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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末路

    三颗佛陀真身舍利珠附体后散发出来的宝光,以东方氏一家子为中心,使裂马堂恢复了些许照明,但数丈外却仍处于暗影里。

    我以电掣似的眼神,飞快扫视完三人,纵然修养已臻炉火纯青的境界,心中亦不由涌起讶意。

    因为一眨眼工夫,东方文明的功力暴涨近倍,华夫人也年轻了二十多岁,最显眼是东方惜羽那对完美修长的白暂手掌,隐隐透出超尘脱俗的味道,仿佛蕴藏着某种大道至理,使人不忍移开目光。更离奇是,他们仨的位置也变得扑朔迷离,有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一般教人难以锁定。

    “这就是天下十绝阵里名列三甲的三才困魔阵吗?”当我迅速打量完毕,心中掠过此念时,华夫人亦以充满好奇的醉人眼神回敬过来。

    东方文明冷喝道:“柳轻侯,你这卑鄙无耻、言而无信的小人,竟敢擅闯禁地裂马堂,给我们抓个正着,现在还有何话说?”

    我哑然失笑,摇头道:“东方兄是第一天出来混吗,怎么如此幼稚?且不闻兵不厌诈,何况我们双方根本就是敌人。哈,废话少说,动手吧!”

    华夫人秀眉轻蹙,柔声道:“王爷的意思是没有转圈的余地喽?”

    我悠闲地用十方俱灭魔剑舞了个花式,嗤之以鼻道:“眼下梁石君和卫旌想来已经上路,负责动手的是苏小桥和秦当,你们就莫要再心存侥幸犹豫不决啦,乖乖自剜可好?或者痛痛快快一战亦可,我不惯跟敌人废话的,还有独孤家和苏家等我赶去料理呢!”

    东方惜羽神色不动,一直全神观察着我舞动剑花的动作,只要稍微露出一丝空隙,他的明镜印立会乘虚而入痛下杀手,当然想得到那种机会难如登天。

    华夫人听得梁石君和卫旌之名。秀眉扬起,轻呼道:“哎哟,王爷胃口可真不小哩!那就莫怪吾等联手出击速战速决啦!”

    话音才落,佛陀真身舍利珠的宝光倏地狂涨万丈,裂马堂立刻陷进双目如盲的白炽亮芒中。

    “嗡!”的一声奇异颤鸣,华夫人视若拱璧的四把菩提轮交击在一起,巨大音浪惊涛裂岸般灌满耳鼓,一时令人竖耳如聋。同时把东方惜羽欺近的动静和东方文明地鞭啸全部遮盖了。

    白光和噪音中我好整以暇地闭上眼睛微微一笑,十方俱灭魔剑似缓实疾地扬起。

    东方惜羽的一对手掌像千百蝴蝶般漫空飞舞,忽远忽近忽隐忽现,使人目眩神迷,仿佛置身在梦幻世界里,一切都不再真实,似乎整个空间随时都会改变,完全失去了固定方位。

    他这种凭层出不穷的手印扰敌的禅宗手法,确是厉害之极。假若我分神去辨别明镜印的真正位置,便无瑕应付东方文明的金刚鞭。以及始终隐忍不动的华夫人。她的四把菩提轮可随时都会呼啸而至。

    电光石火的刹那,我启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晋入第五层鸿蒙境界,登时收敛了所有气机万簌俱寂。身体似是融入了空气里,与整个裂马堂浑然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与此同时,全力惑敌的东方惜羽,以及暗中窥伺静待破绽出现的东方文明和华夫人,忽然失去了我的位置,无不大吃一惊。

    那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三人虽还未晋升至十阶职业,但都能凭对手体温气味、血液流动和脉搏心跳来锁定方位,绝无让人瞒过他们敏锐感觉的道理。可是现在偏偏就在眼前发生了,顿时心中泛起诡异绝伦的惊骇感觉。

    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脱离了三才困魔阵的束缚。下一刻已置身于紧贴裂马堂着十方俱灭魔剑游移不定地在两人之间摆动,恍若一条待人而噬的毒龙般危险无比。

    华夫人被无坚不摧的剑气遥遥罩住,苦苦支撑着哪敢轻举妄动,只能等待时机。

    旁边的东方惜羽却不肯束手引颈受戮,念及老年丧子的哀恸,他不由怒愤填膺,一声狂喝,全力出手。

    华夫人也闻风而动,一声尖啸,四把菩提轮以优美无比的弧度,从八方斩至。

    我心中不由叹服佛陀真身舍利珠全部发挥后的可怕威力,那确是凡人难以抵挡的存在,以致东方惜羽和华夫人舍生忘死的攻势远胜从前百倍,毫无保留地发挥出了所有潜力,使我除了硬拼外再没任何应对办法。

    “锵!锵!”接连不断的金铁交鸣和劲气爆炸声此起彼伏,十方俱灭魔剑在眨眼的瞬间,分劈十三剑在四把菩提轮和明镜印上,最后一剑把两人完全笼罩其中,绞出漫天血雨纷纷洒落。

    相隔盏茶工夫,裂马堂终于恢复了平静。

    我把十方俱灭魔剑收归黑暗图腾后,伸出左掌,悠然凝望着三颗鲜艳夺目的佛陀真身舍利珠久久无语。斯役虽无半点伤痕,但却有种精疲力尽的感觉,看来天下潜藏着奇异法宝无数,对敌时骄傲轻敌是绝对要不得的,谁知哪天会失手呢?

    “接下来应该轮到独孤阔海了吧?”

    四更正点,独孤府后花园假山下的地道入口旁,独孤阔海和一众手下全副武装,肃然而立。

    不知过了多久,人影一闪,完颜突古烈鬼魅般出现在独孤阔海面前,躬身施礼道:“启禀家主,府外全无动静,不见有任何埋伏和哨探。”

    独孤阔海惊讶之极地哦了一声,不禁皱眉道:“怎会这样?按理说东督城防军该派大队人马前来才是,难道东方惜羽打算故意放我们一马不成?”

    钟律恭声道:“这只老狐狸完全可能那么做,以期日后我们大军兵临帝都时好相见!毕竟把我们逼得太狠了,损伤的只是己方实力,对他们抗衡梁家没有半点好处呢!”

    独孤阔海点头道:“看来定是这样了!”

    这时地道里足音传来,北督张韬亭闪电般钻了出来,报告道:“末将检查完毕,地道畅通无阻,另一端的出口处亦安排了足够人手保护,家主可以放心上路。”

    独孤阔海沉声道:“上官秋离那方面的情况怎样了?”

    秦九微笑道:“我亲自去陈说利害,言明一旦我们出事,可汗府百万大军会第一时间踏平苍狼城,把上官惊梦和第十四集团军碾成碎片。那老家伙听完立刻乖乖应下了全部条件,并承诺在天赐北路所有关卡准备粮草补给我们。哈,其实只要和城外援军会合,敌人追来也不怕了,不过吓吓他倒也有趣。”

    独孤阔海心情大定,道:“哼,即使上官秋离有问题,凭他那点人马也奈何我们不得。想当年我独孤阔海攻城掠地无数,何惧他区区一个靠着溜须拍马起家的弄臣。”

    独孤飞鹰淡然道:“上官秋离现在全无选择余地。唯一能够挽救他的儿子和军队的方法,就是协助我们返回北疆,相信他不敢玩花样的。”

    独孤阔海豪情涌起,哈哈大笑了一会儿,沉喝道:“走!”说着率先钻进了地道,两百多心腹亲信和精锐高手紧随其后跟上。

    一路无话,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众人来到了城外金钟寺内,坐上早就预备了的战马继续向北疾行。

    本来按照秦九的计划,是打算在家族私兵、南督和北督部队共计二十万人马掩护下安全离开帝都。但独孤阔海考虑到城防军官兵眷属多在城内迟恐生变。而且夜间大军匆忙撤离,难免会有疏漏之处,极易给敌人知晓布下陷阱。因此决定以练兵、换防等名义,把大部队提前几天调出帝都,驻扎到北门外五里的封溪谷安营扎寨。

    在星月无光的夜色下,这支人马奔出广阔的雪原,迅速驰往西北方的封溪谷。

    距兵营还有里许远近时,独孤良器顶盔贯甲一身戎装,带着三千铁卫迎了上来。

    他是独孤寂灭的长子,在独孤禅宗和独孤锋寒相继死去后,这位早先倍受冷遇的旁系子弟,猛然间变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就连统率家族私兵、辖制南北两督部队的重任也扛在了肩上,俨然是下任家主的不二人选。

    双方人马汇聚一处后,组成鹤翼阵开往兵营,背后灯火辉煌的风云城越来越模糊,遥远得像一场美梦。

    独孤阔海坐镇中军,环顾四周他手下这批久战沙场的精兵,油然升起志得意满的感觉。纵然是老巢近在咫尺了,他们仍阵型整齐丝毫不乱,自然而然分作前后左右中五个部分。各司其责秩序井然,怎不教他骄傲呢?

    封溪谷还有二十万大军等候着他,那是他利用兵部相职权,多年来积累的精兵悍将,只要肯随着前往北疆,忠诚方面便绝无问题,至于不肯的人嘛,必须统统清洗掉。这次他计划助秦九争夺皇位准备充足之极,不但伏有重兵,更厉害是任由其他势力自相残杀两败俱伤,只是没料到苏晚灯那么知机,竟跟自己打的是同样算盘,不过就凭他的微薄家底,日后要跟孤独家抗衡,却是痴人说梦了。

    一念及此,独孤阔海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殊料就在这时,眼看着将可抵达封溪谷口,前方忽然传来人欢马炸的声音,先锋营像割麦子般齐刷刷地倒下一片又一片,左右两翼也同时陷进一片混乱里。

    独孤良器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道:“不好,有……有埋伏!”

    漆黑的夜幕笼罩下,雪原、荒地、山野和密林间到处喊杀震天,没人晓得有多少人马由四方八面杀至,只见千万枚照明弹不断升空,无数支火把燃起亮如白昼,照得他们无所遁形。

    独孤阔海倒吸了一口凉气,根本没去细查战况即知此战有败无胜,对方人多势众,而且布置已久,加上封溪谷内大军毫无反应生死不知,任自己麾下这点人马如何悍勇,也万万不够给敌人塞牙缝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敌人可以藏匿在家门前,等候自己上钩?谁无耻地背叛投敌啦?”一连串疑问搅和得独孤阔海脑胀欲裂,接着是前所未有的怒火直冲顶门,他勒马站定,杀气冲天的眼神落在了旁边的独孤良器身上。

    独孤良器正失魂落魄地望向他,一见对方神色不善,连忙叫道:“二伯,这不关我的事啊!”

    独孤阔海二话不说,拔出紫电秋水剑就要斩落,却被另一侧的独孤飞鹰甩袖缠住,疾喝道:“先突围再说!”

    此刻,秦九、钟律、张韬亭和完颜突古烈等纷纷聚拢过来,叫道:“家主,我们杀出去!”

    独孤阔海怒极反笑,仰天高呼道:“随我来!”说着一马当先,领着这支全由精锐高手组成的五百人部队,朝左后方敌军不经意间露出的一线空隙杀将过去。

    “叮!叮!”独孤阔海把紫电秋水剑舞得密不透风,连续绞碎了数百支激射而来的冲锋弩箭后,终于杀进敌阵,跟外围的步兵短兵相接,贴身肉搏。虽然他最擅长的是无相劫指,但武功臻达宗师级数后一通百通,举手投足莫不具有排山倒海的威力,那柄紫电秋水剑在他手上赫然变成了死神的镰刀挡者披靡,斩劈挑刺中敌人纷纷倒地,全无一合之将。

    秦九和独孤飞鹰跟随左右,分别挡住两翼地进攻,使他更能发挥尖锋威力。

    转眼间,众人已深深嵌入敌阵,四面八方都是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敌军了。

    独孤阔海大展神威,刚劈飞了一名正面直冲过来的铁骑,忽觉右侧压力倍增,竟不见了独孤飞鹰的踪影。扭头一看,原来他的坐骑早被射成蜂窝倒地,自己也因内伤仍未痊愈,在死战中复发,血气翻腾下不慎坠马再也无力突出重围跃起,正跟十余名彪悍勇猛的刀斧手杀在一处。

    独孤飞鹰终是距大宗师仅差一步的巅峰高手,纵使四面楚歌也临危不乱,脚下踩着飘忽迷离的步法,倏忽幻出万千掌影,葵花真气迸发,顷刻把四名敌兵打得喷血倒跌而亡。不过眼见他是一名大人物,立功心切的敌军官兵皆奋不顾身地跑过来围攻。

    独孤飞鹰黯然长叹,心中升起虎落平阳的窝囊感觉,却没办法改变现状。他如今的功力因伤已大打折扣,早晚都是力竭毙命的结局了。想通此点,他也杀红了眼,不遗余力地施展浑身解数,只知一个接一个击杀敌人,偶尔感觉真气不继就蚕食鲸吞对方精气,有如待人而噬的恶魔相仿。

    不知过了多久,独孤飞鹰刚要启动舍身大法引爆自身,与四周数百敌军同归于尽,独孤阔海等人终于杀至,还腾出了一匹座骑予他,准备继续朝前突围。他心神一松,死里逃生的喜悦才涌入心田,骤觉胸前剧痛,低头观瞧竟见两个拳头大小的透明窟窿无遮无拦地狂冒血泉,骨肉模糊间连内脏亦清晰可辨。下一刻,他眼前一黑,意识沉入了无底深渊,一代魔宗翘楚就此殒命。

    此时,独孤阔海却无暇因兄长逝世而悲痛,只留意着身旁剩下的四十多人。他们无不遍体鳞伤,浑身浴血,精神气力都臻达即将崩溃的边缘,但四周仍是无边无际的敌军,刀枪剑戟的锋刃反射着火把的光芒,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方圆数十里战场范围内,无数人马星罗棋布蜿蜒游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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