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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拟声神杀如一梦

    不动也是种动。

    一条河流静静地卧伏在大地上一百年甚至一千年,没人见河流跳起来,但河流是动的,上游的水带来了一些牛羊的饮水时的凝望,带来了小伙子戏水时的欢笑,带来了姑娘们洗衣时对容貌青春的顾盼,带来了书生的吟咏和感叹!你有时感觉得到有时感觉不到,你感觉到时,河流给你诗情,你感觉不到时,河流把这些连同你的匆忙一起运往远方。

    红袖不动。她的意在动。她的呼吸在动。她呼出的气息匀细得比那只鸟儿摇头的声音还小,她呼出的热气和那些雾气融在一起在林间漂移。她的意念已搜寻过附近十几棵大树,她的感觉甚至数过每棵大树上爬行的蚂蚁。

    敌人在哪里?红袖找不到。但敌人知道她的位置。

    这对红袖很不利。敌人随时都有发起攻击的可能。那时她只能防守。她现在处在被动挨打的局面。但敌人没有出击。红袖知道敌人在等,等最佳时机。红袖知道敌人是个高手,因为只有高手才有耐心去等。他在等红袖松懈,他在等红袖焦躁,不管红袖松懈或者焦躁,那就是他的最好的时机。

    树叶又落了一些,有几片就落在红袖的肩上。红袖没有去拂,她不能轻易改变动作和姿势。你改变动作和姿势,你就破坏了原先的和谐。你处在一个不和谐的阶段,你处在一个不和谐的环境里,你就危险了。这不但练武的人知道,就连普通人也知道。只是普通人处在不和谐的环境里受到危害不同而已。他可能失去朋友,他可能失去恋人,他可能谈不好一宗生意,他可能因衣着受到指指点点,他可能因语言差别受到嘲笑,他可能因肤色差异受到排斥。这就是和谐对人对人生的重要。在和谐的环境里你很容易获得成功,很容易受到欢迎,在不和谐的环境里你很容易受到打击而事倍功半甚至一事无成。

    但一个武林高手在搏杀前却绝不能处在不和谐的环境里。他承受的后果是死。

    红袖明白这些。所以她不动。她把自己融入这安静的环境里。她把自己也组成环境。

    你怎能对环境攻击。你攻击环境的结果是什么?

    是环境对你的反噬。矛盾就是这么转化的。你破坏了环境,你就成了不和谐。你就成为孤独站在一边。你就接受惩罚。

    现在,红袖和她的敌人都在等。

    现在林中比先前更安静了。这不是真正的安静。这是一种窒息。在红袖的耳中已听不到鸟声了,那只准备早起的鸟儿放弃了有虫吃的美梦。它知道吃的美妙,它知道喂饱它孩子的重要,但它也知道生命比这些更重要。它不知道飞出这温暖的小巢还能否回来,还能不能见到它那些可爱的孩子们。林中的雾气更重了,鸟儿感到寒冷,它们挤到一起,但还是冷!它们不明白这个黎明怎么这样冷。这冷里有一股杀气,这是它们发抖的原因。

    树叶在落。它们比先前落得更多了更急了。

    这些叶子也许可以坚持到天明,或者可以再看到一次日出。但这个黎明寒冷的雾气让它们低下了头,这样肃穆的黑暗,黑暗里一种毁灭的气息,让枝头放开了对它们挽留的小手。于是,在一阵微风中树叶纷纷坠落。

    敌人终于等到了他的机会,这纷纷的落叶带起的声音足够掩盖他的动作所发出的细微的声响。他出击,这是他最好的时机。

    时机就是杀机。他不能在等下去了,他渐渐明白红袖的用意。他原先的优势在等待中渐渐失去。红袖不动,但世界是在动的。这片树林里的杀机怎么也抑制不住自然的运行。太阳在转动,它照样要从东方升起。太阳一旦升起天就亮了。天一亮,他就无处藏身。他黑暗的优势随着光明的到来就荡然无存。他藏身时保持的姿势越久他的血脉就越受到压抑。他渐渐感到身上酸痛,他的关节在逐渐麻木。他多次忍不住要伸展一下,但他不能,他只要一动,他就暴露了自己的目标。那时,红袖饱满的气势下的一击是他万万抵挡不住的。他不能在等下去了,这时,一阵微风吹落了大片的树叶,他的机会终于到来。

    他毅然发动了攻击。攻击的位置是红袖所没注意到的。

    人都是这样的。人都习惯注意一些大的事物。红袖也是这样。她凝神入静,她对附近的敌人可能藏身的地方潜心神搜,她疏忽了地面上那些不起眼的灌木丛。灌木稀疏本藏不了人,但黑暗填补了这不足。她一直注意那些高大的树木,那些树叶里会随时会有居高临下致命的一击。她不知到真正的危险就在她的面前。她微闭着眼,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身侧和身后。她没有真正闭上双眼,天已快亮了,她的目力已可以看到飘落的树叶的轮廓。那是很美妙的一幅景象,朦胧中,落叶梦一样地旋舞着。这些落叶,在枝头也唱过动人的歌,也向归巢的鸟儿伸出过热情的手,但今夜的黎明是它们最后一个黎明,它们只能作最后一次舞蹈了。它们从枝头飘落下来,告别朝夕相伴的兄弟姐妹。它们表演的时间只有从枝头到根的距离。它们轻轻地飘下来,在浓浓的晨雾里犹如云中翱翔。它们落到红袖的眼前,似乎还神秘地一笑。红袖在这一笑里生出了梦一样的感觉,她好象还听到了一声鸟的啼鸣。

    那确实是一声鸟鸣,但绝不是一声醉人的自然精华,

    鸣声里的惊恐拖着呻吟颤抖着穿透那棵树上的叶子,

    那些树叶顷刻变黄了。

    那些已落的叶子在浓雾中轻微地颠簸着卷起细齿花边抱成深刻的疼痛。

    有一只早已死去的蝴蝶从叶子上掉下来它仍如生前的

    华丽的娇躯在空中未完成一组舞蹈就粉碎了。

    那确实是一声鸟鸣。红袖微闭的双目里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光芒。

    这微弱的光芒一组灌木后面离自己是那样的近又显得那样的远。

    近得寒气彻骨远得只不过是个幻觉或一飘而过的梦。

    但红袖知道那不是梦那微弱的光芒没有梦的轻柔。

    鸟的鸣声很短。但这声鸟鸣的频率却发生了变化。它变得很细很细细得就象一道光芒。

    灌木后面的微光这时恰似为它导航的灯台,这已变成光芒的鸟鸣投奔到它的怀抱。

    然后那微弱的光就熄灭了。

    红袖对自己很满意。她第一次借用鸟声杀敌居然成功了。

    “声音也可制敌。”那天师傅这么对她说。

    红袖不解地问道:“声音怎么能杀敌呢?”

    师傅道:“你听人哭过没有?”

    红袖道:“听过。”

    师傅道:“什么感觉?”

    红袖道:“各不相同。”

    师傅哦了一声道:“你说。”

    红袖道:“小时侯哄过小弟弟,他老是哭个没完,那时就生气。”

    师傅恩了一声。

    红袖接着说道:“长大后看过人家哭丧,那凄苦就让人落泪。”

    师傅又恩了一声。

    红袖知道师傅在等着她继续说。红袖道:“也听过人假哭,那时就觉得可笑。”

    师傅道:“是的,声音是最能左右人的情绪的。有些人专门研究这个,他能让你笑也能让呢哭,他能让你颓废也能让你亢奋,他能让你陶醉也能让你失落。这种人就是乐人。”

    红袖道:“这些徒儿是知道的,但它怎能制敌呢?”

    师傅道:“你听过四面楚歌吗?西楚霸王何其英雄,但他抵不住四面楚歌!你听过十面埋伏吗?一面琵琶犹如千军万马。这些玄乎?一个人的意志若足够坚强,他用意志力量就可以改变一些常人改变不了的东西。如有的人可以给人催眠就是这个道理。”

    红袖似乎听明白了。

    师傅道:“声音制敌实际上是对敌人心智的破坏。当然你必须有深厚的功力,不然就会受到反噬,那时受害的将是自己了。”

    红袖道:“明白了。”

    师傅道:“世上很多东西都有它自身的奥妙和规律。识别运用的高下体现他的道行。只有道行高深了才能自如,你切记住,莫要妄为。”

    红袖道:“多谢师傅教诲,徒儿记下了。”

    师傅道:“我就来教你‘拟音神杀’之法……”

    红袖开始苦练,但练来练去总是练不成功。师傅说:“这种神杀工夫非短时可就,不必强为。”

    红袖也觉得自己功力不够深厚,于是转头勤练内功。十年下来,神杀仍不得,但功力却见精深猛进。于是心中也便欢喜。她也拟过各种声音,大如雷电风雨者,小如鸡啼蛙鸣不尽细数。她没练成神杀却学成一些口技,也从中得到不少乐趣。

    今夜这片树林的危机,使她达到了神光通明,她的意志从没有这么集中过。这声鸟鸣排除了她先拟声的繁杂,她在瞧见敌人的微光时,刚好借用了这声绝望的鸟鸣,她用意志把鸟鸣声音压缩成极细极细的光芒,射向欲动未动的敌人。这时正是敌人防守最脆弱的时候。这声神杀就击碎了敌人的精神与神经。它是那样的无声无息,敌人见这极细的光芒射向自己,他没有恐慌,他感到的是一种光明的召唤,他觉得自己所有的烦恼都在这梦寐一样的光辉里溶解,他觉得自己的变成了一只鸟,飞了起来,然后摔到寒冷的地上,光明消失了,黑暗覆盖在他的身上,他知道自己死了。

    他就真的死了。

    天已见亮了,一束曙光照进树林,照在红袖的身上,她仍是那么的美丽。她的头发上结了一层细密的露珠,她的衣服因潮湿而更红艳,她的眼睛仍微闭着显得神情安祥。鸟儿又叫了,清脆而甜蜜,树叶仍有些在落,在曙光里闪着金子一样的光彩。这是一个深秋的早晨了,一个极平常的早晨和其他日子没有什么分别。如果有画家在这里,画家会用画笔描绘这个阳光下的树林,一地金黄的落叶,一个绝色的美人,一些高大的树木,一些飘忽在林中的浓雾使这林子浑厚饱满,他应该加一些湿度的感觉,画中的女子如果走出树林她的脚步才不会踩碎那些落地的黄叶。如果有文人骚客经过这里,他会对着林中的美女唱道:天已亮了/旭日照耀着你的未知/赶回天堂的时间还有/你是不是在品味昨日的相思……

    红袖在想些什么?

    她把这几日的事在脑海里仔细地过了一遍。清风的英俊憨厚,如烟的热情辛辣,清瘦的忧郁固执,但他们都是善良的人。她们也交过手,但她们没有仇恨。相反有一种无形的亲和在吸引着她,她渴望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她想起不死谷里的那么多的死人。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她没有看到。她只急着要带走包不死,她的心牵挂着清风的伤清风的安全。‘小姐’是谁?好象是龙凤山庄的女公子。阴险怪异的包不死死了,他是谁杀的?这笔账是不是要算在她的头上?今夜第一次袭击自己的是什么人?他受谁的指使?夜探客栈的这林中死者是谁?是和第一个同一伙的吗?有太多问号了。红袖觉得自己已卷入了急流,她预感到沉寂多年的江湖上又要翻腾起恶浪!

    红袖走出树林,她要到客栈去查问包不死的死因。她想起了那个憨厚的大汉。她突然想到自己今夜并不是胜利者。那大汉必然死了。虽然大汉的铁砂掌已练到八分火候了。但今夜里来的这些人个个都是绝顶高手,如果他们是使用了调虎离山之计,那大汉就必死无疑。红袖觉得自己梳忽了,那梗直憨厚的大汉若死了她多少有些愧疚。她加快脚步向客栈走去,她不能施展轻功,这时已是早晨了,路上田间已有那些饱睡一夜的农人,那样会吓坏了这些善良的人。他们一生不奢望什么了,他们只求温饱平安。

    红袖重新走上小镇的街道,街道上那些被无数双脚踏得光滑的石板清凉而湿润,两旁的店门已开启了,里面的人忙着他们的俗务生计;炊烟在一些人家的厨房上飘起来,有些孩子就围在他们母亲的身边。红袖忽然感觉到家的温暖。人生里有各种各样的幸福,但家永远是最温暖的地方,人生里有各种各样的自豪,都不如看着孩子越来越象自己来的开心。所以那些平凡的人仍有他们自己的乐趣,他们的幸福也不比那些大人物少多少。

    红袖这时忽然觉得自己的不幸。她的家在哪里呢?她的幸福是什么呢?

    她走过街道,却见客栈方向红光冲天.红袖道声不好!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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