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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绝代有佳人

    (西唐都城长阳,自开国建成至今百年历史。由宫城、皇城、外郭城三部分构成。宫城-皇室居所,皇帝处理朝政之地,包括太极宫、大明宫和兴庆宫三大宫城,合称三大内。皇城-官署衙门所在地,位於宫城南面。外郭城-百姓、大臣居所,东西南北大街相互交错,形成110个坊里,以南北走向的朱雀大街为中轴,将坊里分为东西两部及东市和西市两个大商市。东市靠近宫廷,附近有不少贵族高官住宅,所以高级奢侈品较多在东市出售。西市则集中了较多西域商人。货物种类繁多,西唐的丝绸、瓷器、金银器和铁器,外国胡商的珍珠、宝石、象牙、玳瑁、香料和药物等。)

    靠近东市的永昌坊一户民居内。“子宁,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吧。”看著室内正前方几案上的两块牌位,我叹口气。说起来,郑某人的命真够惨的。自己船难,父母又在半年前一场大病全部去了,本来就不多的家仆丫环卷了值钱的东西一哄而散,只剩下一个五十来岁的忠实老仆和东市一间祖上传下来拆不掉拿不走的书铺。我毕竟没有见过他爸妈,要说哀痛欲绝也不大可能,不过看他悲哀恸哭的样子...已经两天了,郑某人不吃不喝的。本来就不是彪形大汉,现在更是消瘦了许多。细长的丹凤眼倒是大了很多,可惜是哭肿的。“大夫,麻烦你了。”接过那几颗类似安眠药的蜡丸药。“老李...”老仆毫不犹豫得接了过去。“少夫人说得不错,少爷不能再这样撑下去了。”...在郑某人的枕席旁留下字条一张,我和老李走出了家门。刚过了上元节,也就是正月十五,街上安静了许多。偶尔一辆高辕马车经过,吹得地上红色的爆竹碎屑纷纷扬扬。“老李,这,这就是咱们家的书店?”咿喂!太糗了吧!起来,还真要感谢老爸,说什麽可以陶冶情cāo,培养气质,请了好几个老师教我。不过国画的意境没学到,画美男的功力本姑娘可是一等一的。兴致勃勃得想著,我和老李走在去一家贩书老客源的路上。“让开啊!马受惊了!”一个男声高喊道。刚缓过神来,下一刻大街拐角窜出了一辆马车。“老李!”一把推开愣神的老仆,眼见两匹高头大马口喷热气,就要撞上来。会不会被撞回现代?来不及躲闪,我不由闭上眼睛。唯一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嘶───!”“......”怎麽被撞都是这样慢镜头的感觉麽?上回自行车翻倒好像也是过了n久才落地的。

    “公子,你没事吧?公子!”

    一个声音好像炸雷般响彻耳边。

    “没事!我不聋!”睁开眼,我对那粗犷汉子也吼道。

    “噗哧”一声轻笑从车厢垂帘内传出,“武休,告诉你很多次了。说话不可如此大声。”

    声音清脆悦耳,好像风铃吹动,带著丝丝慵懒,却又是说不出的媚惑。是男声绝不会错,却比听过最好的女声更盛一筹。

    天啊!我要死了!

    身体不由一酥,我向後靠在了墙边。

    “这位公子,真是对不住。”声音顿了顿,“武休,送与公子五十两压惊茶钱。”

    “@#$%*”(不是汉子说外国话,但是惊豔之下,我听不到了嘛)

    手里多了样沈甸甸的东西。

    “武休,走了。”

    “@#$%*”

    马车开始缓缓移动,一阵风过,那白色垂帘微微掀起。

    斜眉入鬓,杏眼低垂,挺鼻樱唇,微翘下颚,玲珑脖颈,乌发高束,如玉肌肤...

    “@#$%*。少夫人!”

    “!!!!”心跳终於恢复了。“啊?什麽事?”

    “多谢少夫人救命之恩!老奴,老奴”

    叹口气转回头,看著感动万分,老泪纵横的老仆,“有什麽谢不谢的,咱们是一家人嘛!老李,这样吧。我回家准备开店事宜,你去联络那些老货源。”

    “您放心!交给老奴,准保五日後,书册齐全!”

    “还是不行!”

    跪坐在居室内的长桌边,身旁是满地的纸团墨迹。

    看来绝世美男之所以绝世,就是因为执笔难绘啊。

    我长叹一声。终於明白了《天龙八部》里段誉的心情。

    那样的绝代风华,真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苏子。”

    “嗯?你醒了麽?”放下心思,我笑眯眯得看向郑勃。还是这样好,抓得住的老公美男。“心情怎麽样了?”

    郑勃脸一红,“我是不是很没出息?一个男人还哭鼻子,你心里一定这样想。”

    “哪有?”我拉他坐下,“痛苦一场,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伯父伯母肯定也不想你整日愁眉不展的。再说你不是还有我麽?”

    “苏子!”郑勃紧紧抱住了我,“你说得对,我还有你。”

    松开手臂,郑勃喏喏著道,“你真要继续开店?我本想把店盘了,我怕你太累。你,你也知道我没什麽本事,不会打理书铺。”

    “呆子!那也是咱们家的一部分啊,怎麽能卖给别人。再说了,在荒岛上还能活得好好的。现在回到了长阳,有家有铺的,正是放手大干一场的好机会。你不相信我的能力麽?”

    “没有。我怎会不相信?”郑勃说著,不安得笑笑,“书铺生意你放手去做吧。我做持家男人好了。”

    “相信我。子宁,”我扳正他的脸庞,“我们会相守一辈子的。你笨也好,呆也好,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苏子!”还未消肿的丹凤眼一阵雾气浮起,水答答的,平添几分柔楚。

    “我们先谈正经事,”我轻咳两声,笑道,“晚上在说晚上的事,好麽,美人?”

    郑勃一愣,耳根子通红得点点头。

    也多亏有了那绝世美男的五十两银子,书铺才能按时开张。郑勃父母祖上四代都经营书铺,和不少贩书商人认识。初时,虽然都有些怀疑,不过看了我写的满满一长卷计划书和用铺面地契房契做的保证後,纷纷响应。经过四个月的宣传,郑家书铺,不,现在是我起的名字“瀚海阁”在东市已经小有名气。不过“瀚海阁”最出名的却是...

    “你有没有买到瀚海散人新出的《海棠卷》?”

    “没有,唉,真是可惜。限版签名出售,我去时已经被抢完了。”

    “啊!已经卖完了?不行,我要去瞧瞧!”

    “我也去。说不定能看到瀚海散人呢。”

    “对呀,对呀!啊,不知道他什麽样子呢?”

    “一定是位翩翩佳公子。”

    “听个在教坊的姐妹说看到过他呢。真的很俊美。”

    “真的?那还不快走,‘瀚海阁’寅正关铺。”

    哈哈哈哈...我心中大笑。

    对啦,瀚海散人就是本姑娘!

    随便问个长阳城内的女子,十有八九都知晓。

    善绘人物丹青,以俊美男子图最为著名。富家女子以能收集全瀚海散人画卷为荣。刚刚过去的年轻女人说的《海棠卷》就是本姑娘最新美男丹青。

    名气大了,应酬也来了。不过名人要讲究神秘感,也为了营造女子梦中情人形象,所以本姑娘出外都是男子打扮。就象现在。

    白衣盛雪,玄色薄靴,长发高束,缎带飘飘,长扇在手...

    真是,真是帅得掉渣儿啊,哈哈!

    今天要去的是靠近皇城和西市鸣熙街上的长春楼。听说那一带青楼歌坊胡姬酒馆林立,歌舞极盛。长春楼就是一家大型的吃喝玩乐综合娱乐场所。

    来到长阳这麽久,很少单纯的出门游玩。画画,管理书铺,真是分身乏术。为了省钱,只雇了三名夥计看店。幸亏後边有郑某人理家,前边有老李领班,生活倒也不错。

    只是,偶尔那匆匆一瞥的绝代美男会走进梦来...

    想他干什麽!我摇摇头。有郑某人陪伴,有个家,纳男妾的事还是算了吧。

    接触的人多了,才知道西唐妾室的低微身份。不管男女,除了正室有些权力,可以要求与配偶共同吃饭,就寝外,妾室只能守著空荡荡的居室,等待主上传唤临幸。这样的变态风俗,不发生争风吃醋、窝里斗的事才是奇怪。

    郑某人脾气好的没话说,我可不想他被人欺负。

    正想著,已经走到了长春楼前。

    进了大门,是数百坪的敞厅。高台上霓裳飞帛,燕乐阵阵,歌舞正酣。

    走上二楼廊间雅座。

    “苏兄,你来了,快坐。”

    和那五六个书商拱手行礼,客套一番,落座。

    “苏兄,何时能把《海棠卷》的贩卖权交付在下啊?在下等得心焦啊。”小眯眼男人曹帅热络得说道。

    “快了快了。”我笑笑,举杯道,“下月初吧。曹兄莫急,既然答允了你,早晚是你的嘛。来来,我向你赔罪!”

    “好。干了啊!”

    一杯下肚,微带酸辣。

    “苏兄,还有我呢?《梅花卷》在下想续约一年,已经和老李说过。你这个主人点个头就行了。来,来,我敬你一杯!”

    “险些忘了,赵兄的约在下自然乐意续。好好,我就喝了这杯以示诚意。”

    “来来,吃菜...”

    所幸古代的酒都是纯粮食酿造,度数不高。不过这里人的酒量可真不怎麽样。

    我笑著摇摇头,看看席间趴伏著的几人。“想灌醉我?算了吧。”

    叫来几人的奴仆,各自搀扶主人离开。

    我这才有机会欣赏一下栏杆外高台上的歌舞。

    台上二十人都带著鬼神油彩面具。女子窄袖紧腰肥裤红靴,男子则无袖皮甲铠衣黑靴,都是头箍发带,长发披散。或站或躺或仰或伏,做著各样的行军搏斗姿势。四十根鼓锤样的木棒按著一定节奏敲击,加上旁边的大鼓、胡号,气势宏大,听的楼上楼下客人纷纷拍掌喝彩。

    和我喜欢的很类似呢。

    “好!”我也学著击掌喝彩著。

    “哼,不过是仿照内廷的《宁陵入阵曲》,气势差了许多。”身後一个未脱稚嫩的男声高声说道。

    “那你去表演一下啊。不懂还瞎吱歪。”自以为是。我头不回得反嘴嘀咕道。反正这麽热闹,也听不到。

    “你...”

    肩膀被人拍了两拍。

    “就是你,是你在反驳本王..王公子的话麽?”

    还是听到了?我怕怕!

    “怎样?大家都是人,有反对意见不行麽?”拨开肩膀上的手,我转过头瞧了一眼。

    “大胆奴才!”一个唇红齿白不超过十五岁的小男孩正怒气冲冲的瞪向我。

    “奴才?谁是你的奴才?嘴上还没长毛,口气倒不小。”

    “大胆贱民!敢讥讽本王..王公子!”小男孩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力气倒不小,手腕隐隐作痛。

    “呀!毛虫子!”我指著他头顶低声呼道。

    “啊!”男孩儿脸顿时煞白,“哪里,在哪里?!”想摸又不敢摸。“福才!过来!”

    看你一身雪白,想来也有些自恋要不然就是洁癖。还真怕虫子?!你慢慢找哈。

    我退了几步,错开跑上来的仆人,快步走下楼阶。

    一楼人海涌动,我挤了半天,却被人流卷到了高台前。

    “上官公子要出来了!”

    “快,再往前些!”

    “我的脚啊!别踩我!”

    “不是我踩的!”

    “别吵!上官公子!”

    “啊─!”

    我忙双手捂耳。这位大姐真是高分贝喇叭!什麽上官公子,红歌星麽?看向高台。

    乐声节奏一转,只余鼓点如暴雨急促落下,本在台中央的二十男女舞人退到後边,结成半圆。

    白靴走来,白袍半开,臂膀裸露,手持寒光长剑。

    狰狞面具,白带高束,黑发甩动,长身玉立。

    白衣男子脚下一踏,长腿凌空滑过,腰韧辗转。

    但见寒星点点,白影摇曳...

    突然鼓点嘎然声止,男子反撑长剑,半仰台上。

    这场剑舞,端的是行云流水,矫若游龙。

    全楼沈寂了片刻。

    “啪啪啪啪-”

    旁边缓过神的人再次兴奋得击掌叫好。

    白衣男子起身,拱拱手。

    身後的二十舞人也聚上前来,一边行礼一边摘下面具。

    是他!

    狰狞面具揭开。斜眉长挑,杏眼含笑,扫过台下的男女。

    “是我啊!我们见过...”我不由嚷道。

    无奈周围高分贝大喇叭实在太多。

    原来他就是长阳城歌舞坊的红牌上官云。怪不得声音那麽好听,相貌那麽出类拔萃。

    虽说我喜欢欣赏美男,这样的美男还是离远些的好。传闻说他是文昭女皇最得宠的大臣钱仲远女儿的面首。

    长叹一声,我向楼外走去。

    “你终於出来了?”一个清亮男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咿喂!”我一下跳开,“你是鬼啊?走路不带声音的?”

    “你!”小男孩弯弯的眉毛拧成一团。

    看来他还挺有耐性的,居然在门口等了这麽久。

    “快给本公子赔礼!”小男孩眼睛瞪的溜圆,愤怒得看向我。

    “赔什麽礼?”

    “讥讽、诬蔑、戏弄本公子!”小男孩喊道。

    “第一,我没有讥讽、诬蔑你,那只是自由发表个人看法。第二,你没找到那毛虫子麽,那是它跑掉了,我明明看到了,也没戏弄你。”

    “大胆!你...”小男孩脸涨得通红。

    “什麽你你我我他他的!总之,你听错看错了,我没错。你诬陷我,我没生气。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这样吧,晚安,睡好,别尿床,别踢被子。拜拜!”

    趁著众人发呆,我退後几步,拔腿便跑...

    慢悠悠得买了碗挑担小贩的豆腐花,坐在临时搭建的布棚下。

    身後一阵喧闹。

    “不是!”

    “你们干什麽?”

    “公子,这个?”

    “不是!”

    “这个呢?”

    “没用的奴才!不用找了,让他溜了!回家!”

    “是,是...”

    “姑娘,四文钱。”

    “给你五文吧。做买卖不容易。”

    “谢谢!谢谢姑娘!姑娘慢走。”

    挎好肩上的小包袱,我满意得向永昌坊溜达。

    我的“变脸”也算炉火纯青了吧。摸摸耳鬓双环。为了应付紧急情况,比如被散人的fans认出,或是今晚路遇恶霸,我通常会一件女装,一件男袍套在一起。头发长了就是好,有空闲了就捣鼓捣鼓,现在半分锺已经能打个完美的丫环双髻。

    “小孩儿,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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