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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重组案情

    李琙坐在公堂之上和费师爷一起整理着盗墓案的卷宗,只是他的心丝毫也不在工作上,一直品味着昨天晚上春宵一度,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费师爷闲聊着。

    堂下走来一人,正是协助他办案的京城捕快马还。马还上堂就拱手陪笑:“李大人早,李大人早,不知道这个大贼什么时候押解去京城啊?”

    李琙想想道:“马捕快,不知道昨日晚间你可否在巡捕房那边?”

    马还一脸扭捏:“这个……”

    费师爷知道怎么回事:“马捕快,一直没在巡捕房吧。”马还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李琙道:“那就好,一会费师爷写本案条陈,就说马捕快协助最后飞石打断人犯的腿,阻挡人犯逃跑,立下大功!”马还听了这话,眼睛里已经快乐出花了,天子第七号的通缉犯,沾上也是有功啊!马还连忙拱手道谢。

    费师爷也微微一笑,这个大人,说他正气凛然也行,说他幡然醒悟也可以。但在他身上同时看到了一个达人的通变,一方面要求手下清廉,但另一方面却想办法给大家捞合理的外快;而现在,反正最后打断许掘山小腿那飞石不知道来自何方,做个顺水人情,也不落痕迹。想着这层,费师爷轻轻地摇头宛尔。

    李琙呵呵一笑:“谢什么,马兄弟也是个爽直之人,就算交个朋友。”

    放下何昌隆的卷宗,李琙又拿起姜五郎的卷宗看了起来。虽然破了何昌隆的案子,可是假币案却没有一点进展,对此李琙倒不是很在乎,反正在他看来自己负责的失踪人口这块已经不太可能与假币案有关了。只是破案的满足感让他跃跃欲试,就算不为了上面的案子,将看似迷雾一般的案子查个底朝天也是很爽的事情,比如这个姜五郎吧,李琙很有欲望看看此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是死是活。

    当他翻开卷宗第一页,上面写着,姜五郎,男,三十五岁,山东济宁人氏……没有什么营养。看来想要寻找其中关窍还要去他家察探,李琙打定主意正要叫人行动。

    就听门跑进来王小石,神情紧张:“大人,大人。”

    李琙道:“慌里慌张的干吗?慢慢说。”

    王小石跑到李琙面前作个揖:“大人,外面来了一个渔民,报告太湖上捞起一条咸鱼。”

    李琙详怒:“捞起一条咸鱼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王小石道:“大人,这咸鱼就是尸体……”

    李琙这才恍然大悟,尸体就不一样了,人命关天,眼睛连忙看着费师爷寻求帮助。费师爷道:“赶紧把仵作找来,王小石,你去带上扁担、草席。大人?”

    李琙点点头:“这样好,马捕快,你看这小县里也是破事不断,要不你现在衙门里歇着?本官去处理一下。”

    马捕快一想,这个法司也是运气奇好之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道:“左右无事,不如跟大人去看看。”

    李琙笑笑:“也好,有劳大人指点。”说着带上人马,出得门来,只见一个渔民惶恐地站在衙外。李琙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据渔民交待,他们早上放船下湖打鱼,刚下湖,就看见一个麻袋,两人勾上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着一条咸鱼,两人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来法司报案。

    正说着话,张波拿着家伙已经赶到,李琙一挥手,一行人朝太湖而去。太湖在吴江西面,出了西面水门就是,大家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一处岸边,李琙极目望去,这天水混成一色,几点白帆荡于水上,景色美得一塌糊涂。只是此时心情哪里容他仔细欣赏。

    走过一片树林,来到岸边,只见前面一群人围着,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李琙走到近前,二狗、小赵挥手驱散人群:“都散了,都散了,法司办案,一条咸鱼有什么好看的,不怕粘晦气啊。”

    人群连忙散开,李琙一行走进圈内,只见一具尸体摊在地上,皮肤惨白,肚皮涨大,有的地方已经开始腐烂,臭气熏天。真不理解那些看热闹的渔民竟然能够窝在这里看那么半天。李琙瞥了一眼就跳出圈外,指指地上的咸鱼,看看张波,意思很明显,老哥,你的专业,你上啊!

    张波皱着眉头十分认真地捋起袖子,把尸格交给他的徒弟,戴上一副鹿皮手套开始检查起来。他的徒弟一遍记录着,一边盯着尸体看,神情有些古怪。

    李琙在旁观察到这个细节,问道:“这位小兄弟,你叫什么?你看出什么问题了?”

    此话一出,大家眼睛都看着小徒弟,他不好意思看了看张波,张波一努嘴:“大人,他叫吉小双,大人问话呢,傻愣着干吗?”

    吉小双咧嘴一笑:“大人,小的小的觉得此人颇像车马行里的姜五郎。”此话一出,包括李琙在内的所有公人眼睛一起盯着他,眼光仿佛想把他吞到肚子里。

    吉小双看见众人的眼光,吓得不敢说话,李琙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慢慢说。”

    吉小双怯怯地眨眨眼睛:“去年十二月,家父要运一批布去江西,带着我去车马行租车,好像是这个人接待了我们。”

    李琙道:“你可认得清楚?”

    吉小双道:“没错,他左眼旁有道疤痕,大人您瞧。”顺着他的手,大家眼睛看着咸鱼脸上,果然左眼旁有道半寸许的疤痕。

    李琙一拍小双的肩膀:“好,如果是姜五郎,那得给你记一功!”说着,立刻吩咐小赵回一趟城里,带上姜五郎家人还有车马行里的伙计火速赶来湖边认人。

    李琙朝张波努努嘴:“咱们接着勘察。”看着尸体,李琙不禁皱起眉头,真倒霉又遇到一个死尸,为什么两件失踪案最终都变成了命案。事情很明白了,尸体装在麻袋里,这个姜五郎必是他杀!根据张波的检查,更加确定了这个判断,姜五郎脑袋上曾受过硬物打击,不过根据死者鼻子和口腔里的状况判断,真正的死因还是因为溺水。

    突然张波蹲下来,查看着姜五郎的右手。李琙注意到他的动作,也不顾恶臭,蹲下来看着张波的动静。只见他用一个物件,撬着姜五郎攥紧的右拳。因为泡时间久了,手上皮肤随着撬动,如雪花般脱落。情形令人毛骨悚然,李琙回头不敢再看。

    过了一会,张波“咦”了一声,大家目光全都注意到他的身上。张波戴着鹿皮手套的手将最后将姜五郎的右手掰开,只见惨白的掌心中是一枚金光灿灿的钱币。李琙惊讶地看着金币,眼睛又看看张波,再看看金币。

    张波道:“大人,在死者紧握的右手里有一枚重宝。”李琙不敢去接,吩咐吉小双戴上手套将金币接下来。

    面对着金币,李琙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马还,两人眼光中渗透着相同的信息:假币?!

    大家在湖边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一行人从吴江方向行来,为首的是小赵,后面男女老少都有。等他们走到湖边,小赵朝李琙行个礼,介绍道:“大人,这位是姜五郎的发妻,姜王氏,这些都是他的家人及车马行里的伙计。”小赵身后一名三十多岁的婆姨,无甚姿色,朝李琙做了个福怯生生道了一声:“大人!”

    李琙点点头:“姜王氏,去看看死者是谁?”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姜王氏的一举一动。

    姜王氏走近两步,看了看死者,脸色微微一变,然后又咬咬牙再走进一些,仔细盯着死者看,突然她哇地一声,嚎啕大哭:“夫君,哇……你怎么成这样了……”说着话就向上扑。费师爷和二狗连忙将她拦住。

    李琙没有心思品味人生中的生离死别,摆摆手让小赵叫姜五郎的车马行伙计上前辨认。一个伙计走上两步,毫无意外,死者确认姜五郎无疑。

    李琙立刻与马还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在旁边嘀咕着:“马捕快,我看咱们赶紧拿着这重宝去巡捕房,让魏大人鉴别真伪。”马还点头。李琙一方面让二狗小赵他们,监督着渔民将姜五郎的尸体抬回法司,做好家属的安抚工作;另一方面,他和师爷,马还还有吉小双,一起去巡捕房找魏畴。

    到了巡捕房,魏畴正在为案子毫无进展发愁,过去两天,他们明查暗访了吴江好几个冶匠,但没有一个人发现与案子有关。魏畴一见李琙,连忙上来向他道贺,看来他也知道了大盗墓贼许掘山落网的消息。

    李琙随便跟他寒暄了两句,完后简单向魏畴介绍了一下早上发现姜五郎尸体的情况,然后将姜五郎握在手里的重宝拿出来,放在魏畴面前。魏畴鹰隼一样的眼睛立刻发出异样的光芒,拿起金币接着光左右端详。这已经是李琙第二次拿金币给他鉴定了,只见魏畴摇摇头,命手下拿出小天平,将重宝放在一边,又将一个真的重宝放在另一边,很明显,真的那头微微下沉,如是者换了几个,效果一摸一样。

    魏畴眼睛骤然发亮,把重宝拿起来道:“诸位都看见了,魏某刚才通过观察和测量,几乎有十成把握确认这枚是假币,现在魏某将这枚假币收为证据。”说着拿过一把锉刀,在金币边缘挫开一个小缺口,然后用金丝线将金币绑住,丝线上连着一个小字条,魏畴在上面画了一个红色的圆圈。转头吩咐手下将证据归档。这一系列行为,显示出一名老捕快的一丝不苟。

    做完这些事,魏畴对李琙赞许地一笑:“李大人,真是一名能吏,短短几天不但破获大案还找到了假币的线索。”魏畴的话让旁边的牛、季两名吴江的捕头露出嫉妒之色。

    魏畴管不了他们什么样子,招呼大家坐下,对李琙道:“李大人,死者是你发现的,现在请你说说对案子的看法。”

    李琙应诺着,理了理脑中的思绪,缓缓道:“大人,下官看来,姜五郎与假币案有着莫大干系。首先,他是被人谋害,然后在手上握着一枚假的重宝。下官想,姜五郎为什么在生命结束那一刻,要将这个假币紧紧地抓在手里?他是不是被人灭口之际,想到了用这种方法给后人留下线索,告诉我们他是为何而死的?!他只能死死抓住这个线索,与杀他的人同归于尽!”李琙说完自己的分析,巡捕房中鸦雀无声。

    最后还是魏畴点点头:“李大人的分析十分有见地。姜五郎被人灭口的可能性非常高,魏某认为,可以将姜五郎一案并入假币案调查之中,所有人等,停止其他方向的调查,全面投入对姜五郎的调查中。

    下面魏某分派一下工作,原来巡捕房的人力,还由牛捕头和张捕头率领,负责调查所有与姜五郎发生过联系的人,重点在亲戚家人和车马行。李大人和马还负责在城中调查,失踪当日,姜五郎在城中动向。魏某要特别提醒一句,现在假币案也露出了端倪,诸位务必尽力办差。”众人哄然应诺。

    李琙和马还他们起身要走,魏畴快步跟上来,一脸笑容对着李琙:“李大人,果然是能吏,破案又快又准。却不知道对目前的情况有何良策?”

    李琙心里面有点疑惑,刚才分派任务的时候,魏畴将查找重要线索的任务交给了巡捕房,而法司这边只得了一个扫街的工作,现在到出主意的时候,又来找李琙。很明显魏畴有点搞平衡,李琙发现了姜五郎的重要线索,如果破案就是大功,总不能让所有功劳都给李琙捞走。

    当官的为什么总想搞平衡,李琙内心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并非想破案立功,乐得让巡捕房忙活去,想了想回道:“按照姜五郎的身份,他如果是案子里的人,那么极有可能是是一个处在上下游之间的中转者,上面可能是制造人,下面可能是散货的。因此抓下面的没有意义,一定要揪出上面的人。

    魏大人可以研究一下,直隶地区出现假币是什么时候,然后着重调查一下这段时间以来姜五郎跟什么人联系过。还有姜五郎在做这个买卖之前呢?他是干什么的,那时候他还没涉及大案,不过那么小心,也许会露出马脚。”

    魏畴听完,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拍拍李琙的肩膀:“如果此案破了,李大人就是头功。”

    李琙并没有搭话,因为他心中一直有所疑惑,他拱拱手,满怀心事地离开,可刚走下台阶,还是回头对魏畴道:“大人,下官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魏畴本来刚要进去,听李琙这么一说,回身看着他,李琙道:“大人请到一边说话。”说着朝院中一请。魏畴点点头,下了台阶。

    李琙跟在他身后,两人朝院子里走去,李琙道:“下官记得马还说过,韩汾案发在三月初五夜晚,但第二日一早姜五郎就被灭了口。一夜之间,无论如何这消息也不可能飞几百里来到吴江啊?

    正因为原来感觉到时间上不可能,所以一开始还没有把姜五郎当成重要的怀疑对像。现在看来姜五郎与假币案有着莫大干系,所以下官怀疑,镇抚司里有内鬼,将消息提早透出。”

    李琙的话仿佛深深触动了魏畴,他神情严肃,沉吟了半晌才道:“这一层,魏某倒真的没有想过。不过李大人这么一分析,倒还真有这种可能。李大人的意思是?”

    李琙道:“下官以为,在证实姜五郎是否与本案真的有关系之前,这个猜测万万不能泄漏。一旦证实,那就要严密封锁消息,先将内鬼找出来。”

    魏畴点点头:“此事,现阶段只能你知我知,下面先查了姜五郎再说。而且一定要注意,当作一般的失踪案来查,不要引发对方的注意。”李琙躬身施礼,告辞离开。

    回到衙门,李琙将一路想好的调查重点找来费师爷、马还以及衙役们传达,马还带着陈刚去姜五郎家和车马行,了解他每日早上上工的时间,习性;费师爷则带一名画师来根据死者相貌,以及家人伙计的供述,描绘出死者的肖像图。吩咐完,手下众人分头行事。

    李琙感到肚子咕咕直叫,一看日头已经到了中午,自己跑回后院,只见饭菜已经摆好,正等着他来吃。看着早出晚归的夫君,赵颖之那叫一个心疼,一个劲给李琙夹菜添饭。不过李琙心里惦记着公事,胡乱地拔拉着饭菜。这时家里大黄狗跳进厅里,蹭着李琙的腿找吃的。李琙一拍脑袋,哎呀,怎么把大黄给忘记了。

    李琙跳起来,拉着大黄就往外走,看着还剩下半碗的饭菜,心疼得赵颖之直喊:“夫君,饭才吃了半碗……”李琙摆摆手:“不饿,不饿!”

    李琙带着大黄到了大堂,拿过一个平日里陈刚拿人的枷锁,让大黄仔细闻了,然后拖着它,带它出了衙门,大黄在衙门口东闻闻,西嗅嗅,顺着牵桃大街东面去了。在大黄的带领下,李琙左拐右拐来到一处院落,只见院门上已经挂了孝,里面传来“嘤嘤”的哭声。李琙进门一看,原来马还和陈刚正在屋子里问姜家家人。

    两人见李琙来了,连忙站起来行礼,李琙心中一乐,这大黄的鼻子还真好使,于是随便问了一下情况,然后吩咐他们着重搞清楚平日他上班下班的行踪习惯。然后又管姜氏孀妻要了一件姜五郎平日睡觉穿着的衣服,拉着黄狗又走了。刚到门口,就看到季捕头和京城的张捕头带着人过来,李琙知道他们是来了解情况的,也不罗唆,见了礼就走。倒是他们两人对望一眼,仿佛对李琙办案的效率颇为吃惊。

    回到法司,费师爷已经让画师画好了死者的肖像,李琙看了一下,吩咐他过去死者家里让死者家属看清楚,有没有什么出入,补充的,尽量画一个符合姜五郎原貌的肖像。然后下午吃饭前,做完一切事情回法司衙门开会。

    李琙看布置好所有的工作,心满意足地回到内堂,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当然这个计划需要很多刑侦手段,在那辈子,警察们经常使用,只是在刑侦条件这样差的明朝,好不好使呢?

    刚进后院,李琙就看见庄若蝶在清荷的陪伴下在花架下晒太阳。庄若蝶就如她的性格一样,表现出顽强的生命力,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已经能够坐起来。李琙目光所及,她正在跟清荷研究着一块女红。

    李琙悄悄凑到花架前,只见庄若蝶玉葱一样的小手,拿着银针,灵巧地在丝绸上上下翻飞,一眨眼功夫鸳鸯的脖子已经显出了样子。庄若蝶说着:“姐姐看,这里换针,然后再从这里出来就行了。”清荷频频点着头。

    李琙不想打扰他们俩,悄悄转身想回房午睡片刻,谁知道一扭头就看到了赵颖之,只见赵颖之微笑着看着自己,只是嘴唇却紧紧咬着。李琙心中一紧,脚下一急,踢到一个摆在地上的花盆,叮咣一下。

    坐着的双姝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是李琙,连忙站起来作着万福。李琙搔搔头,有点做贼心虚,打着哈哈:“看到你们姐俩在作女红,一时好奇过来看看,打扰了,打扰了。”

    赵颖之微微一笑:“夫君中午还饭都不吃就跑出去了,怎么这会有空。”

    李琙笑笑道:“他们都去调查案情,我看横竖闲着,就回来睡一觉。”

    赵颖之点点头朝清荷道:“你们还是回房里做吧,莫要打扰了姑爷休息。”说着也不理李琙自己回到堂中。双姝应了一声,赶紧收拾东西回了房间。

    李琙左顾顾,右盼盼,刚才还春色满园,此时已经四下无人,他将一口口水硬生生吞到肚子里,睡觉去。春天暖和的下午,一觉睡得五迷三道,梦中李琙去抓三只美丽的蝴蝶,但总是抓到这个丢了那个,一着急,已经醒了过来。望望天色,夕阳已经挂在东厢的屋有重要的线索报告。”

    小兴子就要跪倒行礼,李琙把他拦着:“免礼免礼,有什么就说吧。”

    小兴子道:“大人,刚才官差所示的男人,小人认识,记得前两天,大概什么时候不记得了,也是早上,他从那边来,在我这买了点栗子,刚要离开,就有两个家仆打扮的汉子过来和他打招呼,这个男的好像与那俩汉子认识,说了几句话,就朝南面去了。”

    李琙眼睛瞬间发亮,与费师爷、马还交换了一下眼色,兴奋地问:“是不是三月初六?”

    小兴子回答:“回大人,小兴子真的忘了哪天,反正已经好几日了。”

    李琙道:“好,没关系,那两人的身高形状样子还记得吗?”

    小兴子道:“一个得有这么高,黄脸,没有胡子,大概三十岁上下,对了,缺了一颗门牙;另一个红脸,络腮胡子,这么高,身体很强壮。”说着跟李琙身边的人比划着。

    费师爷问:“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小兴子道:“那日早上没什么生意,街上人也不多,就这个人买了半斤栗子,所以小的记得清楚。”

    李琙笑笑,从兜里摸出一个银元,抛给小兴子:“好,这个是赏你的,陈刚你带他去找昨日的画师,让他根据小兴子的供述再画几张图形。”小兴子高兴地接着银元,忙不迭感谢着,跟着陈刚去了。

    李琙指着南面的道路:“好了,线索全出来了,那日早上姜五郎就在这里被人带走,毫无疑问那两个人一定是姜五郎认识的,你们看,拂柳大街南去经过车马行,可是姜五郎竟然没有回铺子去告假,说明姜五郎以为是去做假币买卖,现在继续从南门追出去吧。”

    说着一行人顺着大街一直向南走,到了南门。李琙又把姜五郎的衣服拿出来,让大黄嗅嗅,大黄顺着地上一路出了南门,大家一路跟上。

    南门大路通往浙江,一路上没有什么岔道,走出去两里,才看到一个小小的土地庙,已经破败不堪了。可是大黄走到这里,转过头朝土地庙走过去。李琙在门口,上下左右,好好打量一番,破败的土地庙,正是杀人灭口的绝佳场所。

    李琙走入这座庙宇,与其说是庙宇,不如说是一个破土房子,里面连供奉的神像也倒塌了,只剩半截身子坐在神台上。李琙一挥手:“给我搜,一颗灰尘也不能放过。”手下立刻一拥而上,在小小破庙里搜查起来。

    李琙不去打扰忙活着的伙计,一个人在小小庙宇里转悠着,这里年久失修,到处都是残垣败瓦。李琙踢开这块砖,掀翻那块瓦,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撩开一段蜘蛛网绕到神台之后,之间是一米见方的平地,后面有扇门通往外面。

    李琙突然感到异样,残破的神台,破碎的青石板,露出泥土的地方顽强地长出几根青草,李琙一时又感觉不出到底哪里产生的异样,他蹲下身,看到神台后的一方地面的积土明显没其他地方那么厚。仿佛曾经有什么东西覆盖在上面。

    李琙四周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特殊,再将视野放宽一些,突然李琙透过后门发现在外面的草丛里依稀有一个什么东西。李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外面,只见草丛中的是一块木板,看样子是房子哪个地方用得上的。李琙低头看着木板,在木板的一头有一个十分明显的手印,像是被人抓过。

    李琙回身慢慢退回门内,看看神台,看看门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门内的神台,地上的痕迹,草丛中的木板,这一切迅速组成这样一幕景象。

    满面络腮胡子的人走在前面,中间是姜五郎,后面是缺了门牙的黄脸汉子。络腮胡子笑着说,这次买卖大了,走成了给你这个数。姜五郎一脸贪婪的盯着络腮胡子的手指,后面那黄脸汉子笑得是那样阴侧侧。

    络腮胡子指着神台后面,说东西就在里面,一起挖出来。正当姜五郎弯下腰准备起开青砖时,黄脸汉子悄悄拽起地上一块木板,横扫过去,狠狠砸在姜五郎头上……

    李琙如同砸在自己头上一样,打了个哆嗦,李琙双手模仿着抡木板的样子,然后随手一甩,“木板”正好从后门中飞出来,落入草丛之中……

    李琙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的马还瞪大眼睛盯着他奇怪的动作,马还拉拉费师爷,两人看看李琙,又看看外面。费师爷道:“大人,大人!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李琙点点头,不知道是在回应还是在自己给自己下结论。费、马二人什么时候站到身边,李琙没有感觉到。在费师爷一再询问下,他才如梦方醒。李琙将大家召集过来,指着这里,讲述了刚才他感受到的情景。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无法理解李琙说的事情,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来自现代的案情重组的方法古代人不可能了解。

    李琙道:“有了这块木板,可能故事的谜底就能解开了。”说完拉着大黄再度走出后门,将它带到草丛,指指木板,大黄鼻子伸到木板上嗅来嗅去,然后李琙将大黄拉回庙里,大黄在地上寻找着什么,然后吠叫两声,重新朝门外走去。李琙牵着狗,马还、费师爷跟在身后,再后面是三个衙役,大家浩浩荡荡再度上路。

    李琙跟在大黄后面,口中喃喃:“你们看着,我们要去的下一个地点一定是太湖边上。”当一行人走到太湖边上的时候,费师爷再度用神奇的眼光看着李琙。

    李琙冲身后的人笑笑:“他们在庙里将姜五郎打晕,然后装到麻袋里,带到这个地方毁尸灭迹。你们看那,放着一堆加固堤坝的石头,大家还记得,在装着尸首的麻袋里是不是有一颗大石头?我想就是这些石头。”

    大家顺着他的手望向旁边那堆石头。这次所有人都彻底为李琙折服,二狗的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目光,因为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这种情形只能是说书老人嘴里的诸葛亮才能做得出来。

    李琙眼前又浮现着出一个情景,两人将麻袋抬到这里,里面的姜五郎已经悠悠转醒,他在口袋里呻吟着,哀求着两人不要杀他,他在麻袋中恐惧地颤抖,甚至大小便失禁。可是两人丝毫不为所动,黄脸汉子冷笑着:“老姜,这怪不得我们,是上面要你的命。明年今日我们俩会来这里给你烧纸烧香。也不枉我们兄弟一场。”

    姜五郎彻底绝望,他一面挣扎,一面暗暗将一枚假币握在手中,他惟一的想法就是有朝一日尸体被发现,让官府通过这枚假币寻找到杀他的真凶。两人见他依然挣扎呼救,顺手拿过大石头砸在他的头上,见麻袋里的人不动了,他们将大石头塞到麻袋里,然后一起往湖里一扔,石头带着姜五郎沉入水底。两人拍拍手,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然后一声不响地地转身离开。

    李琙下意识地转过头,看着田野,缓缓道:“走吧,我们继续追寻下去,很快就有答案了。”

    大黄在岸边左闻右嗅的,忙活了好大一阵,李琙再次将木板粘着手印的一头塞到大黄鼻子下,大黄闻了之后,选择了一个方向离开湖边。

    终于又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大黄终于停在城北郊一处大宅院的门口,大黄在宅院的门口来回兜圈,不时朝门内吠叫两声。李琙蹲下来,安抚着大黄,望了望宅院,对,就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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