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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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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千树回了营里,还是命周玉把张家恩遣回了原部,交由冷家自行处理。

    过营受训的女兵上万,而京郊所募男兵不过三千。

    经由夏侯千树暗中通过自家的信息网调查,女兵之中目前寂寂无闻,身家清白可信,又具备了她想要的素质的不过百人。

    面对这百余人,夏侯千树给予了更多的关注和提携,并且也暗示她们在月底甄选之时不可锋芒毕露。届时千树做主留下这些人也才不会遭人眼红嫉妒。

    南宫韧不在,三千男兵是她亲自监督训练的,可算是夏侯千树真正的嫡系。夏侯千树想过,这三千人马她会亲自打造成精锐,不假他人之手,而通过这次甄选,她有意将这三千人交给赵子廉。

    而赵子廉需要更艰苦的磨练,包括脾气性情。

    子廉对她的心意她明白,早在那绿茵村里,琉璃山上,炫丽耀眼的彩虹之下。只是,她没想到那儿时的小小心意会经久不衰,历久弥坚。

    他所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或许鲁莽至极,或许冲动不计后果,却没有哪一次不和她有关。

    曾经觉得,自己给不了子廉最好的,因为她的心那时正为那抹冷冽身影而焦灼心动,她不想他受一丝丝的委屈,也包括来自于自己的,她更想为他寻一位能够真心对他,照顾呵护他一生的有心人。

    可如今却又不再执着于那些了。

    子廉想要的,或许是天高地阔的自由,或许是驰骋沙场的畅快,又或者是刀光血影的洗礼,建功立业的欢欣……

    深墙高院的压抑,夫侍争宠的无奈,怎样都无法与那阳光空气般朝气活力的人联系在一起。嘴里纵然是咕哝着,吵嚷着一定要嫁给她,可若真的让他嫁,恐怕第一个不乐意的人就是他了。千树没发觉自己不经意的竟总是想起那个表情丰富的,像个小野兽般呲牙咧嘴的小子。

    南宫韧在帐外,唤了几次也没得到回应,索性进了营帐,见到的便是不知因想到什么而一脸温柔笑意的夏侯千树。

    夏侯千树见到南宫韧显然是吃惊不小,未及褪去的笑意僵在脸上,仿佛还未回过神般,尚未搞清楚南宫韧是何时跑到她的营帐里来的。半天没说话,自然的反应便是眉头打结,然,却仍心跳如雷。

    “属下南宫韧守丧期满回营,见过夏侯将军。”声音里是不自觉的黯然低沉。那温柔的笑容显然不是对他,那纠结的眉头倒实实在在是迎接自己归来的自然反应。

    “哦。”纠结的眉头平复,换上的是平淡疏离的漠然。

    “南宫将军务请节哀。”千树淡淡的说着,一面打量着身前的南宫韧。

    还是雕刻如玉的脸颊,还是浓墨山水般的眉眼,还是略显寡情的薄唇。大概是一路骑马风尘仆仆,此刻显得面色疲惫。也许是丧母不久,冷酷淡漠的神色又增添了一抹黯然与失意。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那个衣着光鲜的,干净利落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神,但此刻略显颓废邋遢的男子却似乎比以前多了一抹人气和令人心疼的亲近感。

    “其实南宫将军不必急着回营的,待休整几日,面了圣之后再回来即可。”他看起来确实是一副需要休息的模样。

    “属下不用休息,属下听说营中事务繁忙,月底要甄选武官,将军……又即将大婚,想必府中也有许多事情需要筹备,且属下从琉璃带回八千兵士,也急需安排……”南宫韧的心是有些慌乱的。

    他急着回来,风雨兼程,餐风露宿,因为,她,要大婚了。他甚至不曾回到平安王府稍事休整,便直接回了骑射营,而进了营,片刻脚步也未停顿的便直接奔了她的营帐。

    一年的时间,对他而言,实在太长。长到彼此间竟然变得如此客套生疏。

    这一年的时间里,他除了招募训练新兵,和离了妻妾变得孑然一身之外,其他的时间不是在反复读着他已然倒背如流的她的满是官腔的信函,便是在一遍遍回忆曾经那个还是小女孩的时候那股倾慕温柔的目光。

    可是,这一年,她那里发生的事,他错过了。进账时她的那抹笑意,为了谁?从前,一定是为了他的,但是,如今却不是了。

    他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情景,也期待她知道自己已经和离的表情,想过她见面或许会问起的时候,自己要……怎么说。

    可是,那好看的眉头再见他之时只是轻轻蹙起,那温柔的笑意在他的面前却如同娇艳的玫瑰凋零而去。

    那样炽热的期盼,想来,只是他一个人而已。

    夏侯千树却是不知他那黯然的外表下,一时间竟如沧海桑田变幻了一个世纪。

    他的话不够条理,却清晰的表达了几个信息:一是他急着回营是要安置他的新兵,因为知道月底有武官甄选而他并不想错;二是他希望回来帮忙千树,希望她在大婚之前回家休息筹备。

    如果他只是南宫韧,如果他不是力保太女的南宫熙的侄子,千树不会那样分析。

    可是,站到了两个阵营里,注定了一切都无法再单纯。

    “既然急着回来便回来吧,新兵你看着安置就好,原则上独立设置,不要打乱原有男兵的营部,月底的武官甄选琉璃的新兵也可以一并参加。既然南宫将军回来了,我也乐得清闲,待明日和你大致交待下营中事项,我便将甄选之事全权交予将军。”千树抬眼看了南宫韧一眼,转瞬又移开目光,不肯与他对视,不过声音却是不冷不热,不远不近,仿佛,从没有过那些曾经。

    南宫韧想过一万次重逢的对话,唯独这一种是他不曾想到的。

    不是刻意的冷漠,不是期盼的热切,不是慌乱的忐忑。只是冷静的,平淡的,把他当做对立阵营的一个敌手,客观的分析着,冷静的处置着,悄然的防备着。就好像,从前那个满眼眷恋,昔日那个眼中痛楚,曾经那个故意冷漠的人,根本不是眼前的这一个。

    胸中一阵憋闷,满腹的预备好的话语无从出口,怀中甚至还揣着那个他宝贝的珍藏盒子。里面点点滴滴的是他和她曾经的全部。

    “属下明白了。”千树不知,一年的时间,丧母的打击竟让那个挺拔的身影消沉成这般了。

    那转身而去的背影,仿佛是阴郁灰暗的浓墨山水,压抑又孤寂,让人忍不住心疼。

    可是,从今以后,他将只是太女的心腹,南宫熙的侄子,骑射营的少将,再无其他。

    凄然一笑,正想偷偷哀悼自己那无缘的情感,那萧然离去的背影竟然去而复返,还神情激动的口不择言。

    “为什么?”夏侯千树听那微微颤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难以压抑的痛楚,抬眼只对上那双汹涌澎湃着无尽哀伤的眼眸。

    一瞬间,仿若被惊雷劈中,那样真挚热烈,那样刻骨铭心的情意,是为了她吗?

    虽然他言不答意,凌空一句,可她却仿佛明白他,那是在责问她。

    “为什么?因为我娶了妻妾?”痛苦,懊悔,也带着丝丝怒意的眸子,漆黑漆黑的,如同深夜里无边无际的幽暗。“可是,我从未碰过她们,而且,而且……也已经全都和离了,为何你问也不肯问一句?”

    千树震惊在他带给自己的狂烈情潮里,原来,那些思念,那些倾慕,那些执着,竟从来都不是自作多情吗。

    “难道,是为了我曾刺过的那一剑?”如同狂风过后的凌乱,南宫韧激烈的情绪似乎稍微平静,可这次试探的轻问,却仿佛要得到他不堪承受之重的回答一般,小心翼翼,诚惶诚恐。“你武功在我之上,明明躲得开的……你以为,伤了你,我会比你好受?”

    是因为那一剑吗?夏侯千树也悄悄的问自己。好像曾经伤口和心里一样的巨龙疼痛过,可是,如今显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对于他,她学不会记恨。

    “又或者是小女孩的喜欢,本就不过是如此。”像绚烂的流星一样,划过他的心际,留下灿烂的美丽,却转瞬消失不见。

    南宫韧似乎认定了,事情就是他猜想的那样,神情竟如一潭死水,无波无澜。

    那个亮丽的小女孩,带着温柔和关心的接近他,可也不过是青春萌动的新奇,转过身便忘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他一个人,还深深陷在那曾经甚至算不得温馨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南宫韧你喜欢我吗?”清澈晶亮的眸子,闪着粼粼波光,静静的注视着时才失去平静,此刻又消沉落寞的男子,云淡风轻的,却又掷地有声的问了一句。

    南宫韧一愣,那样清净的眼眸,那样和缓的语气,那样平静的表情,他凝望着,可“喜欢”二字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何止是喜欢呢?南宫韧在袖笼中不由紧握了双拳,僵硬不已。他正期待着什么,正蠢蠢欲动破茧而出的东西。

    等不到他的回答,夏侯千树并不意外,可似乎,他那样问了,已经这样说了,那些曾经的痛苦和期待,思念和焦灼都不再是空付流水。

    深深的叹了口气。“将军虽孑然一身了,可千树已大婚在即,且家中又有知心的侍人,断不会弃之而去。难道将军肯委身于我?”

    千树看着南宫韧身形一颤,张口而无言,只无奈的笑了笑,有些凄凉。那绝对是对这个挺拔俊勇的姓着南宫的男子最大的侮辱。

    “所以,将军何必再问那么多为什么。”千树凝望着南宫韧又透出点点生气的眸子,那里似乎刚刚燃起某些类似星星之火的东西。

    “还有,那处剑伤,早已不疼了,千树也并未记在心里,将军也不用再愧疚了。”

    “韧,……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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