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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大顺 27.走过江汉平原(上)

    夏日的傍晚,太阳已经落下荆州厚重,高大的城墙,但天还是明亮的,满天的彩霞依然绚丽多彩的展现在空中,连荆州水泥总厂大门柱上贴的磁砖还依然光亮照人,下班铃声早已响过,工人们早已回家,办公大楼的房门也开始锁门,继华一脸沮丧的从楼上下来,一看就知道他依然没有等到他要找的人。

    司机达生打开了点火钥匙,问道:“回去?”继华已经瘫在汽车座位上了,点点头:“不回去干什么?”我突然有了些想法,也许不成熟,但可以试试,于是我便提议:“我们何不再到西门新厂那儿试试运气?”他们俩都同意了,于是,我们乘坐的那辆绿色的130货车就又从东门进入了荆州。

    正是下班高峰,交通路上车水马龙,本来就不宽敞的街道被挤成沙丁鱼罐头的公交车,霸气十足的厂车和成百上千的自行车搞得满满当当,只要一个环节出错,堵车是司空见惯的。达生机灵的发现转向西门的荆州一路已经被堵得不能动弹以后,扔掉手上的烟头,索性直行,改由胜利街走南门出城。

    城外的新民街也是挤得水泄不通,酷热的天气使得瓜贩成了最受欢迎的人,无论是西瓜摊还是香瓜摊都围着一大圈撅着屁股挑瓜的男男女女,天气热,人的火气也大,我们的车小心翼翼的绕过人群,连喇叭都不敢按一下,然后就是一路狂奔,绕了好大的一个圈,终于来到荆州水泥总厂在西门外的新厂区,也叫运气好,我们的车在新厂建设工地的铁板大门前停下的时候,继华要找的人正好挟着一大叠图纸走出厂门。

    通常我们是从重建的东门的圆拱形的城门里乘车进入荆州城的。荆州的街景也就很普通,虽说是繁华,却没有沙市那般贵族式的大气,也下力气建了几条仿古建筑的旅游街道,倒不如城里的那条古老的民族街那般来得自如,毫不做作。不过,荆州城也有种种约束,城中的发展也只有倚仗旅游业了。

    我会把我的同行者带到西门,那里有复杂的城墙结构,走在瓮城里三层外三层的建筑之中,会有一种对历史,对自然的恐惧感,那是“瓮中捉鳖”所有的联想。随着坡道可以登上城楼,走在从砖缝里长出来的野草之上,回想荆州城在魏蜀吴三国演义中的突出地位,也有种“城头变幻大王旗”的幻影。还是妻儿来的实际,不知从那里捡了一根铁钉,就在城墙垛口的城砖上刻下了儿子的名字,也是“到此一游”的记忆。

    荆州博物馆由于纪南城的历次发掘而声名显赫,无论是楚国的竹简还是那把锋利无比的越王勾践剑,无论是那具凤凰山出土的保存完好的男尸还是图案精致到了极致的漆器,都在静静的玻璃陈列柜里向参观者述说着什么,只是看你的悟性如何,看你的历史知识如何,看你对这些文物的关注程度如何。

    还是唐朝修建的开元观里更显得百姓化一些。情人走进三清殿,就款款跪倒在金碧辉煌的塑像前,双手合十,微闭双眼,不知在祈祷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示意要我也跪下,我也就照办了。后来,我问过她,她笑了,脸红了,眼含春水,瞪了我一眼,那四个字叫我为之动容:“一生一世。”

    当年我经常陪着继华到荆州水泥总厂联系业务,或者是送货,自己带车,早出晚归。时间长了,我也成了这个厂的常客,酒席上彼此都称兄道弟,不喝到游人醉倒决不收兵。有一次,我和继华都喝醉了,司机达生也看东西成双影了,只得在他们厂门前的招待所里住了一夜。第二天我第一个醒来,悄悄爬上荆州城墙上随便走了走,城外松柏成排,护城河沿城环绕,精神好多了。回来以后,他们两个人都起来了,正在喝稀饭,达生在向我邀功:“王哥,昨天如果不是我帮你喝两杯,你也倒在桌子底下去了。”

    更多的时候我是路过。到了万城就进入了江陵县,我喜欢叫司机在那里停车,把货车停在大树下,大咧咧的走进那栋两层楼的餐厅,主人是一个老太婆,忙前忙后的端茶送水,拿来菜谱,我总是第一个点菜,总是叫我最喜欢吃的:“科马(青蛙的土称,还有叫‘蹦蹦’的)。”然后慢慢的喝酒,牙齿锋利的撕咬着肌肉饱满,肉质鲜美的蛙腿,常常是吃完一盘再上一盘。但其他人则更喜欢太湖的热闹,那里一溜有十几家餐馆,以鸡火锅最有名。后来,吃饭的人就呼啦啦的全都转移到枝江境内的江口去了,因为那里有女人陪侍,自然魅力无限了。

    从沙市乘汽车轮渡过长江,从埠河向南半个多小时,就是公安县的城关斗湖堤镇,镇子挺大的,也很热闹,只是建筑不太好,就是一家新开张的商场,也不过五层而已,街道还算四通八达,只是有些杂乱无章,卖菜的,削甘蔗的,甚至是尖着嗓子卖唱的,撒场子卖狗皮膏药的,都大大方方地把人行道挤得一塌糊涂。

    我们在这个拥挤的镇上住过一夜,不记得是为什么停留,自己的那天晚上吃的黄鳝又大又肥,加上辣椒,葱花,蒜苗,姜末,爆炒的味道好极了。厨师是一个大胖子,听到我的赞扬高兴得不得了,非得和我喝一杯。他说他也去过宜昌,那里的山货多,那里的腊货多,可是水不多,绝对出不了这么大的黄鳝,也就绝对做不出这么味美的菜肴。英雄所见略同,和他干了那杯酒。

    公安县实际上就是拟定中的荆江分洪区,一展平原,绿油油的禾苗几乎延伸到天边,到处都是河汊沟渠,到处都是桥梁涵洞,公路旁的小杨树活泼的摆动着不多的叶片。无论是夹竹园还是孟家溪,镇子的范围很大,只是房屋都很陈旧,矮小,卑贱的蹲在池塘边,有着几棵遮荫的树木,门前堆着一些柴草,一只公鸡,一群母鸡,穿着黑衣的老太婆,还有几个玩耍的孩子,这就是分洪区里的家庭的真实写照。一路南下,从甘家厂或者从卷桥,都可以进入湖南省。

    到了米积台,就进入了松滋县。有一年冬天,湖南安乡的小鲁突然打来电话,说是给我厂运货的货船在松滋县搁浅,急需我前去救援。那时候,我们厂已经从新街搬到星火路上了。有人不同意我去支援,理由是我们没付款,合同是从船抵宜昌港算起的,我则认为,作为买家,应该帮他一把;作为朋友,也应该去看看;就是从我厂的材料库存上看,如果这批货泡汤,就会揭不开锅,所以我执意要去。

    在松滋县米积台镇的一个空旷的旅馆里,我见到了小鲁,他那种盼星星,盼月亮的焦虑,那种如释重负的神情令人感动。他马上租了一辆破旧的面包车,顺着笔直的河堤前往出事地点。那是一个荒凉的河滩,离长江入口已经不到五公里,结果就搁浅了。货船已经通过卸货而滑过了浅滩,就歪歪得靠在一艘小船旁,沿着河堤到处是堆放着散乱的楠竹,一片狼藉。

    船主是湖南麻阳人,河滩风大,他将我们迎进货船的船舱里坐下,哭丧着脸向我们汇报情况,原因是多装了一些货,又想走点近路,加上今年的来水过少,夜晚抢时间就搁浅了。几个折腾下来,饭钱都快没有了,我没有搭腔,这是他们与小鲁的事,他们运的楠竹直到这个时候还属于小鲁,而小鲁也在请求我帮忙,我没有答应,我在船上望着船主和小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因为如果没钱,当地的帮忙营救的农民就会翻脸不认人,就会贱卖船上的货物。

    我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发财的机会,但我还是拒绝了他们的请求,傍晚时分,我们是搭顺路的手扶拖拉机回到米积台的。小鲁终于松口了,他在吃饭的当口将我拉到一旁,将回扣的比例提高了五个百分点,我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帮助。我垫付了五百元钱,开始组织当地的一个砖窑的工人帮忙装船。随后的几天日子里,我们天天跑去监督装船进度,平原的风大,江滩上冷得够呛,我们坚持着,直到目送堆得像小山一般的那艘货船鸣着汽笛,艰难的再次启程,进入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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