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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地狱篇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首

    杰里·德尔·贝洛(1-39)

    金属伪造者:格里弗利诺·德·阿雷佐与卡波基奥·达·锡耶纳(40-120)

    锡耶纳人的虚荣心(121-139)

    杰里·德尔·贝洛

    许多受苦人和种种怪异创伤

    使我泪珠盈眶,视线迷茫,

    眼见这般光景,我不禁想哭泣一场;

    但是,维吉尔对我说:“你还看什么?

    为什么你的视线仍一味地停留在那下面,

    停留在那些被切割得残缺不全的悲惨鬼婚中间?

    你在其他恶囊中并没有这种表现:

    你若以为能把他们都一一观看,

    那么你该想到:这深谷有二十二哩方圆。

    此时,月亮已在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

    而还有许多需要观看的景象是你不曾见过。”

    我随即答道:“如果你想到

    我之所以这样观瞧,

    也许你会容许我再呆下去”,

    这时,导师业已向前走动,我也便在他后面随行,

    我已回答了他的提问,

    此刻又补充说道:“在我如此注意观瞧的沟壑之中,

    我想,其中必有一个鬼魂是属于我的血统,

    他在为自己的罪孽而痛哭受刑,

    这罪孽使他在那下边付出代价如此惨重。”

    老师于是说道:“你从现在起,

    不必再在他身上放置你的思绪,

    你该想到别的事情,且让他径自呆在那里:

    因为我在石桥的桥头就看到了他,

    他在用手指向你指指点点,百般威吓,

    我还听到有人呼叫他的名字:杰里·德尔·贝洛。

    当时,你正一心一意地观取

    那曾拥有阿尔塔弗尔泰城堡的人,

    所以你不曾向那边张望,他也便动身离去。”

    我说道:“啊,我的老师,

    他因暴力而亡,有些人至今尚未为他报仇雪恨,

    而这些人理应分担这奇耻大辱,

    这才使他不屑与我相会,不肯与我交谈,

    才如此扬长而去,我对此正是这样看:

    也正因为这个原故,他令我对他更加惜怜。”

    我们就这样谈论着,一直来到原先地点,

    这地点从石桥上可以把另一个深谷展现,

    倘若光线更强,甚至可以把谷底的一切纵览。

    金属伪造者:格里弗利诺·德·阿雷佐与卡波基奥·达·锡耶纳

    我们来到整个恶囊的最后一个苦行禁地,

    在我们的眼前,可以

    一一展示出那里的僧侣,

    种种怪异的叫苦声向我射来,

    犹如铁制利箭,激起我的哀怜,

    我情不自禁地用双手盖住我的耳眼。

    正像在7月和9月之间,

    瓦尔迪基亚纳、马雷马和撒丁的那些医院,

    把所有患者都一齐放到一道沟壑,令人目睹心酸,

    这里也正是如此情景,

    从中散发的气味也同样臭不可闻,

    那臭气犹如通常来自腐烂的肢体。

    我们往下行走,来到漫长石桥最后一道堤岸,

    依然只是走向左面;

    这时,我的视线更加清晰,

    我观瞧下面的谷底,

    在那里,崇高天主的使卧,那绝不错判无辜的正义女神,

    正在惩罚被记录在案的伪造者罪人。

    我不认为,在埃吉那岛会看到你这更加凄惨的情景,

    那时节,空气中充满了有毒的细菌,

    岛上居民都一一丧生,

    所有的动物,甚至一只小小的蠕虫,

    也全都中毒倒下,而后来那些古代居民,

    根据诗人们的讲述说明,

    又从蚂蚁的种族中得以死而复生;

    尽管在那黑暗幽谷中所见的惨状同样令人伤情,

    因为那里的鬼魂奇形怪状,三五成群,在有气无力地呻吟。

    他们一个躺在另一个的身上,

    有的压着他人的肚皮,有的趴在他人的肩膀,

    有的顺着那凄凉的路径匍匐而行。

    我们沉默不语,一步步地行进,

    一边观看这些病人,以便倾听他们的哀声,

    他们都无力抬起他们的躯身。

    我看到两个人背靠背,席地而坐,

    就如同放在灶火上的两个互相紧贴的扁锅,

    他们从头到脚,长满肮脏的疮痂;

    我过去从未见过一个马童,

    因为主人在呼唤而如此拼命挥动马刷,

    也不曾见过有哪一个马夫是如此不甘守夜刷马,

    这些鬼魂正如上述马童和马夫那样,因为刺痒难熬,

    经常用手指甲在自己身上乱搔乱抓,

    他们找不到对付刺痒的其他办法。

    他们用指甲把疥疮刮下,

    就像用刀在鲤鱼的鳞片上剥刮,

    或者是在剥刮别的鱼,而这些鱼的鳞片更大。

    我的导师向其中一人开言道:

    “哦,你在用手指剥点你铠甲上的网眼,

    你有时竟把手指当作铁钳,

    请告诉我们:呆在此处的那些人当中,

    是否有拉丁人,

    但愿你能永远单靠手指就足以从事这种劳动。”

    那人边哭边答:“我们俩都是拉丁人,

    你看,我们在此都被毁坏了面容,

    可你又是谁,竟然问起我们?”

    导师于是说道:“我是这样一个人:

    我与这个活人下到此地,一层又一层,

    我要向他指点地狱的情景。”

    这时,那二人相互紧贴的身体立即分离,

    他们俩与间接地听到此话的其他人一起,

    都各自转身看我,一边浑身战栗。

    善良的老师紧紧贴近我的身边,说道:

    “你想知道什么,就对他们说吧”;

    既然他愿意我这样做,我便开始讲话:

    “但愿尘世对你们的记忆

    不致从世人的脑海中消失,

    而是能岁岁年年延续下去,

    请告诉我你们是谁,是哪里人:

    但愿你们那不堪入目、令人作呕的苦刑

    不致妨碍你们向我说明。”

    一个人答道:“我是阿雷佐人,

    阿尔贝罗·达·锡耶纳曾令人把我处以火刑,

    但并不是我为之而丧命的罪过把我伐入此境。

    诚然,我曾开玩笑地对他讲:

    ‘我能使自己在空中飞翔’;

    而那个好奇任性、头脑欠缺的人却非要我向他展示这个伎俩;

    只是因为我不曾让他变为德达路斯,

    他就叫那个认他为子的人

    将我活活烧死。

    但是,米诺斯则是因为我在人世曾从事炼金术,

    才把我打入这十个恶囊中的最后一个,

    而他在判罪上不可能犯错误。”

    锡耶纳人的虚荣心

    我于是对诗人说:“现在是否有人

    像锡耶纳人那样虚荣心重?

    肯定不是法国人,因为他们远没有那么崇慕虚荣!”

    这时,另一个麻风病人听到我的话,

    就对我所说的话作了回答:“你且把下面这些人不要算在名下:

    其中有斯特里卡,他曾懂得有节制地把钱花,

    还有尼哥洛,他曾用丁香花蕊做调料,

    是他最先发现这种阔绰的习惯,

    让这类种子生根在菜园;

    你该把那浪子队伍也不算在内,

    其中那个卡恰·德·阿西安曾挥霍掉大片树林和葡萄园,

    还有阿巴利亚托,他曾使他的明智得到表现。

    但是,为了让你知道是谁在支持你反对你反对锡耶纳人,

    你该把目光向我仔细对准,

    这样,你便可以把我的面孔看清:

    你便会看出:我就是卡波基奥的亡魂,

    我曾用炼金术伪造金银:

    你该记得我,既然我能很好地将你辨认,

    正如伶俐的猿猴就是我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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