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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强盗

    尽管上官秋离说得异常隐讳,但是对在座那帮老狐狸来说,却跟打开天窗明说毫无二致,谁都听出来他指的是背后可能有夏侯一贯或柳轻侯的支持。当然鉴于夏侯一贯正忙着对付气势汹汹地来犯的异族联军根本无暇他顾,这背后支持叛军的阴谋家简直就呼之欲出了,除柳轻侯外谁还能有那么大的胆子和手看到谭雄的时候,这位掌管一方百姓生死的父母官,给我的第一个印象却是面目的丑陋和身材的矮瘦。他的眼睛出奇地细小,里面滚转着一颗黄豆大的瞳仁,连颜色也是黄黄的。鼻子显得分外尖削,嘴角边还生有一撮稀疏的黄须。因为年纪大了,腰背也就十分佝偻,仿佛永远俯屈着身子。看到他,很容易使你联想到一只胆小的田鼠。不过,外表虽然引不起人家的尊敬,但是此君神态倒也从容不迫,颇有几分宠辱不惊之意。谭雄即使面对我足以洞悉灵魂的透视,也显示出不慌不忙的架势,真不知道是反应迟钝呢,还是城府深沉。当然我只会相信后者,因为笨蛋是当不了通天城城主的。

    双方分宾主落座之后,侍女奉上茶水点心,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客套起来,谁也不主动去谈及正事。就这样你来我往了半天,谭雄终于认识到眼前的年轻人确是难得一见的官场老手,自己这点伎俩根本瞒不过对方,加上彼此地位相差悬殊,还是客场作战,而且有求于人,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道明了来意。

    谭雄站起身来,必恭必敬地道:“王爷,卑职此来其实是受外高唐府诸位同僚所托,想请您给大家伙儿指点一条明路呢!自从郝连元帅为国捐躯、乾良田借机叛乱后,吾等一直忐忑不安地关注着内外高唐府的局势,无奈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只能眼巴巴地在旁瞅着,直到您英明神武的常胜王阁下出现,这才在黑暗中见得一线曙光啊!”

    我对这只老狐狸的恭维奉承一概欣然笑纳,却绝不透露出半点内心真实情绪,脸上总摆出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搞得此君开始疑神疑鬼,心底埋怨筹办礼物的幕僚数额定得太少了。我眼见将谭雄的耐性磨得所剩无几了,甚至说出“一切由王爷做主,吾等马首是瞻”之类赤裸裸的效忠话后,才淡淡地表示会见完朝廷使节团,可在百忙中抽出一点宝贵时间跟大家聊聊天。

    谭雄得到了我的保证,立刻以不耽误王爷正事为由匆匆告辞离去,我瞅瞅时间,原来已快至午时三刻,朝廷使节团的舰队就要到了。不经意间,我借此突然又发现了谭雄老奸巨猾的一面。如果他再稍稍滞留片刻,就势必得跟我一起前去迎接朝廷使节团,此举落在那帮京城大佬眼里,无异于承认自身阵营的归属,在没确定我胜出之前就公然认主实属不智,所以他才火烧眉毛似的匆匆离去,果然是心眼活络的官场老油条啊!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海妍璧走进书房告知朝廷使节团的船队终于到了。于是我整整衣冠,腰悬“十方俱灭”魔剑,龙骧虎步地跨出书房,在海妍璧、卫昌黎、龙疆及数百名龙族高手簇拥下,缓缓步下“英雄”号战列巡洋舰,登上了通天城码头。

    相隔老远,我就看见大约三十艘“玄武”级铁甲巡洋舰,团团包围着一艘木质中型帆船,朝着通天城码头徐徐驶来。那副模样说得好听点是随行护卫,说得难听点就是严密监视了,凭着装备钢铁装甲和钢制后装线膛火炮的强大实力,以及我众敌寡的悬殊数量对比之下,那艘破船想要搞点什么事情出来,还真不是普通的困难。

    我哑然失笑道:“这是谁出的馊主意,怎可如此无礼地对待朝廷上使们呢?”

    海妍璧见我脸上毫无怒色,反倒非常欣赏这个点子似的,遂坦言道:“此乃古辉将军的主意。本来他是准备了一条‘海象’级大型官船给朝廷使节团用的,孰料那帮官老爷们不但挑肥拣瘦不说,还非要坐坐刚换装不久的‘玄武’级铁甲巡洋舰。那些战舰可是古辉将军的宝贝疙瘩,自己都舍不得常坐的,岂容得旁人染指?于是恼羞成怒之下,干脆只分给他们一艘‘海狮’级中型商船了事,同时还派遣第一三三师乘坐三十艘‘玄武’级铁甲巡洋舰随行保护,让他们日日看得见却坐不到急死他们。”

    我苦笑着摇摇头,叹道:“唉,这个古辉啊,脾气还是那么倔!”言罢旋又点点头道:“不过也好,煞煞那帮大佬们的傲气,让他们也知道知道南疆军不是好惹的,咱们心里根本就没将他们放在眼内,此举对接下来的谈判有莫大的好处啊!”

    只言片语的闲聊当中时间迅速流逝,那支怪模怪样的舰队也总算靠岸了。期间又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水手竟把那艘“海狮”级中型商船停靠在“英雄”号战列巡洋舰旁边,愈发显得它矮小蠢笨,也更加衬托得“英雄”号英明神武了。这个下马威着实让朝廷使节团所有成员皆大大地吃了个哑巴亏,以至于走下船后,一个个脸色阴沉似水,有如我欠了他们钱不还似的。此举更导致迎接仪式的冷冷清清,除使节团团长内务相刘稷说了两句场面话外,其余人等皆没发言,而是直接坐车赶奔举办欢迎宴的地点了。

    车厢内,海妍璧介绍道:“启禀主公,此番举办宴会、进行谈判、以及使节团下榻的地点,俱都安排在通天城新开业的千秋楼内。据说那里环境非常不错,堪称是全高唐府一等一的销金窟呢!”

    我颇感有些纳闷,心中暗道:“什么叫据说啊!如此重要的场所,焉能道听途说,怎不设置到本地官府指定的迎宾馆去呢?”当下满怀疑窦地瞅了一眼海妍璧,却发现佳人正抿嘴微笑,神态间显得神秘而妩媚,看来明显是不想解释,准备要给我一个天大的惊喜了。

    不过直到马车停靠在千秋楼门前,我看到那枚牌匾落款处的小天使标志才明白,原来李德宗的手已经伸到了外高唐府腹地,看来内高唐府的商业此君已经统统整合完毕了。再细看此千秋楼,原来竟不是一座简简单单的普通楼宇,而是一片庞大无匹的建筑群,赫然把城中心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几乎全部囊括,俨然就是一座开放的城中之城了。

    最醒目的就是那座标志性建筑物千秋楼,竟高达一百六十八尺,近十七层,暗合一路发财的寓意。再看千秋楼周边建筑,包括以前最风光的秦楼楚馆最高也没超过五十尺,连千秋楼主楼的零头都不够,站在那里就像是巨人身边的顽童似的,简直滑稽到了极点。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李德宗花大价钱向南疆兵工厂订购了举世无双的净土做建筑材料,并且通过内部运作得到了慕容世家前家主慕容神工设计的建筑图纸,凭借“开天辟地”在建筑方面的卓越功力想不引人瞩目都难啊!

    在那帮大佬们诧异无比的眼神中,众人进入了千秋楼,然后由艳丽迷人的侍女引领下,分别乘坐两部六壁透明的魔梯直升不出来,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最理亏的就是,当初第十六集团军出兵的时候,确实还没得到朝廷的圣旨,只是听到秦九兵团被困的消息后,就倾巢而出离开了领地天赐东路,自发集结到了高唐府谷雨城,没想到这一点也被对方牢牢抓住成了口实。

    一旁的刑部侍郎梁太平见状暗暗苦笑摇头,心道:“柳轻侯这小子可是越来越厉害啦!”

    梁太平参加使节团,原本是要跟诸位侍郎联手调查第三十一集团军和第三十九集团军叛乱之事,顺便查处麦哲伦家族的叛国罪行。但是现在局势大变,麦哲伦家族早已全军覆没了,调查与否已经无关紧要,而另外两支集团军也消失了,眼下挂名在高唐府的只有第三十五集团军,根本就是一个全新的单位,刚刚柳轻侯还说总督府也只是一个空架子,所以想要用调查贪污腐败的名义插手高唐府事务,也成了不可能的事情。他觉得自己这趟真是白来了,简直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正慨叹间,史惊涛蓦然回过神来,质问道:“王爷,您刚刚说南疆有百万大军,可据我所知在兵部备案者唯有常胜军和第五十六集团军,而且第五十六集团军直至您兵抵帝都为止,仍驻扎在碎星渊要塞未动,那么请问您的百万大军从何而来?难道说单单常胜军的编制就超越了一百万人不成?”

    这番话着实凌厉异常,一旦落实,那就是蓄意屯兵谋逆造反之罪,所以史惊涛话音才落整个浮碧轩都死一般寂静。诸人皆开始在心中暗暗责怪他气糊涂了不识好歹,即使落实了造反罪名又如何,逼急了柳轻侯恐怕最先掉脑袋的就是自己一行人。再说了柳轻侯一直的所作所为本就是在造反,大家现在明明知道如此,包括太后娘娘也在刻意避免提起来,就是想扭转那种局面,史惊涛不顾大局的举动,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不满,同时一个个皆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柳轻侯恼羞成怒翻脸动手。

    岂料我丝毫不以为忤,哈哈大笑道:“史大人真懂说笑,我常胜军哪来那许多的人马啊?所谓的百万大军,不过是在常胜军的基础上,临时召集南疆民夫滥竽充数,用以吓唬叛军的惑敌手段罢了。没想到真的很成功,连史大人都被欺瞒了过去,呵呵,得罪得罪!”

    众人闻言不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遂齐齐恶狠狠地瞪了史惊涛一眼,后者自觉黔驴技穷,加上受到所有同僚联手排挤,干脆就闭嘴不说话了。

    此时,吏部侍郎邹文远悠悠地道:“王爷平定乱党劳苦功高,太后娘娘在群臣面前不止一次赞誉,夸您是帝国栋梁之材呢!目前大殿下新丧,南征方兴未艾举步为艰,所以朝廷想请您率领战无不胜的南疆军,代替现有部队进行南征,彻底消灭恺撒帝国,不知您意下如何啊?”

    我眯缝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邹文远,心中暗忖道:“好你个老狐狸,这招调虎离山之计用得妙啊!借着南征的名义,令我离开高唐府,然后你们来拣现成便宜,想得倒美哩!”

    一念及此,我咬了咬牙决定图穷匕现了,反正谈到这份儿上再遮遮掩掩也没啥意思,该是刺刀见红的时候了。当下我微微一笑道:“轻侯非常愿意替朝廷分忧,南疆军取代南征部队战斗也无不可,只是……”

    户部侍郎阮剑锋见谈判总算有了眉目,对方终于松口了,现在就剩下商谈报酬多少的事,于是故作大方地道:“王爷有何困难但说无妨,临行前太后娘娘吩咐过,一定要竭尽全力满足南疆军的需要,使其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在前线打仗哩!”

    话音才落,最熟悉柳轻侯的邹文远就差点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他知道本来构筑得好好的局面,都被这该死的阮剑锋一句话给全部破坏了,他千不该万不该说出太后娘娘的真实嘱托。柳轻侯是什么人,坐拥半壁江山的盖世霸主啊!他张开狮子大口漫天要价的话,可绝不会仅仅是区区几十亿金币就满足了,动辄可能会说出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巨大重荷呢!

    果不其然,邹文远马上就看到柳轻侯听得阮剑锋那么一说,双眸不禁骤亮,笑眯眯地道:“呵呵,有阮大人这句话,轻侯就放心了。这个南疆财政实在是穷得叮当乱响不堪重负啊!所以前段时间百万大军从发兵到撤回南疆期间的费用、修建十二座军事要塞的费用、平定第三十九集团军叛乱的费用、整编组建第三十五集团军的费用、剿灭农民起义军的费用,还有不久的将来南征所需的武器装备、粮草辎重、战马战车以及士兵薪金和抚恤金,就都请您给拨款吧!不用太多,好像全部加起来五千亿金币就足够啦!”

    “咕咚!”阮剑锋一屁股出溜到地上,半晌才爬起来坐回原位,张口结舌地问道:“你……你刚才说……需要……需要多少金币?”

    我佯作无辜状道:“五千亿金币啊!”

    阮剑锋气得两眼翻白,呼息有如牛喘,良久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简直是个强盗,不如去帝国银行抢好啦!”说完再也不肯瞅我一眼,自顾自地闭目养神去了。

    我莞尔一笑,浑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心中暗忖道:“笨蛋!正所谓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嘛,亏你还是户部侍郎呢,连这种最简单的商业规则都不知道,我强烈鄙视你!”

    谈判陷入僵局,浮碧轩内再度寂静得坠针可闻。

    隔了半天,邹文远才嘎然打破沉默道:“王爷列举的各项费用,下官刚刚合算了一下,好像远远达不到五千亿金币的数目嘛!还有即使达到了,国库内也没有那么多现金交与南疆军使用,您看是不是可以采用些折中的办法呢?譬如南疆军所需装备辎重,交由朝廷全权筹措,而并不以金钱来计算如何啊?此外王爷还有什么其他条件,能够抵消那些费用的也可以提出来大家研究研究嘛!”

    话音才落,我毫不吝啬地鼓掌赞誉道:“还是邹大人通情达理,不像某些人鼠肚鸡肠,动不动就侮蔑他人!”说完挑衅似的瞥了一眼被指桑骂槐的阮剑锋,后者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一副不跟你一般见识的模样。

    我侃侃而谈道:“本王考虑到帝国眼下正面临西北叛乱和异族联军入侵,这种危难关头,所耗钱财必然多多,所以愿意适当减少报销数额,用其他条件相抵。”

    邹文远正容道:“王爷请讲,能够满足的吾等会尽量满足,不能满足的吾等也可以请示太后娘娘酌情处理。”

    我嘴角逸出一抹冷笑,幽凉地道:“本王的条件很简单,一共有如下这么几条:第一、请太后娘娘补发一道圣旨,改封轻侯为一等东南王,兼任塔高两府总督,全权处理两府管辖地域内的一切军政要务。第二、任命轻侯为南征军最高统帅,统辖东南两线战场所有部队,可根据敌情变化便宜行事,不受任何人任何形式的节制。第三、与南征东路军的三个集团军交接换防,日期由轻侯决定,大家放心绝不会超过七天,也就是在帝国历八百一十一年七月二十日前肯定会结束。第四、完成上述三项条件后,另外拨款两千亿金币作为军费,支持南疆军在恺撒帝国的军事行动,并且全部使用金柜支付,交付日期定在帝国历八百一十一年七月十八日,也就是五天之后,交付地点在天赐南路的松阳关外。完毕!”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柳轻侯是不是精神错乱了,竟然开出如此天方夜谭般夸张离谱的条件出来。这不是变着法地要求朝廷,把他割据帝国东南半壁江山的叛逆行为披上合法化的外衣吗?还有南征军最高统帅这个称呼,连声谢谢也不说,就把第五十七、第五十八集团军收归麾下,他倒是真不客气啊!规定南征东路军的回国日期倒是无可厚非,最可气的是他要求整整两千亿金币的金柜,还限时限地支付,他以为他是谁啊?到底知不知道那些金柜堆在一起足足有千万蛮牛的重量,光是负责运送的马车就要雇佣数十万辆之多,押送人员更是不计其数。

    想到这儿,阮剑锋不怒反笑,讥嘲地问道:“王爷,请问您知道要准备多少辆马车才能装载完两千亿金币吗?”

    我嘿嘿笑道:“不劳阮大人费心,区区数十万辆马车南疆还是有的,帝都凑不足马车数量的话,本王可以让他们送过去一些,包管一天能够全部运完就是。”

    阮剑锋再度吃了个瘪,忍不住闷哼一声不再言语了。

    此时,一旁的邹文远倒吸了一口凉气,接口道:“看来王爷是誓在必得不肯再做商量了,吾等恐怕也做不了这个主,唯有将您的条件用金雕传书如数转达给太后娘娘,看她老人家如何决断啦!”

    我轻轻地点点头,表示非常理解他做下属的苦衷,随即问道:“诸位大人舟车劳顿,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今日会谈就到此为止好吗?”

    我环顾诸人,蓦然见到一直沉默无语的礼部侍郎吴疆开口道:“王爷,下官一路行来,见南疆军船坚炮利,所用军械皆精良锋锐,不知是慕容世家制造,还是南疆生产?它们出售吗?”

    话音未落,新任工部侍郎董正夫也连连点头附和道:“吴大人说得不错,正夫也有同感,南疆军现有的武器装备水准,绝对可以堪称是深蓝大陆之冠了。既然王爷那么关心帝都的安全,眼下帝国西北又战事频繁,下官非常希望您可以出售大量品质优良的新式武器给朝廷抵御外敌。”

    我全然没料到这两人竟是如此忧国忧民之辈,考虑的竟浑然不是个人和小集团的私利,而是整个帝国的安危,甚至脑海里毫无党派分争的概念,丝毫不以我割据帝国领土为大逆不道,反倒跟我正经八百地谈起了军火买卖,一时间不由得心中颇有几分感动。

    当下我严肃地答道:“二位大人,轻侯在此做出郑重承诺,只要是抵御外寇所需的武器装备,南疆定以最低廉的价格供应给你们,绝不食言!”

    吴疆和董正夫听罢连连点头表示感谢,神态间竟是毫不掺杂半分虚假的真心欢喜之情,让人在他们面前分外感到自惭形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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