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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吴越用他那修长的指尖点着额角,偏着头,看我们带回来的一堆破烂,喷笑:“我这里还有些废纸,收不收?”

    南平气,手中的一沓记录纸呼地一声就飞向了他,自己也扑了过去,右手成爪,穿过纷飞的纸片,抓向他头上白玉簪,中途却突然变招,五指做兰花姿态,向他两眼拂去,竟是意欲剜人双眼的招式。吴越向后一仰,一手在胸前画圈,看不清他如何动作,那道纸片的屏障竟便又在他手中整齐的码成了一沓。一手两指微曲,在南平手腕上看似写意地斜斜一弹,南平竟然就被他弹得转了个圈,身子向外旋去,飘长的衣带被带得转成了朵花儿,煞是好看,吴越趁机将那沓纸重又塞回他左手,到得南平本来站的位置,弹力正正被完全抵消,他得以在原来的位置站定,脸也是正冲着吴越。

    说时繁琐,其实两人交手不过一个呼吸间发生的事情,在外行人看来,两人一触即分,南平不过是扑上又撤回而已。不过承蒙吴越与南平这二十来天对我的严抓狠打,咱虽然功夫仍不济,眼力倒已好上许多,起码已能瞧得出个中变化。南平站在原地,虽承吴越手下留情,面上不见狼狈,但细看便可发觉,他胸脯起伏迅速,额角渐渗出层细密的汗珠,明显是功力不足,方才被吴越那一弹乱了内息,现下仍然气血翻涌,饶是如此,他仍不服气地盯着吴越,闪闪目光中带着丝不忿,竟像个小孩子赌气一般。

    吴越弹弹衣衫,仍旧笑得优雅,眼中却一闪而过几分感慨,垂下眼帘柔声道:“行了,说说查到什么了吧。”

    我看看南平,又看看吴越,搞不懂这两人。一个一反常态,温顺羊羔披上了小狼皮,一个突然转了性,情场浪子面上竟然现出副曾经沧海的姿态来,虽只是一瞬的功夫,却也足够震撼我柔嫩的小心肝了。上午对夏至的无情话语,现下对南平的体贴温柔,这是同一个人么?莫非吴越也?……不由斜睨了眼南平,小样,难道你们两厢情愿?

    只是南平出爪狠厉,哪里看得出半分情意绵绵!就算是普通师徒过招,也少见如此不留余地吧?虽说看起来南平就算用尽狠招也不能伤到吴越一根寒毛,但我这外人看起来总归是心惊胆战,他们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南平喘息甫定,又回复了那个笑眯眯的少年郎模样,他笑着道了声是,便排出在现场搜集的各种物什,与我一道七嘴八舌的,将各种蛛丝马迹细细道来,顺便附上一两句猜想,到得证物叙述完毕,我俩对视一眼,信心满满又愁眉苦脸地将结论说出:

    “从现有证据来看,可以确定是他杀。最可能的手法是凶手将失去意识的死者是用席子拖来,再用麻绳拖挂在树上,两手抓住死者脚踝向下用力,将他缢死。因为使的都是巧劲,男女皆可,老少咸宜,因此不能根据手法来判断凶手的特征。”

    如同大海捞针,这凶手,怎么查?

    吴越托着下巴,一派闲适的模样,好似我刚刚在同一张脸上所见的感伤纯粹是个人幻觉,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下午老郑来说,已经有人来认尸,死者确是刘捷,家道殷实,生前并未与人结怨,无妻女,无债务,一句话,就是没有仇杀的理由。”

    面面相觑,老大,您这是又给我们堵了一条路啊!

    无良老大继续展示他的优雅,优雅地拍了南平一巴掌:“臭小子,教你十来年了也没个长进,我且问你,若是他死了,最大的受益人是谁?”

    恍然大悟,老大就是老大!高,实在是高!

    第二天出门,自然要先去衙门拐个弯,听听捕快们的收获。

    夏至和老郑不在,小杜小冯热情接待了我们,捧出记录,随我们任意翻看。

    刘捷双亲已逝,自三年前妻子难产去世后就再未续弦,家中略有薄产,经营了个绸缎庄,也算是吃穿不愁。他还有个弟弟,名叫刘速,却是个惫懒的人物,也不知帮衬家里生意,成天游手好闲,和一帮子闲人吃酒逛街,倒也没什么大错。没听说刘速沾染过什么能令人倾家荡产或是六亲不认的恶习。

    偷笑,捅捅南平:“这不是跟墨二爷差不多?也是个成天正事儿不干的主儿。”

    南平一脸郁闷:“你什么眼神?说你聪明你是真聪明,说你蠢竟也不算冤枉,怎么就看不出来,人以群分,墨二爷他……”

    “两位,我们现时便要去查刘速案发当时人在何处,有无他人证明,你们是否同去?”小杜打断了南平说教。咱倒是松了口气,南平这一开口,我估摸着一定要说什么物以类聚,墨让作为吴越的密友,吴越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墨让必定也不差云云。嗐,我跟我家花妈妈最亲厚,她老人家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我捏?嘁!

    跟着小杜小冯去了竹间阁,这里特供的竹叶青是京城里一等一的佳酿,碧绿悠远,清香袭人。酒家老板与刘速相熟,往日经常与刘速等人一起喝酒打屁。听见这消息也跟着摇头叹息了一回,之后应了杜冯两位要求慢慢回忆当天的事宜。

    “刘速那天一直在我这里,他许久不见,那天是这月头回出现,我们几个相识的自然拉着他不放。我与刘速,还有另外两个旧友,从正午开始,四人说着些有的没的,总共吃了约莫一坛酒的样子。之后便狂风大作,乌云密布,刘速便说要趁着还没落雨返家,我们都劝他这天气看着邪,还是莫出门为妙,反正离天黑还早,驻一驻也无妨。”

    “他当时被我们强留住,脸上便有些不自在,不住望天,很有些心思的模样。慌?不不,不慌,就是有些急的样子,好像要赴什么约会的样子。”

    “这天也奇怪,越来越黑,之后便泼似的下起大雨来,几个都说这样回家一定要病,硬拖着他不让走,道平时也不是没在我这儿过宿过。他拗不过我们,便只得留下了。什么神情?还得容我仔细想想,嗯,他之后话就有些少,神色也有些恍惚,大概是真要赴什么约吧。”

    “待到约莫亥时正的样子,雨稍微小了些,我都已叫伙计上门板打烊了,他却说什么都要走,问我借了蓑衣斗笠,匆匆返家了。”

    老板说到最后又叹气:“各位公爷来找我问话,我自然是不敢瞒的,只是我多嘴说一句,刘速这个人,小毛病虽然不断,但大事却是没胆去做的。他兄长在世时,虽常骂他是烂泥扶不上墙,但两人间倒真没有什么大的过节。我看他也不像是个大奸大恶的人,最大的毛病不过是好色了些,日常眠花宿柳的,听说也曾经玩伤过姐儿,不过这亲兄弟的总不好跟窑姐儿相提并论不是?还望各位公爷们多加留心,给我家兄弟讨个公道。”

    嘿,这话说的,你丫的什么意思?面上仍是笑眯眯的,转身同南平耳语:“你们先聊,我出去下。”说罢也不理那老板吆喝,兀自出了门。

    哼,窑姐儿自然是烂命,您的命也不定金贵到哪里去!拍拍门口不远处瘫着捉虱子的乞儿:“小兄弟,您受累,跟您打听个事儿如何?”

    乞儿慌忙换了个跪坐的姿势,一脸怯意:“这位姐姐,若是咱挡着了您家生意,咱二话不说挪窝就是,您这般客气,倒是折杀咱了。”

    笑眯眯在他破碗里叮叮当当的扔了几枚铜钱:“小哥行个方便,咱想问一问,前儿个夜里下大雨,你是在哪里躲雨的?”

    乞儿眉开眼笑地将铜钱纳入怀中,方愤愤地:“咱在这城内讨生活,也没个破庙什么的容咱歇脚,也就指望着各家商铺外那点屋檐不是?咱那天原本在这竹间阁的檐下躲雨,虽然不咋济事,半个身子都是湿的,可好歹有瓦遮头!谁知道快下夜了,这老板又跑出来送人,两人唧唧歪歪些什么,那人好像有些生气,快快的走了,老板也挺生气,站在雨里半晌,后来转头看我在他檐下躲雨,竟然过来二话不说,就是一脚!姐姐您看,胳膊都青了呢!饶是咱命贱,也不能这么欺负人不是?”

    我也跟着义愤填膺了半晌,又问:“小哥可曾记得那老板是啥时候送人出的门?”

    乞儿抓抓头上鸟窝,冥思苦想半晌方道:“咱也记不大清楚了,总归不到子时,应该是亥时二刻左右吧!”

    笑,又塞给他半吊铜钱:“小哥想不想报一脚之仇?”

    乞儿两眼滴溜溜一转,也是嘿嘿的笑:“全听姐姐吩咐。”

    嘿,那个什么方老板,别怪咱心胸狭窄,咱就是一窑子里的龟公,咱能懂得啥叫以德报怨啊?您就多担待些吧!

    南平并杜冯二位出门,我拍拍手直起身子,又冲乞儿笑了下,才迎了上去:“如何?”

    南平一脸郁闷:“这老板是个老油子了,把当时的情景说完,就再也问不出个屁来!问得急了,就话里带话,拐弯抹角的说我们不去缉凶,倒来这找他麻烦,一看就是打秋风来的。”

    咱安慰的拍拍他肩膀:“莫气莫气,两位公差可还要再去问些什么人?”

    南平摇摇头:“没了,小杜说刘速本人及其家眷昨天已然问过,只还没来得及整理卷宗。他们去时,刘速只是呆呆守着灵,问什么也不答。他家里的两个妾侍本就是没什么大心思的,见公差上门,便吓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们每天不过是与隔壁的几个婆娘玩玩牌九,说些东加长西家短,前天玩牌九输得狠了,过了丑时方回,回来时见刘速已然入睡了。二人倒是有邻居的牌九搭子作证。”

    咱愣住:“没了?”

    南平重复:“没了。”

    嗐,还真是简单明了。那么现在所要做的,不过是费心费力的找出谁能够这样做,用什么方法做的。

    我能够证明你能,我能够证明你是最有可能的,你不能证明你的清白,我说你是,你就是。这种工作更像一种无上的权力,生杀予夺,令我着迷。

    我是个变态。

    我喜欢变态,我喜欢这种高人一等的错觉。

    我笑眯眯:“谁最可疑呢?”南平看我一眼,微微诧异的眼神:“自然是刘速。”

    很好,达成一致,有动机,有时间,手法简便流畅,通俗易懂。刘速匆匆回家后,将昏迷的刘捷拖出,深夜雨急,总归是少有人注意的,拖到林子里吊好,怕留下深重的脚印,刘速除了步步踩着草窠之外,连挂人都是用的巧劲。

    将我们的推断和杜冯两位一说,他们也无二意,两人都是行动派的,当即请示府尹后拿了令牌请了刘速来衙门喝茶。

    根据大朔律例,疑罪从权,依着刘速这样的嫌疑,可以将其收监,再慢慢调查,补齐证据。比如刘捷脚上的鞋是否是刘速为了混淆时间而为他穿上的,比如是否有从犯,比如刘速作案时所用的工具及衣物,虽然他顺手丢弃的可能性比较大。收监天数的上限为二十天。

    听说收监时可以请人担保保出,我不知道,我不是讼师。

    于是在三天后我知道了,刘速被保出后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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