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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墙

    !!!!若是满园春色,必有一只红杏,出得墙来,勾引了蜂蝶,搅乱了这红尘。

    青衍谢过带路的宫侍,独自在花园中徘徊,等待安平炎轩空下来再单独召见她议事。

    穿过回廊,转过巨大的景观山石,她忽然呆住。

    一玄衣少女正抱了碧玉壶,靠了九龙柱,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

    是酒,上好的杏花酿,醉得空气中都满是甜香。

    那少女转过头来看她。

    青衍凝住了呼吸。

    柳眉半挑,杏眼半睁,樱唇半启,本是娇弱勾人的神情中却偏又参杂了些冷漠地骄傲。

    “哼!我道是哪个……”少女拖长了声音,带了点子不屑,又灌下一口酒。

    青衍讶异:“你……认得本王?”

    那少女眯了眼睛盯住她,上上下下的扫视着:“看你上上下下一身菜色,脸色发青,想必也就是青王殿下,可对?”

    青衍的脸色,瞬时真的变青了些。

    “哼!”少女皱了眉,舔舔唇,又是一口酒:“把自己折腾得外强内虚也就算了……竟还送来什么美人给陛下,哼哼!”

    青衍怔怔地看着娇俏的脸,扑得很均匀的细密白粉,淡淡抹上的胭脂红晕,还有,描得很黑的,上挑着的眼睛……她忽然开口:“你……是伊清梅伊小姐?”

    白梅一手勾着酒壶,拿眼瞟着她,冷冷淡淡:“猜得很准。”

    青衍笑开,很是温和地保持着自己的风度:“哪里,久仰…厄,久闻大名。”

    “哼!”白梅面上虽依旧冷着,却软了身子,靠在身后的山石上。

    心情多少有点懊恼,却也说不清是为了安平炎轩收下了那几个妖里妖气的男男女女,还是为了这青衍真的没有认出自己。

    “那几个男女,也未必不是帮了你。”青衍继续着自己温柔地笑:“若是她会变心,早晚会变,晚不如早。”

    “怎么说?”白梅似乎提起了些兴趣。

    “晚一些,你会被抬得更高,也就摔得更狠……”青衍看着白梅慢慢变了表情,微笑:“若是见了这几个都不变心,那么倒真是难得。所以,我该是帮了你才对。话说我从辰国带了了只有外番才有的玫瑰香水,小玩意儿却也难得精巧,不知小姐是否肯接受我的一番心意?”

    白梅看着她,忽然发现面前这人的确也算得上是不折不扣的小狐狸一个了,两面讨好做得很成功么。

    面上却也是露了点笑意:“这可是高抬我了。不过陛下收了你的礼物之后,我倒的确是急需点儿小玩意儿来挽救我的命运了,可就不客气了哦。”

    “哪里哪里。其实……”青衍吞吐着,直到看见白梅眼中的鼓励才继续:“你该有更好更光明的待遇的,她哪里配得上你,你何不考虑,到我们这边来。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何须靠别人的欢心来挽救你的命运呢?”

    白梅的眼光似乎呆了一下,而后忽然笑开,笑得青衍一瞬间感觉魂魄都错了位,颠颠倒倒,倒倒颠颠。

    “你是这样的出色…我可以……”青衍呢喃着她的诱惑。

    白梅勾起唇,踮起脚,吻上青衍的唇,随后又退开。

    青衍手指不自觉地抚上那里,脑中忽然空白——这妖精似的少女,方才,竟然舔了一下那里,那么柔软,还有……

    但是白梅却忽然带了三分恶毒地笑了:“青殿下,比起她,你更糟糕!至少,你的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

    “厄……”

    “太菜了,你还差得远呢!”白梅手一挥,喝干了最后一口酒,投去一个挑衅般的目光,转身就把青衍丢在身后。

    脸上敷着的东西实在太难受了,赶紧洗掉才是正经——白梅在会面后的唯一感受。

    (本来想写热吻……怕挨骂……浅浅地吻一下,不要紧吧?)

    青衍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呆呆怔怔,直到又有宫侍来提醒:“殿下,陛下有请。”才茫茫然跟着去了……见到了传说中味道好一些的安平炎轩。

    炎帝的面上并没有半丝礼节上的笑——一想起白梅和面前这女人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过去,他哪里笑得出来?

    青衍倒是在笑,只是实在是僵硬了些,皮笑肉不笑了些……任是哪个女人被那么嘲弄过一番,见了正主,只怕都不会自然。

    会面在严肃而压抑的状态下,“和谐热烈而友好”地进行着——用白梅的话讲。

    而对于那变扭的皇帝来说,则是在不断地压抑着自己的不满中进行的。

    好不容易熬到糊弄走了青衍,安平炎轩的脸色阴沉下来,叫过那之前引人的宫侍,问:“是谁让你把她先带去花园等着?为什么不直接引来?”

    那宫侍惊得低了头,老老实实地回到:“禀陛下,是伊…伊拾遗大人……说,说要先见见青王殿下,奴,奴婢就……”

    安平炎轩的脸色更加阴沉。

    她说,你们就听……真是好一群听话的奴才!

    起身,急步向着白梅所在的地方走去,一边走一边运气。

    半路却撞见两个年轻的小宫侍,正在那里窃窃私语,说着说着竟高声笑起来。

    “怎么回事?”安平炎轩眼光一扫,跟随在身后的侍琴便皱了眉喝问。

    那小宫侍们颤抖着跪做一团,磕头带讨罪,解释道:“前面刚看见伊大人画了彩妆过去,漂亮得紧,也新鲜得很,一时忘了形……”

    正让安平炎轩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加快了几步,正好碰见洗净了面庞的白梅笑意盈盈地迎过来,更是怒火攻心起来。

    “啪!”

    白梅呆住。

    安平炎轩也呆住,他只是生气,却没想到身体先于思考,自发地就这么打了那笑容满面的女孩一个嘴巴。

    他抬手,想去摸摸那红印儿,却不想白梅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白梅的手捂上自己的脸,苦笑:“陛下若要拿我解气儿,也不必作践您自己,让谁来不都一样么?”

    却是垂了眼睑,看不清神色。

    安平炎轩张了张口,又闭上。

    心里的火气儿重新冒了出来,越烧越旺。

    打了又怎样,他难道打不得?他就是让她自己打自己,就是让下人去打她,她不也得受着?

    他凭什么就要宠着她?凭什么就得让着她?

    她凭什么委屈?该委屈的,明明该是他才对……

    浑蛋!

    心头一紧,他竟冷哼一声,掉头便走,顺便大声吩咐:“去百秀园!”

    迅速便有宫侍接口大喊:“摆驾百秀园!……”

    顺便还有无数怪异的眼光,瞥向呆愣的白梅。

    白梅轻轻按了按手下红肿着的皮肤——“嘶……”一口凉气倒抽,炎帝恐怕真的是,气得不轻啊。

    幸好幸好,那一吻…他,应该不知道,应该……是吧?

    混蛋!

    安平炎轩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大骂。

    这白梅非要红杏出墙他能忍,但凭什么又是为了那混蛋青衍?该死的……哼,就她会出墙么?他也不是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是…是,男人要从一而终,可他还是皇帝呢!谁规定身为皇帝的男人也要从一而终?

    “陛下?陛下?”

    “恩?”

    “百秀园到了,您……”侍琴试探着问。

    安平炎轩眯起眼睛狰狞般地微笑:“把辰国青王送来的那几个据称绝色的女子都叫出来,陪我饮酒,我还要听曲看舞!”

    侍琴:“……”

    “怎么?”安平炎轩挑眼看他。

    “是。我这就吩咐。”侍琴叹息,躬身答应。

    于是半刻之后,便是莺声燕语,秀色满园,间或素手弄乐,长袖成舞。

    “嫣柔,泠冰……”安平炎轩浅浅微笑,一一赐名。这是别人送与他的礼物,自是由他差遣。

    嫣柔是个妖精,也是个可怜人——这是白梅后来对她的评价。

    嫣柔娇柔柔媚,娇柔入骨,柔媚入髓。一个随意的眼神,便是波光潋滟的绚丽,一个随意的动作,自是仪态万千的风流。

    嫣柔妖邪带刺,刺得人一怔一怔,也刺得人心中发痒。狐媚的眼微挑,瞥出亲近的疏离,水嫩的唇轻张,吐出嘲讽的恭维。

    水蛇样柔软地身子,纠缠住炎帝的手臂,献酒,亲手剥了鲜果送上,安平炎轩的脸禁不住红了。

    嫣柔娇笑,她知道自己想迷住这面前的皇帝实在是并不困难。

    嫣柔娇笑:“陛下喜欢女人,是我们的福气,也是这天下的福气。女人本就比男人强上百倍!”

    多可惜,她不知道,安平炎轩就是个男人。

    多可惜,她把炎帝忽然暗沉下来的眼神,看做了欲望的浓聚。

    安平炎轩暂时失守的理智瞬间回流,脸色恢复了正常:“想听琴,你可会?”

    泠冰也是个妖精,是个可怜人——这依旧是白梅的评价。

    区别?区别在于,嫣柔是个狐狸精,而泠冰,却更像是一只被驯服的鹰。

    被驯服的鹰不是鹰。泠冰是俊朗而温和的,微笑,恭顺,听命而行。她没有玉石俱碎的勇气,没有搏击长空的机会,永远都没有。

    被驯服的鹰也是鹰。泠冰总是淡淡漠漠的犀利并骄傲着,不争宠,亦不退缩。上一刻如雄鹰敛翅,如细雨迎面,丝丝凉意,丝丝平静。下一刻那鹰却忽然睁开了琥珀色的眼睛,长剑出鞘,舞成一片凛冽的萤光。

    是啊,泠冰善剑,善剑舞。

    一如嫣柔善乐,善琴瑟。

    一人琴曲风华,一人剑舞春秋。

    安平炎轩的眼神,渐渐迷离。一杯杯散发着醉人甜香的酒被主人灌下肠肚。

    嫣柔娇嗔:“陛下怎么光喝酒呢?难道嫣柔还不如这酒有魅力么?”

    泠冰轻拦:“酒多伤身,陛下要保重龙体,还是少饮。”

    炎帝“呵呵”地笑,依旧不曾停杯。

    嫣柔瞥泠冰:“陛下高兴便饮,这点酒能伤龙体么?”

    泠冰瞪嫣柔:“陛下是这天下的依靠,自是比旁人贵重辛苦。”

    多好听的话呵!

    安平炎轩晕晕乎乎地想,为什么她却从未这么说过?

    不……她也说过。

    她说过她会担心,会难过,会不安,会掉泪。

    但……她究竟是在为谁担心,为谁难过,为谁不安,为谁掉泪?!

    伊清梅!白梅!你她娘的究竟喜欢的是谁!?

    白梅谁都喜欢,谁都不喜欢。

    “打人本是不对的,挨打也本是难堪的,不过次数多了,就成了平常……”白梅眯起的眼中波光流转,“更何况,我是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

    寅气结,俄而忽然想起莫殇然的叮嘱:“你知道陛下是到了哪里见了谁去么?”

    白梅眨眨眼:“百秀园……难不成是看那新来的美人去了?”

    “哼!新来的美人……”寅阴阴地笑,“那可是青王殿下的手下,好不容易挑出的,极其适合做奸细和刺客的美人啊。”

    美人计啊……白梅感叹,原来即便这里没有所谓的三十六计,美人计也照常不曾没落。

    “寅,瞧你这欲求不满的样子,怎么倒像是嫉妒?”白梅一面重新拿了包着冰块的毛巾去敷自己的脸,一面琢磨:“其实美人计挺好,艳福多销魂呢!”

    只是不知,安平炎轩那笨蛋皇帝,消受得起么?

    须知,艳福难销。

    当嫣柔又一次含了酒凑上安平炎轩的唇的时候,安平炎轩醉晕晕地并没有躲避。

    然而……冰冷,滑腻,愈浓的芳香和味道难言的液体,却忽然让安平炎轩生起了反胃的恶心感。

    他身子僵硬起来,用尽力气推开黏在自己身上的妖娆女人,努力地睁大朦胧的眼,道:“你……”

    后面的话,却忽然因为所见而失了音。

    百秀园内,依旧春色如锦,却忽然寂静得能听到人的心跳声。

    只因那正从不远处缓缓走来的,玄衣少女。

    白梅微笑着在众人复杂打探的眼光中走近,双膝微曲,双手举案齐眉。

    “陛下请用。”

    紫檀木雕花的案条上,却是一只琉璃碗,盛着一碗醒酒汤,碗边,还放了两块醒酒石。

    安平炎轩忽然感觉头皮发麻,莫名其妙地心虚起来。

    老老实实地一口气儿灌下了那味道古怪的汤汁,而后拣了一块醒酒石含上。

    白梅站起,冷冷地微笑。

    她的面上刚刚重新扑抹了一层白粉膏脂,画上了清妆,掩盖了还未消下去的红痕。

    安平炎轩尴尬得同样想要站起,却脚下踉跄,反而不小心倒进了一边泠冰的怀里。

    急忙挣开,却又是一个不稳,被嫣柔泠冰一边一个扶住。

    他愈加尴尬,恨不得有个地缝让自己能钻进去。

    也愈发难过,为什么扶住自己的,不是面前这玄衣的女人……

    白梅的笑容未变,只道:“陈御史,安先生二人求见,陛下若是忙……”

    “不,不忙,我这就去见……”

    白梅似乎缓了缓脸色,侧身让开了道路。

    眼光却依旧寒冷如十二月的冰,扫过这一群方才还群魔乱舞一样的那男女女,惊得人不由自主地一开眼光,噤如寒蝉。

    安平炎轩的脑子清楚了些,晃晃悠悠地站起,伸出手,似乎是想去抓白梅的袖子,却在碰上之前便又收了回去,揉揉额角,从她身边走离。

    仿佛不曾看到他眼中的犹豫和试探,白梅垂下眼,遮盖住自己心底的懊恼。

    是懊恼。

    白梅也是才刚清楚了自己的所为,像极了一个吃醋而难言的女人……那样的冰冷,疏离和责备,竟不是做戏,不是如往日一样在算计之后所为,而是自然而然。

    心里在那一刻自然而然地发冷,隐痛,脸色自然而然地冰冷,僵硬……天啊!自然而然…这对于惯于隐瞒自己,懒散地选择最短途径的白梅而言,简直是不可思议,简直是……太他妈失败了!

    白梅咬牙切齿,牵动了还伤着的脸,又是一疼。

    难道,是吃醋?

    难道,竟是喜欢上了?

    喜欢……

    可是,自己从没有做过要真喜欢上他的准备,怎么就喜欢上了呢?

    失败失败……

    或者,不是吃醋罢?

    吃醋,不都该是酸酸的么?可自己的感觉却的冷和疼痛。

    心疼。

    所以,不是吃醋,不是喜欢罢?

    笨蛋,什么时候,自己竟到了要自我欺骗的程度了?难道改属鸵鸟不成了……

    可,可是,自己不是准备混两年,得了自由,离开的么?

    何况,帝王的情爱,实在是……

    白梅被混乱的思绪搅和得放弃了与这群“美人”沟通一下的打算,径自转身想要离开,却在走到池水边的的时候,忽然被泠冰拦下。

    “大人……”泠冰明明只是简单地客套,在此时的白梅耳中却成了絮絮叨叨。

    嫣柔不甘落后的紧随而上:“…奴家……”

    白梅闭了下眼,勉强自己静心。

    然而。

    嫣柔:“好漂亮的彩妆…果真是……”

    泠冰:“…脸色不好……莫非……”

    嫣柔:“……同是女人,都不容易,将来…互相……”

    泠冰:“…还请多指教,今后……”

    白梅完全静不下来,她感觉自己几乎要从内部崩溃。

    嫣柔和泠冰的念叨慢慢被她忽略成背景噪音,她只感觉得到自己的混乱,还有身后池水清澈的冰冷。

    于是……因为近年来长久放纵自己胡闹的缘故,白梅很自然,有优美,很顺畅地脚下一滑,把自己摔进那冰冷冷的水中。

    玄色的纱织衣摆,在水中蔓延开,弥漫成一朵墨色的水莲花,盛开。

    红色和金色的锦鲤被惊吓,瞬间逃窜到柔密的水草中,探出半个脑袋,小心得打探着伙伴的行动。

    柔软,冰冷,安静,在一瞬间得把一切隔绝成朦胧。

    呼……世界终于安宁并冷静下来,白梅闭着眼,在水中满意得笑。

    她在笑,却不知慌乱了上上下下的那男女女。

    嫣柔甚至于被惊得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不…不是我,我没推她,我没……”

    泠冰的眼神瞬时凝重起来,多了思索,却是向后退了两步:“快!快救人!我,我不会水!”

    当有人准备去叫侍卫们来捞人的时候,却忽见白梅自己从水中钻了上来,狼狈的浮到岸边,拉这泠冰伸过去的手,重新回到陆地上。

    白梅全身湿透,上了岸后更加的冷起来,面上的胭脂水粉也被洗掉了大半,唇色惨白。

    乌黑的发披散着向下滴着水,白梅皱着眉拽住它们,试图把头发拧干一些。

    还留在那里的侍琴才要上前关照几句,一人忽然从他身后快步超过,一把揪住白梅护在身后,冷着声音冰着眼睛阴狠狠地问:“怎么回事?!”

    却正是去而复返的安平炎轩。

    他东向西想终究觉得不放心,人都说白梅被他惯出几分娇纵和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撞,这使害怕白梅一冲动伤了哪个惹出事端。

    未必是心疼那几个绝色,若真死伤了人,他也不是保不住一个白梅,但终究乱了章法,麻烦不少。

    何况何况……他想,跟白梅解释。说什么软话都好,做什么都行,想来想去,他还是不想放弃自己的第一个,也是至今为止的唯一一个解释。

    听到院内人的惊呼,他加快步伐时,还以为是白梅把谁给怎么样了。

    却不曾想,一进院子看到的景象,像极了是谁把白梅给怎么样了。

    “不…不是我,陛下……”嫣柔眼泪汪汪。

    泠冰不发一言,直接跪下,叩首。

    “陛下……”这是白梅弱弱的声音。

    炎帝却恍若未听,未闻。

    他一直压抑的怒火终于烧到了极点。他跟白梅生气,可不意味着自己的人可以任别人欺负。

    “好得很!良心喂狗吃了?眼里连王法也放不下了?她也是你们动得的?来人,把这两个贱……”

    “陛下!”白梅拽住他的衣袖,打断他的话:“不是…不是那么一回事,是我不小心脚滑,掉下去的。”

    安平炎轩转头瞪她:“脚得是怎么个滑法能自己下去?你是脚地下抹了油不成?……我最恨隐瞒!”

    白梅被噎住,她说的的确是谎言,不是脚滑,是心里糊涂,竟忘了这儿这么多人,由不得她随便往水里跳。但这事儿,她总不能实话实话罢。

    她微咬了唇,似是怯怯地说:“您生气了……”

    废话!安平炎轩沉着脸,并未开口。

    白梅诺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脏了池子……”

    泠冰和嫣柔诧异得对视,总结出结论……故意,这是□裸的故意啊!

    戏演得并不真,但安平炎轩的愤怒中却忽然多出了心疼和后悔。

    心疼得是,白梅一身湿透,怯怯生生的模样。

    后悔得是,和白梅的关系由远到近,却如今又变回了那唯唯诺诺。

    “不是为这个…气得是……”

    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白梅抬起眼看着他,“陛下终究气得还是我罢,何苦……让她们散了可好?求您……”

    安平炎轩的手恍惚中覆上白梅的眼,遮住她的目光。

    在温暖的黑暗中,白梅听见他的声音很平静地说:“好,你们都散了吧,都下去。”

    于是白梅终于略略放心,勾起唇角的同时忽然感到了冷意。

    ……“啊嚏!”

    糟糕,不会感冒吧?

    的确很糟糕,这是白梅在忽然昏迷过去之前,最后一个念头。

    “阿梅!…伊清梅!……白梅!……”

    “御医!……”

    “该死的,你给我醒过来……”

    “醒过来,我再不跟你生气,你非喜欢她,就喜欢吧……你非想要她,我帮你把她留下来……”

    “白梅……你再不醒,我就再不许你沾花惹草……”

    安平炎轩惊慌的呼喊,她一句都没有听到,所以,不知道。

    不知道,所以,又是一次错过——

    行舟拎着管家让他去买给白梅的药,快步走在街上,却在路过一家棺材店的时候,被一个女人一把拉进店里,捂了嘴。

    “呜……”行舟抱紧了药,难以挣扎呼救。

    “别闹…暗十七,是我……主人要见你。”那女人的气息温热,却让行舟一个寒蝉,安静下来。

    东转西转,这店内另有乾坤。

    却是青衍正稳坐其中。

    “暗十七…见过主人。”行舟跪下,扣礼。

    青衍冷冷:“看来你在这里倒过得不错,如今在伊府很是受宠吧?我有件事情要你去办。”

    “是。”

    青衍一个眼色,身边便有人递给行舟一小包药粉。

    “把这个,给那伊清梅喝下去,怎么喝的我不管,但一定给她喂下去。”

    行舟抬眼,眼中有着莫名的惊慌:“可是…若她一死……”

    “哼!不过半年,你倒是话多了么?”青衍冷哼,带了几分不悦:“她自然还不能死,这个,是春药罢了,不过性子久些,还有迷幻的作用。听着,她喝完这药,你要一直盯着,最好让她要了你,并且让大家都知道。”

    “可、可是……”

    青衍的眼睛微眯:“没有可是,希望三天以后,你即便不是伊府的夫郎,也能混个宠侍的位置。”

    她不信,这样之后,安平炎轩还能独宠伊清梅一人,她不信,自己送上的人迷不住那好色的皇帝的耳朵和心。

    “是。”行舟,终于还是只能叩首,而后又被人送出。

    脚步辗转,路过青衍一行所居住的官栈,却看见冷冷清清,重兵把手。

    行舟只当是出了大事,埋头只管走。

    却不知其实正是平安王殿下到了门外要进,要见红玫。

    而红玫小姐关门在屋,不见,更是不许放进来。

    纠纠缠缠,夹杂不清。

    其间平安王正王君还时不常抹抹眼泪,哭两嗓子……声音,却是不大,沙沙哑哑,娇娇柔柔。

    平安王很苦恼。

    正君非要见红玫,她只能带着人来。

    红玫非不见她们,她只能在门外等。

    左右为难,上下无路。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夹板气”么?

    夹板气……她琢磨着这个白梅随口蹦出过的词汇,苦笑。

    那小丫头的鬼主意不少,若是能讨上两个,或许有用。

    但是……白梅最近却是闭门谢客。

    厄,礼物倒是全收,推也不曾推,唯独人,是见不到的。传说,是病了,还挺严重。

    白梅的确是病重了一段时日,昏迷了那么几天,醒过来后,又晕乎乎几日懒洋洋不肯好好吃东西睡觉或者说话,消沉的模样吓得莫殇然手足无措,慌得伊府的管家上窜下跳。

    不过现在,却是已经好了大半,不过是在家修养而已。

    不发烧了,也不咳嗽了,也想吃东西了……唯独说话上面,比以前沉默收敛了许多。

    莫殇然想着办法逗她说话,她只是笑问:“你不正盼着我乖些少惹事么,如今我这样不正好。”

    莫殇然无语,反驳不得,心里却叹息:那你不也是招惹么,何曾真的老实?

    白梅也是无奈,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这一具身体,这么不禁用,这么爱生病?

    她又怎么知道,这一病,竟是一个让她失心动魄的梦呢?

    魂魄,竟似乎是在昏迷的那一瞬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黑白两色的灵堂,绿茵围绕的墓地,肃然的送行属下,还有还有……竟是有人,为自己的死亡而落泪了呢!

    原来原来,她的那一世,也不算是白活了。

    白家只有人猜疑,没有人感激,又怎样呢?

    总有那曾和她一起嬉笑怒骂的属下,在她生前顶撞她,疏离她,在她死后因她而泪落,对别人说,她是他们最重要的人。

    足够了呢。

    足够了,以致她重新醒来,虽然身子很不舒服,竟恍惚地觉得其实活着还是很好很好的,哪怕没有任何人知道,也是很好的。

    更何况,还有一个可爱的笨皇帝呢!她微笑,想开了,气息便忽然沉静。

    不管是不是算计好的,喜欢上,就喜欢上了,她怕什么呢?大不了,又是一次粉身碎骨……赌赢了,却也不是不能相守一生。

    帝王的爱情来的难,但她不信她不能得到。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就绝不放弃。

    哪怕……这么些天,安平炎轩再没来看过她,她也一样不肯放弃。

    至于莫殇然的不适应……没关系,习惯就好!

    嘿嘿,嘿嘿嘿。

    白梅眯着眼睛相当猥琐地傻笑,接过行舟端上的药碗,一口气儿喝下。

    心中想得太好,竟就此忽略和行舟的颤抖和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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