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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部 炙痛 第八节

    继茂拿着锯子和斧头来到榜爹家里,开始准备屋顶横梁和瓦楞。兆明当下手拉锯,静儿将盛祖哄睡了,蹲在旁边看粉白色的木屑被锯齿弄得纷纷扬扬,像下小雪花一般。

    兰子从塘里洗菜回来,见静儿头上都沾有锯木屑,说:“静儿你站远点,莫碍着伯伯做事啊!”

    “姆妈,锯木屑好香呢!”静儿说。

    兰子从旁边走过,确实有一股香味扑鼻而来,清新、自然,不浓不淡。

    “继茂哥,累了就歇会,喝杯茶啊!”她发现自己的心情此时很愉悦,或许是闻到了木屑香味的缘故吧!

    锯开的木板一层一层地码在阶级上,兰子打来一盆热水放在大门口。

    “继茂哥,洗洗手脸准备呷饭啦!”

    继茂答应了一声,却仍站在禾场里低头掐着手指。

    “继茂哥,你手指弄伤了?”

    “冇呢,手指上扎进了一根木刺。”

    “先呷饭,等会我找根针帮你把刺挑出来。”

    兰子把继茂叫到自己屋里,让他坐在窗户下光线好的地方。她拿出一根缝衣的针蹲在继茂脚边,左手捏着他被扎有木刺的手指,右手用针轻轻拨开木刺周围的皮肤。

    木刺扎得很深,她看见与肌肉颜色相近的木刺,却不敢用针往里拨弄肌肉,她怕弄痛继茂。

    继茂的手指被兰子紧紧地捏着,浑身感到不自在。当兰子低头用牙齿去咬他手指上那根木刺时,继茂看到她露出的粉白细嫩的脖子,那绒绒的微弯的发丝里散发出一种让人消魂的体香。

    兰子注意到继茂的手在抖动

    “是不是弄痛你了?”

    “冇呢!”

    继茂的手抖得更加厉害。

    “继茂哥,我想不到你个男子汉的手还有这么巧,你还记得你帮我画的那朵兰草花吗?”兰子拔出木刺后,问继茂。

    这时的继茂手心全湿了,鼻尖上冒着汗。他抹了一把脸,“呷了饭好热呢!”,说完就“逃”到堂屋里去了。

    房梁瓦条准备齐全后,继茂另外又加派五个人帮忙。他理所当然地派了兆新和香秀,可香秀推辞不愿意。继茂也不好强迫,让玉梅婶子两公婆一同来。他将自己的不解告诉玉梅婶子,玉梅婶子知道个中缘由,也只能笑笑。

    床铺柜子搬到了禾场角上,只半天时间就把屋顶掀掉了。静儿带着盛祖呆在玉梅婶子家里,兰子一心一意和玉梅婶子、莲娭毑做饭菜、烧茶水。兆明想趁这次机会在屋后再加两间房,说是伢子们大了要房子住。

    榜爹说:“社里派工时冇说要加砌两间房呢!”

    “我同刘社长说了,我按年终决算给社里付工钱。”

    “那还差砖瓦和树呢!”

    “我重新去买。”

    榜爹与莲娭毑、兰子和继茂他们商量时,都没有提出不同意见。

    几天功夫,两间房砌好了,屋顶的横梁和瓦条也已完工,只等盖瓦。

    榜爹想起关在岭上栏里的三条牛,还是前天放的草,怕是要吃完了。

    走进牛栏一看,果不其然。榜爹来到牛栏后面,准备在草垛上拖几捆稻草丢到牛栏里。就在他正弯腰拖草时,听到草垛后面有动静,榜爹好生奇怪,再一细听,是一男一女在嬉笑。那男的是刘社长,那女的……

    榜爹不敢往下猜,但又怕冤枉了她。榜爹悄悄地从草垛角上探出半个脑壳,大媳妇香秀的衣裤丢在旁边,两团在稻草上扭动撕咬的白肉发出的光,刺得他头晕目眩……

    榜爹像小偷似的怕惊动他们,顺手轻轻地提了一梱稻草丢进牛栏里,踉跄地往家走,他边走边骂:“畜牲!畜牲啊!”

    榜爹铁青着脸,一屁股坐在禾场边的半边石磨上,“哼”声不断。莲娭毑问他哪里不舒服,他不说。兰子倒来一杯茶,他不喝。他“哼”了半天,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畜牲!”

    兰子想,肯定是那关在栏里的牛们惹得公公生气了。

    躺在临时用篾晒簾遮顶的床上,榜爹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一闭上眼睛,那两团白色的东西就在他眼前翻滚、耸动。山里的秋夜已经很凉了,莲娭毑说:“你若是冷,就再多盖一床被子。”

    榜爹不说话,继续翻来覆去。

    “你只怕是中哒邪罢!”莲娭毑累了,只顾自己睡去。

    还剩下最后一排瓦没盖,榜爹傕促其他人下去洗手脸准备吃饭。今天中午的菜是最丰盛的,帮忙的人正坐在饭桌前说笑,只听得从后墙角传来“嘭”的一声闷响。大家跑出来一看:是榜爹从屋顶上摔下来了!

    榜爹是面朝下摔到地上的,胸部下挺着一块青砖。当他被翻过身子扶起时,血已经从嘴巴鼻子里流了出来。

    大家手忙脚乱地在竹床上垫好棉被,再将两根长竹杆捆绑在竹床两侧,抬起榜爹飞也似的往县城里赶。

    莲娭毑坐在堂屋里哭,玉梅婶子在一旁不停地宽慰她。

    “莲娭毑,你莫急哈,榜爹只是嘴巴皮摔破了,不会有么哩大事的。”

    在榜爹抬上竹床时,兰子上去探了一下他的脉搏,她感到公公情况很是不妙。

    “哎哟,不晓得他昨天下午去了一趟牛栏屋就中了么哩邪呢,昨晚一通宵像煎豆腐样翻来覆去冇睡呢!”莲娭毑止住哭,对玉梅婶子说。

    玉梅婶子想想这里面可能有名堂,就叫东明到茶油坡里请懂法术的德爹来。

    德爹杀了一只雄鸡,他把雄鸡血洒在房子的四周,口里念念有词。等画了符,烧了纸钱,德爹睁开眼睛对莲娭毑说:“你这房子开工的日子不干净呢,这个我已经制住了,但榜爹被牛魔王缠住哒,只怕不太好脱身。”

    莲娭毑一听急了,连忙双手合一跪在德爹面前:“求求菩萨,求求神仙,一定要让榜爹脱身啊!”

    德爹微微闭了会眼睛,然后对莲娭毑说:“这要等榜爹回来以后再制。”

    兰子将装三元三角三分的红包递给莲娭毑,莲娭毑又恭恭敬敬放在德爹的手上。

    第三天中午,兆明一个人回来了,莲娭毑忙问是怎么回事。

    兆明哭丧着脸说:“医生说爹爹是内出血,胸骨头把肺刺破哒,要开刀。我这是回来拿钱的。医生说要我们四个人暂时留在医院里,等两天再回来。”

    兰子听到医生说要留住四个人在医院里等着,心里就明白了。

    第五天的下午,兆明带去的钱花完了,榜爹也被抬回来了。不过,榜爹是放在竹床背面抬回来的。

    榜爹被人从后门抬进的堂屋,莲娭毑一看,扑了上去:“哎哟榜爹呀,这是哪个作了恶,要报应在你身上啊!”

    玉梅婶子一手没抱住,莲娭毑扑倒在榜爹冰冷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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