见之明,就等着救我女儿?”将女儿揽进怀里后方歌发话,看晚媚时看得很深,眼波伸进了她心里去。

    晚媚不说话,心里满满仍都是挣扎,衣服湿得通透。

    “谁!是谁杀我雄儿!”

    门后这时传来一声爆喝,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晚媚连忙往方歌身侧一靠,微微低头:“只要再做掉这老头,这次任务就算完满了。”

    一句话已经将方歌归为同谋。

    庙外这时人声隐隐,是裘铁胆的随从按计划带人杀到。

    裘铁胆的胆再大也不是铁打的,衡量之后人急忙后退,退到庙外自己人当中,扬起巨掌发令:“围住围住,大叛徒方歌在里面,还有两个妖女,一个也别放走!”

    破庙中间于是只剩下三个人三具尸首。

    “你是鬼门绝杀,名叫晚媚,今年一十九岁,兵器是名鞭神隐。”方歌看着晚媚,一字字发话:“如果我没猜错,今天这个局也是你布的,你想借裘铁胆的手杀了盈盈,让我和武林结仇,从此归属你鬼门。”

    一语中的所言不虚,方歌果然是方歌,是狠辣如公子也不舍得下杀手的人才。

    晚媚的语气开始虚弱:“既然这样我也直说,你也看到,如今的武林是多么是非不分善恶不辨。我家公子你也见过,你不觉得归顺他,让武林重新洗牌,是更好的选择……”

    “该怎么选择由我来定。”方歌沉声,开始打量四周地形:“你只需要告诉我为什么要改变计划,为什么要现身杀人。”

    晚媚将牙咬了又咬,却是一个字也回答不出。

    方歌开始冷笑:“你可别告诉我,你是良心发现,愚蠢到以为方某会吃你这套苦肉计。”

    晚媚不反驳,只是抬眼和他对视。

    眼底里还有残留的挣扎,挣扎到汗透重衣,如果方歌真有慧眼,应该看得出身体不会说谎。

    看了她有一会后,方歌眼里的锐意一分分退减,气氛终于缓和。

    而他怀里的盈盈这时却突然软了下去,嘴唇发紫按住心门,脸孔象纸片一样雪白。

    方歌错神,连忙将掌抵上她后背,自己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外头裘铁胆的声音是一浪高过一浪:“我看你们还是束手投降,也省得杀戮一场。”

    方歌的方寸终于是有一丝乱了,发声时真气回荡,直冲人耳膜。

    “我女儿心疾发作,你们先放她出去治病。”

    外头一阵寂静。

    “放她出去,我就束手就擒。”

    又是一阵寂静,然后是裘铁胆的狂笑:“放小妖女出去?谁知道你使什么诡计,要留下就都留下,否则刀剑无情,你们三个都得替我雄儿填命!”

    毫无商榷的余地,裘铁胆本来就是认死理一根筋。

    方歌将头垂低,额角靠上女儿心门,恍然间白发又添几根。

    “帮我杀出去,救了我女儿,我就归顺你家公子。”

    到最后他抬头,眼角里皱纹细密,写的都是无奈和沧桑。

    ※※※※

    两个人杀出去本就不难,更何况后来又来了个小三。

    盈盈是毫发无损地被带了出来,方歌杀到力竭,抱着她一个踉跄,两个人一起栽倒在地。

    夕阳这时一片灿烂,盈盈突然醒了,露出细碎的贝齿一笑:“爹你抱不动我了,盈盈已经长大了。”

    所有人都听出了这话里的不祥。

    盈盈将鼻子皱起,尖下巴向上一抬,神情无限向往,紧接着又道:“其实爹和娘一起,带着盈盈,盈盈才最开心。”

    这句又是无限唏嘘,唏嘘到方歌无言以对。

    之后就再没有声响了,盈盈的眉眼凝冻在这个向往的表情中,不无遗憾地停止了呼吸。

    无言以对的父亲,就这样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离去。

    方歌沉默,那寂静比死还冷。

    晚媚在原地踟躇,不知是该前进还是后退。

    方歌右手还握着长剑,听到她的脚步突然起势,剑尖一荡就向她杀来。

    一恸动天,那剑意凛凛根本无法阻挡。

    晚媚连连后退,一旁的小三却毫无动作,直到晚媚退无可退,这才闪身上前,斜掌迎上剑风。

    剑刃应声划破他手掌,刺穿他肩头,又毫不停顿,往前刺破了他身后晚媚的肌肤。

    青锋三尺,滴着两个人的鲜血。

    方歌的头发沾血,往后逆飞,看他时不无悲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主子,你还一心维护她做什么!”

    小三轻轻垂下眼,语气甚是平静,道:“她是对是错,我不想评说,但对错都和我相关,我愿意替她承担。”

    方歌失笑,过许久才将剑拔出,踉跄退后。

    “有情有义,鬼门这种污浊地,居然也会开出莲花,有人死生不负……”

    丢下这句话后他飞也似的离去,抱着盈盈渐冷的尸身。

    晚媚虚脱,扶着小三肩头才能站稳。

    夕阳之下两人无语,影子被渐渐拉长,叠到了一处。

    晋城尹府。

    见到方歌和盈盈尸身时尹蓝一颤,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拔高了嗓子。

    “顾郎,顾郎……”这声音在她家四壁回荡。

    府邸富贵九曲十回,她唤的人一时没曾听见。

    这里是她娘家,她是晋城尹府的独生女,出身高贵素来娇惯。

    方歌出事之后,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和这个叛徒撇清关系,带女儿搬回了娘家。

    对此方歌并无异议。

    婚后她和她的顾郎暗通曲款,方歌也只当从不知晓。

    对她,他素来忍让。

    可今天他咄咄相逼,来来去去一句:“盈盈希望我们三个人在一起,你和我一起,把盈盈好好安葬了吧。”

    尹蓝的嗓子尖了起来:“你什么时候约盈盈见你,你明知道这样会害死她……”

    “申时岳王庙,每个月我和她约见一次,你这做娘亲的居然一点不知道。”

    “可是我这做娘亲的不会害死她!”

    两人针锋相对,方歌面无表情,而尹蓝泪流满面,一样的都是心乱如麻。

    顾郎这时来了,看见方歌后连忙握剑在手,脸色青白写满戒备。

    方歌斜眼看他,满脸都是不屑:“你不妨再去找个百十把剑来傍身,把自己傍成刺猬,看我能不能一剑把你戳个透心凉。”

    那顾郎发抖,剑尖也发抖,对着方歌不住摇晃。

    尹蓝这时抢身上来,夺过剑步步走近,一直近到方歌xiong前:“把女儿还我,还给我之后你滚!”

    “我说过,你和我一起,我们把盈盈好好安葬。”

    “我说了,把女儿还我!”

    又是针锋相对,在一起生活十四年,永远不变的针锋相对。

    尹蓝开始失控,和盈盈一般无二的瓜子脸上泪水纵横:“你娶我不过是因为我尹家财势,我已经被你荼毒半生,你到底还想怎样!”

    怨愤已经失去控制,那把长剑也失去控制,一记刺进了方歌xiong膛。

    猩红四溅,热血滴上了盈盈脸颊,弄脏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我容你让你,算是荼毒你半生。那你呢,你跟我十四年,可有一天真心?可曾知道,什么叫有情有义死生不负?”

    方歌低头,这句话说得声线极低。

    那顾郎见他受创,声音却是高了起来:“就你这种叛徒人渣,也配说有情有义,我呸!”

    尹府外头这时脚步声嘈杂,裘铁胆的铁胆互撞,人没进门声音已经传来。

    顾郎的底气于是更足了,趾高气昂地后退:“我看你这次是插翅难……”

    难逃的逃字哽在了喉口,方歌伸手,将xiong膛长剑拔下,脱手就钉进了他咽喉。

    “懂得有所不为、有情有义的鬼门;颠倒是非、半分余地不留的所谓正道。这世间的正邪,还真真是难辨分晓。”杀人之后方歌冷笑,起身将盈盈抱得更紧。

    “来吧。”在血泊中他起身,将眼冷冷横扫:“我倒要看看,我和诸位恩断义绝,手下再不容情,你们又还有谁能阻我去路!”

    “姑娘留步。”

    同一时刻,同在晋城,晚媚的去路也被人拦住了。

    晚媚怔怔下望,发现脚底匍匐着一个乞丐,双腿折断头发披散,脸上满是伤痕,模样很是可怖。

    她并没有多少同情心好施舍,于是抬了抬腿,准备摆脱这人纠缠。

    “姑娘有没有听过落涯风啊?”那乞丐扯住她裙角又说了句。

    晚媚定身,缓缓弯腰下来,掏出了一锭碎银。

    “落涯风,落涯时耳畔吹过的风。”那乞丐坐起身子,乘她弯腰时在她身边耳语:“那是,自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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