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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刘速被保出,不光我这个井底蛙吃惊,连夏至也是闻所未闻。那几天的杀气飙至满格,连惯常与她作对的南平都躲开三米的距离,咱私下猜测,最让她郁闷的,恐怕是她连保人是谁都不知道吧。

    咱当然也好奇,可惜既然夏至都不知,咱又怎么能知道呢?反正属于咱的任务已经完成,咱也就不再操心。更何况吴越得了赏银之后,爽快地分给我与南平一人一百两做零花,这可是咱脱籍后赚的第一桶金啊!咱开心得一晚上没睡好觉,第二天一早便换了些散碎银两攥在手里细细体会银子的光滑触感,乐得连自己叫啥都快忘了,刘速失踪?嘿,那是捕快的活计,为啥要我去管?

    没了这些心思,咱的生活重新规律起来,每天被南平奉旨监督练功夫,或是跟着好不容易出现一回的吴越学些验尸和机关的技术,再就是窝在小筑的藏书库里看些“旁门左道”的书籍。当然,为了自个儿的口腹之欲,咱也抽空跟南平偷学些厨艺,顺便偷吃些美味的糕点,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惬意。相比之下,早上被南平追着上蹿下跳上房上树的那一个时辰,便成了咱一天里最痛苦的时候。

    嘿,您还别不信,今天的皇历上唧唧歪歪的一堆,最后一句是,诸事不宜。我没有在意,于是报应来了,在我最痛苦的那个时候,我遇到了墨让。天,莫非他会让我的痛苦加倍?诸事不宜,唉,诸事不宜!

    为啥有人窝在树上,一副猴子样,还是这么惬意这么洒脱呢。

    墨让笑眯眯捂住我嘴巴:“嘘,竟然被你发现了。”他老人家完全没有被发现的恐慌,一本正经的跟我提着条件,“我放开你,你可不许叫啊!”

    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拜托,您老人家的武功段数跟咱明显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您是大神,咱连小虾米都算不上,您还用问咱的意思?

    喂,南平小师兄,有人闯园子,上去咬他啊!

    南平到底不够默契,找了一圈没有收获,竟然就回了。拜托,咱好歹是您小师妹啊!您当我是猫猫狗狗呢?找不到就不找了,等开饭时它自己能回来?

    墨让手下微微放松些,好让我缓过口气来,轻笑:“啊呀呀,被你找到了,你可不许说出去啊!”

    我这张贱嘴,刚得了自由,就止不住冷笑:“二爷,就凭您的功夫,被我找到?实话摊开说吧,叫我干啥?”

    墨让摇头:“小艾啊小艾,你就不能装得笨一点儿么?这样可不容易讨男人欢喜啊!幸亏我不当你是女孩儿!恩,我特批了,你在我面前可以一直聪明着。”

    这话听着咋就那么别扭呢?喂,您真是恶趣味,难道要我瑟缩着说不要啊我好怕啊您心里才爽?狠狠别过头,重复:“墨二爷有何吩咐?”

    墨让转头,要看我脸色,咱只好把咱的大头转来转去,躲开他的审视。这场景怎么就那么奇怪呢,皇历说得没错,果然是诸事不宜!墨让笑:“生气了?莫气莫气,哎呀,今天来是想让你帮我认一个人的,你不能不帮我啊!”

    我闷声:“咱咋能生气呢,还烦请二爷受累带我过去,咱的轻功实在上不了台面,不敢班门弄斧。”

    墨让一笑,挟起我一个纵跃接着一个纵跃,扑面而来的凉风叫我打心底里生出股子畅快,令我有种腾云驾雾的错觉,不过咱的筋斗云比大圣爷的要高级多了,也帅多了。

    筋斗云带着我隐入一棵百年老榕树,静静等待。

    透过密密匝匝的葱绿叶片,隐约可以看到下面是一方宽敞的园子,园里栽种了各式的妍丽花草,层叠错落有致。海棠芍药,牡丹绿菊,四时花卉竟在同一个园子里同时开放,教人看着惊奇,也隐隐觉着些不真,仿佛走入了恍惚的美妙梦境。

    墨让揽着我,两臂护在我左右,为我圈了个安全的空间。这距离太近了,近得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拂过我的手臂我的脸颊,像羽毛般轻柔。我低声:“二爷叫我认的人何时才到?”不是咱不耐烦,可是这个姿势……哎哎,要是被您的哪个相好看见了,二爷,咱可不负责啊!

    墨让偏着头笑:“那我们来聊天吧。”

    啥?哎哎,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聊啥?小的和您也没见几次,唉,其实也不过就是见了一次而已。回忆起当时情景,咱的八卦激情不禁又被调动起来:“二爷,问您个事可好?”

    墨让再笑,点头。

    咱得了允许,也不再客气,直切主题:“二爷当时将几位姐儿赎身,是要做些什么?”

    墨让失笑:“嘿,果然还是好奇。”顿了顿又道,“我当时,迷上了易容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暂时的,而是在人的面皮上动刀,比如眼睛改大些,鼻子削的小些……”

    我听得毛骨悚然,二爷,您厉害!世上什么人不想看到自己的脸?答案是,丑人,怕被人认出来的人。怕被认出来的人有很多种,江洋大盗,被通缉的逃犯,从良的姐儿,等等。总归是往事不愿再提的一类人。而从良的姐儿,怕是最无助最无害的一种,墨二爷替姐儿赎了身,等于是买了姐儿的命,说不定还签了什么字据,言明若是手术失败,甲方墨让概不负责。这对姐儿们又有什么损失呢?即便是变得老丑,只要不被以往的无赖恩客纠缠,一副面皮又算得了什么?

    无论如何,姐儿的脸都不再是原先的样子,没人再认得出,也难怪被报成了失踪。

    这般你情我愿,墨让倒还算是帮她们了一个大忙,毕竟不是每个姐儿都能攒够赎身的银子的。

    也难怪他赎身的手续办得这么顺手!哼。

    墨让臂膀紧了紧:“注意看。”

    什么?忙转过身去,伸头下望。只见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公子施施然走进了园子,衣袂飘飘,步履轻盈,几乎是翩翩降落在一丛半开的白色月季边。玉指如蜻蜓点水,小心侍弄,晶亮的银色剪刀细细修剪着旁逸斜枝,石青色的长衫蜿蜒委地,一柄玉钗松松挽住他乌墨长发,忻长的眉眼,微抿的嘴角透出点点慵懒,可那风姿气度,却像是做惯了生死决断的。

    我脱口而出:“莫公子!”

    墨让侧头:“什么?”

    低声:“莫迁莫公子,是花妈妈唯一的入幕之宾,几年前,他曾有意为花妈妈赎身——那时花妈妈还是京城花魁,花妈妈原本对他也是极中意的,谁知不过几天的功夫,花妈妈就改了主意,死活不愿答应赎身的事,甚至以死相逼,莫公子没有办法,只得替她盘下风满楼,总算是为她建下个安身之地,花妈妈也终于可以不再接待那些个恩客。”

    想起花妈妈,不由叹息:“总归是对花妈妈不薄了。”

    墨让问:“可知这莫公子的身份?”

    我摇头:“不知道,他手下似乎有极大的生意需要照顾,常年不在京城,自花妈妈回绝了他为她赎身的意思后,莫公子就很少出现了。”

    “可知是什么原因?”

    我使劲想了想:“总归是有什么的,可惜我似乎是忘了。”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花妈妈当时多大?”

    “五年前,花妈妈整整二十岁。”

    “你从几岁开始记事?”

    虽然不解,咱还是照实回答:“两岁。”

    墨让皱起了眉头:“你自幼跟在花妈妈身边,关于她的事,你没道理不知道。你两岁记事,算起来,这是你十岁时发生的事情,你同花妈妈的感情自然是没说的,花妈妈身上发生的这么大的事,你竟然忘了?”

    不是没有听过别人的质疑,甚至谩骂,只是这话从墨让嘴里吐出来,竟让我觉得冷,冷得刺骨。你是我的恩人啊,你竟然以为我是在骗你?我冷笑:“墨二爷,您是说小的故意欺瞒你么?小的虽然是贱籍出身,好歹也知道句知恩图报,您对小的有再生大德,小的自当全力襄助,所以小的今儿才问都不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花妈妈教养咱长大,您说的对,花妈妈的事,小的应该是最清楚的,可小的实在是忘了个干净,墨二爷若是对小的不满意,小的也无法,大不了小的回去问问花妈妈。”

    墨让失笑:“不不,我的意思是,同年的事,你可还记得清楚?”

    那笑仿佛一根晶亮的银簪,只一现,便把我戳了个窟窿,满腹的怒气随着那窟窿跑得无影无踪,我低头垂眼,避开他刺目的笑颜:“是,非常清楚。”

    “这就奇了,你能过吴越的三关,记性自然是不差的,这样的大事,你记不住,也太奇怪了些。”

    他似又想起什么:“过吴越三关时,你可曾想起什么你不曾记得的往事?”

    我细细回想,不由点头附和:“我也觉着奇怪,明明似乎是经历过的,可我却丝毫没有印象。不过这些记忆,无关花妈妈。”

    墨让笑:“那就是了,小艾,怕是你曾被催眠过,被逼着忘了些别人不愿你记得的往事。”

    我的大头仍未抬起,低低的应声:“哦,这样。”

    墨让奇道:“你就不好奇么?你就不想知道是谁让你忘掉的?忘掉的是什么事?”

    我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趴在树上:“二爷想让我想起来么?”

    墨让笑:“你现在过得难道不开心么?”我也笑:“自然是开心的了,我从没想过,咱的梦想竟然能这么快就实现了,咱很开心,非常开心。那些记忆,不要也罢,等咱七老八十了,照旧会忘掉,如今不过是早忘些时日,又何必去纠结?”

    墨让笑着拍拍我发顶,极欣喜的模样:“不错,想不到竟能找到如我一样惫懒的人来。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因为求不到,反而就显得珍贵了,说什么不管是什么样的记忆,都要追回来,怎样都要拼个完整的自己的,不过是无病呻吟。忘了就忘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记起来又能改变些什么?说到底,不过是无谓的执着。”

    又转头,看向园中那人:“他是我哥哥,墨谦。”

    墨谦?哈,原来是掌管半国盐运的墨家大公子墨谦!花妈妈,你瞒得我好惨。又转头:“二爷也喜欢探听些个别人的隐私?”

    墨让摇头:“我这个哥哥,一年也不见得回京城一趟,现在不年不节的,他却破例回来了,刚刚到家就去了趟风满楼,回来呆坐了半晌,之后便将刘速保了出来。”

    我愣住:“刘速?”难怪,盐运生意的巨头,关系网自然非比寻常,不动声色的保出个嫌犯,实在是易如反掌。

    忍不住问:“刘速和令兄有深厚交情?”

    墨让苦笑:“如果有,我便不会这么奇怪了。”也是,一个是常年不在京城出现的盐运巨头,一个是京城纨绔,这两人怎么会有了交集呢?怕是因此,墨让才想到墨谦与花妈妈的关系吧?刘速这样的人,倒还真像个以青楼为家的模范嫖客。

    我试探的问:“二爷可是疑心是花妈妈为他求情?”看他略微尴尬的深情,不由笑,“咱根本不认识刘速,想来花妈妈也是不识的。人都说□无情,戏子无义,话虽然是混账话,但咱姐儿大多确实是对各位恩客没什么感情的。”废话,谁会拿把自己当玩物的混账产生什么狗屁感情?“就算真生了感情,也不会为了一位爷,去求另一位爷帮忙。”那成了什么了?那又像个什么话!若是真个如此,两个恩客,便都丢了。“花妈妈怎说也是风尘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老人了,这样的差错,怎的也是不会犯的。”

    墨让移开目光,眼神飘忽,似乎盯着桃红或是柳绿,悄声:“你太聪明了,小艾。尤其是对女孩儿,这样的聪明,反而不聪明了。”呵,我知道他想说什么,这样的敏感,却又不肯矫饰,虽称不上尖锐刺人,总归让人觉着刺痛,作为名女子,这敏感尖利,简直就成了天大的罪过。

    呵,女人么,不过就是男人的附属品,男人的小玩具,要那么尖利做什么?刺伤别人么?女人就应该像水,温润绵软,而不应该像冰,粗粝刺骨,久了,竟能生生冻掉一层皮来。

    我整个人挂在树上,无赖地:“无所谓,反正咱关于未来的计划里,不包括男人。不过墨二爷,咱既然已经没什么用了,不如您受累,再送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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