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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任宣加完班回家的时候,是中午时分。

    家里静悄悄的,三条卧在最通风的客厅做狗皮状的狗,只有豌豆黄试图跳起来迎接他,还被糯米糕一巴掌拍在头上按回去。

    看着糯米糕,累得不行的任宣硬是从鼻孔里挤出一声不屑的哼,结果那狗看都不看他一眼。

    任宣冷哼变冷笑,走到厨房把垃圾袋拿出来,走到糯米糕面前,抓起狗食盆,把里面的狗粮一股脑倒光,袋口一扎,丢出房间。

    让丫装大爷!

    任宣满意的拍拍手,把窗帘拉上,脱光衣服,蹲回去本来打算看看三条狗没得狗粮可吃的囧样,哪知道他悠闲踱出去的时候,糯米糕看他一眼,慢条斯理的从客厅沙发底下拖出三根藏好的狗咬胶,分了月饼和豌豆黄一狗一根,继续淡定啃。

    ……你狠!任宣只觉得xiong口这口气就好玄没喘上来。

    很清楚真惹翻了糯米糕,死得惨的只有自己,任宣悻悻的回房,把自己摔向那张天蓝色的大床,慢慢吐出一口气。

    陡然间,觉得非常安静。

    糯米糕和月饼豌豆黄都是不爱叫的狗,这屋子里没了若素,就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寂寥。

    一片深浅浓淡的蓝,呼吸的时候仿佛沉在海底,吐气的时候又像是浮在云端,却都是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这么多年,他都是独自一个人过来。

    高中毕业,到了这个陌生城市,摸爬滚打,整整十四年,他在这里的人生即将和不在这里的人生平齐,但是,一直是一个人。

    除了大学开学头一个月的那些室友,这是他第一次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

    感觉很新鲜。

    因为是同类,所以绝对不用担心被看破之类的事情,相处就自然从容,而那个女子从来不多话,一向都是安静的待在他身边,应和他偶尔的说话,声调柔和得可以抚慰人心。

    就一个调教者而言,她无疑无懈可击。

    就是因为这样优秀的女性,所以,他才会格外讨厌吧?

    偶尔静下心来想,任宣也觉得自己的讨厌没有道理可言。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讨厌安若素,想看她挫败痛苦。

    她也一样啊,她想的是如何征服他。

    唔……似乎,他应该制造一个让他看起来被她征服了的局面,这样,会比较有趣?

    摸着下巴,他兴味盎然起来。

    把空调调到最低,他起身从冰箱里取出了一桶冰,又冰了新的进去,在浴缸里放了凉水,一桶冰刷拉一声倒下去,自己也跳了下去。

    如此反复三四次,镜子里映出来的人呈现出青白的颜色,他哆嗦着回卧室,在空调的风口一站,感觉着身体上冰冷的水分被迅速吹干。

    先是冷,然后是混乱,麻木了片刻之后,一股诡异的热流从身体里传递了上来。

    再过一个小时左右,他就会开始发烧。

    任宣如此判断,慢慢矮下身子,蜷缩在了被空调吹得冰冷的地板上。

    他在意识消失前,按下了空调的停止键。

    若素回到家,看到的就是昏倒在地板上,全身赤裸发着高烧的任宣。

    生病的任宣难缠得异乎寻常。

    不肯吃药不肯吃东西,绝对不肯上医院,脾气执拗又撒娇,拖着若素不允许她走开。

    若素被他拖得焦头烂额,好说歹说他也不听,气得甩手走人,却被他从后面一把拽住手,狠狠一口咬下去。

    ……这牙口说不定能和糯米糕较较劲了。看着手上汨汨冒血的牙印,若素心里一股火就慢慢涌上来,某种蛰伏在血液里的嗜血又暴虐的因子让她唇角不由得抽了一抽,但是低头一看那个咬了她一口就松口,委委屈屈蹲回棉被里蜷成一小团,只露出一点点银色发不出来话的关系,他眉毛更扭成一团,用力拍了拍身边,拍得软软的枕头蓬蓬的响,若素苦笑,认命的先把满脸的沫子都洗掉了,换好睡衣,钻到他厚实的棉被窝里。

    哎,他发烧,她这个健康人也要在大夏天高温35度里不开空调陪着他裹棉被发汗。

    全当桑拿减肥好了。

    若素乐观的想,看着那头混账狐狸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抱住自己,把头朝xiong口一埋,她颤抖了一下,忍耐住一脚想把他踹下去的冲动,慢慢试图把他从身上拉开,改成自己拥抱着他。她努力了好几次,每一次都在差点成功的时候。被他要么手一挥,要么脚一架,给全数否定。

    最后迷迷糊糊的任宣大概实在被她搞的很烦,干脆一个翻身,彻底把她压在了下面,脑袋在她xiong口上蹭了蹭,满意睡去。

    而被男人的体温和气息完全覆盖的一瞬间,若素全身僵直——

    非常恶心,然后,本能的想要抗拒。

    她几乎要立刻挣扎:怎样也好,踢开,丢开,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倒床上,让他动弹部不得都好——

    太恶心了,这种居于人下,被别人所控制,所覆盖的感觉,太恶心了!!

    但是在手指碰到任宣肩膀的时候,那种隔着睡衣都能感觉到的高热,让她猛的警醒。

    他是病人,不能这样对他。

    xiong前趴伏着的男人呼吸渐渐平顺,一直滚烫而不稳定的体温也随着他的入睡,而逐渐平稳下来。

    若素抬着手臂挡着脸,尽量不让自己去感觉身体上的气息和重量,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恶心翻覆着胃。

    不要去想,不要去想,她这么告诫自己,意识却完全不受控制的集中在身体上的男人身上。

    即使遮挡着眼睛,隔着衣服,脑海里也能清楚的勾勒出他的身体姿态,他的触感,他的体温——

    猛的偏侧过头,她干呕起来。

    呕吐物的酸臭在雪白的地毯上蔓延开来,她脑子里只想着明天这一大块地毯都要拜托钟点工阿姨送去洗,真贵的一笔干洗费。

    门口有狗低低的呼噜声,若素抬眼望去,看着糯米糕一双看着她的漆黑眼睛,明明确确的写着担心。她虚弱的笑了一下,摇摇头,示意它不要过来,看好豌豆黄,糯米糕定定看了她片刻,赶着豌豆黄向客厅去,若素闭了闭眼,却感觉到指尖有软软的湿润触感。

    她睁开眼,一向懒洋洋能不动就不动的月饼正安详的看着她。

    并不是糯米糕那样担心的眼神,而是温和的眼神。

    “……我很好,没事儿。”她拍了拍月饼的头,月饼侧着头看了她片刻,又舔了舔她的指尖,避开地上的脏污,在她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安静的趴好。

    在自己能感知的范围内有了熟悉生物的气息,若素觉得好过多了,胃里不断翻涌的感觉慢慢被压抑了下去。

    xiong前的男人忽然顿了顿,把她搂紧一点,模模糊糊皱着眉毛念了一个安字,她楞了楞,看着那张异常单纯的睡颜,看了一会儿,苦笑起来,用手背盖住自己的眼睛。

    安若素,你可以再没用一点。

    任宣在她颈窝里蹭了蹭,气息忽然就浓烈了起来,若素浑身又是一僵,刚刚压下去的浓烈呕吐感又浓烈了起来,她微一弯身,又要呕吐,忽然就感觉到属于男性的,骨节分明的指头,抚上了她的面颊。

    “……安……”闭着眼睛的大狐狸喃喃自语,像是安抚她一样,抚摸她的面颊和颈子。

    半昏迷半熟睡的人其实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道,要么摸得人痒,要么摸得人疼,并不舒服。

    但是他一叠声含糊的唤着她:“安……安……安……”

    呕吐感神妙的消失。

    若素只觉得自己只应该对天长叹。

    安若素,你真得很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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