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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一进到后园,我登时顿住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萧白却已忍不住大叫一声,飞奔出门,片刻自大堂内传来干呕的声音。

    后园里宛如修罗场一般,横七竖八地叠着十几具尸体。

    后园其实是一个稍大的天井,头上三四米高的地方搭有一个硕大的遮雨棚,将整个后园笼罩起来,不见晴空。后园的前后联通了客栈的大堂和后门,一片寂静下,只听到炽热干燥的穿堂风在呼啦啦地翻动人或活人或死人身上的衣服,再没有其他响动。

    这样的场面,连我也觉着有些震撼。以前看到的尸体再怎么不堪,好歹还是一对一的,这样几十人惨死的场面,形成了一种气场,让人觉得心中郁郁,然后渐渐开始恐慌。因为你知道,死人不会对你不利,而使这十几个家伙成了死人的活人,才是真正令人恐慌的源头。看这些不规则的红色色块,把其他的色彩奇异地连接在一起,还有那些人的眼睛,有的仍旧大张着双眼,远远看去,是黑洞洞的两点。他们或许是感到极其惊讶,才会死不瞑目的吧?

    我闭上眼睛,再次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捡着脚下干净的空地,慢慢进到了这修罗场中。

    阿狄在后门外一闪,片刻后回转,站得远远的告诉我:“外面还横着两具,附近没见着活人。”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然后俯身,就近查看一具具尸体。

    这真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好在这些人的创口比较单一,死因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种发生在靠墙放置的几具尸体身上,他们所受的伤大都是在腿部,创口暗红,血液已经凝固。但口鼻中的血迹却是黑色的,带着腥臭味。

    之所以说是放置,只是因为他们倒得歪七扭八的,怪异无比,甚至有一人是踩在了另一人的肚子上。这样的姿势,我实在想象不出,是什么样的打斗能做出这样的最后亮相。而最重要的是,他们腿上的创口虽不致命,但飙出的血量应该也不少,可他们身下的地面上却没有任何血迹。也许他们受伤的地方是在大堂,死去后才被人挪到了后园安放。

    那么杀人者逃亡的轨迹,应该就是大堂到后园?

    从大堂到后门的直线路程附近毙命的人,都是血溅四处,一招毙命。

    一招毙命的尸体上所留下的创口,比较像剑留下的,伤口外宽内窄,大多是贴着颈部划过长长的一道,准确地割破颈动脉,手法干净利落。单看着这伤口,就能想到那人杀人时如切菜剖瓜一般的干脆。

    可是……

    我站起身子,又回头去看靠墙倒着的几句尸体。

    腿上的创伤也一样是剑伤,一样是酣畅淋漓的剑法,避开骨骼筋络,割破的也基本是细小的血管,因而流血不多,只是令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而已,只要快速止血,简单包扎,几天后就又是生龙活虎的一条汉子了。

    同样是剑伤,手法也基本相同,为什么前后差了这么多?

    也许行凶的是两个人,一人心善,一人手狠?

    可是,那心善的人为什么在废去人行动能力之后,还要为他们再补上毒药?看腿上创口处的血迹颜色正常,说明他任这几人流血了有段时间后,才又想到回来给他们下毒的,这样子,不是很奇怪?

    也许,下毒根本不是他所为?

    这也说不通,因为只有靠墙那几具尸体,也就是后挪到后园的几具尸体身上的创口不致命,其余的尸体都是一招毙命,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两人轮流出手?

    是一人受伤了?

    这样想着,我向后门靠近了些,蹲下身子,低头细细看着地上。

    也不太可能,地上没有血迹,也没有任何脚步粗重的痕迹,不像有人受伤。

    也许,杀人的只有一人?

    他杀人,是因为觉得事情紧急,不使出全力的话无法脱逃,所以才狠下心思?

    那么下毒的……会不会不是他?

    是那老板娘?

    如果是的话,她是来料理后事,还是来断了谁的线索?

    如果是需要断了线索,那么也许,杀人的是墨让?

    这个认知让我兴奋不已,墨让,墨让的确来了大漠!与我们不过是前后脚的距离而已!

    我冲出后门,门外是茫茫的黄沙,在正午日光的暴晒下蒸腾出一层层热气,将起伏的地平线扭曲成破碎的波浪。真的没有半个人影。我有些茫然,即使不过是差半天脚程的功夫,要去哪找?他一定是要躲着追兵的,我能去哪找?

    阿狄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看出什么了么?”

    我转头,看到这孩子斜倚在后门上,我刚刚冲出来时太匆忙,竟忽略了他的存在。他嘴角轻轻抿着,一对眸子隐藏在他眉骨造出的深深阴影下,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只能根据他头微抬的姿态,猜测那是一个想要得知什么的信号。

    我慢慢走过去,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直视着他说:“没什么。”在我没有确定前,我不想说什么。

    阿狄问我:“是那个你想要找的人干的吧?海捕文书起作用了?”

    我转头看看他,迷惑地:“如果是,那个老板娘又怎么解释?拿不着榜银,索性牵匹马,不吃亏哈?”

    阿狄被我噎住了,瞪着眼睛看了我半晌,最终似乎想不出什么好的解释,只得恨恨地转过头。

    我笑了笑,拍拍他以示安慰,从怀里掏出手套戴好,随手翻翻身边那尸体的衣服。

    阿狄呃了几声,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只戴一只鹿皮手套?”

    我笑,轻轻巧巧地告诉他:“因为我只有一只啊。”

    这答案似乎又噎到他了,他哼了一声,走远了几步,不再理我。

    嘿,我怎么能告诉你这个半大小子,我随身带着这一只不成对的手套只是为了怀念一个我永远得不到的人?你能理解么?才不会,徒增笑料而已。

    本来只是随意翻翻,不抱什么希望,谁知竟叫我翻出了玄机来。

    一块令牌,上面写着九门御的字样。再翻其他人的,每个人身上竟都有一块同样的令牌,写着相同的“九门御”。

    哈,杀人也要带令牌?

    没错,如果他们追的是墨让的话,带令牌自然没什么打紧,反正这片黄沙属于三不管地区,带上令牌,更便于做事。

    但是,为什么这令牌上写着的是“九门御”?

    自然,朔国的御林军也有三六九等之分,但具体如何划分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九门的御林军是最低等也是最常见的一阶,即使是京城的平头百姓也对他们十分熟悉,他们大多武力低微,并不常出城办事,平常的职责不过是巡街和守门而已。

    听出来玄机了吧?你可曾听说过某地交警越城办事?

    所以,这帮子“九门御”到底是受谁的委托?

    皇上的?别开玩笑,太不靠谱了,一个拥有无数利刃的人,若要杀一头牛,会选用杀鸡都嫌钝的刀子?当然,如果他确实是要墨让去办什么事的话,为了制造烟雾弹而做出这样的选择,确实是有可能的,可是西域的王不是饭桶,朔国也不是铁桶一个,境内必然会有西域的眼线存在,这样奇怪的选择,未免作假的痕迹太明显了,传回西域,只会令人生疑。

    其他的什么人?而那个人的权力只能叫动九门的御林军?

    还是不对,如果真的想趁这个机会致墨让于死定,倒不如袖手旁观,静观其变,这样子贸贸然出击,太蠢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捡着可以落脚的地儿,跌跌撞撞地向大堂走去。

    可惜太过专心,我竟然忘了,以我的视力,我怎么能在这种状态下如此不专心地走出这片尸山?一个趔趄,我差点和某具尸体来了个亲密接触。

    一双温热的大手制止了我,直接把我拎起来放好,阿狄在我身后愤愤地抱怨道:“你这女人,眼神不好就不要乱跑,好似随时都会有状况发生一样,真麻烦!”

    我转身拍拍他:“嘿,谢谢了!”

    小家伙脸竟然有一点红:“谢什么谢,你要是摔出什么伤来,不是更麻烦?”顿了顿,好似不够劲一般,又补充道,“你就是个制造麻烦的家伙!”

    我指着自己的鼻尖,迷惑地:“你是说我?”

    小朋友,天底下像我这样不用人养事事自己来还上赶子替人解决麻烦的女人,是麻烦制造者?您眉毛下面那俩玩意是喘气用的?

    阿狄似乎怕我看不清楚一般,特地低头靠近了,狠狠瞪我一眼。嘿,到现在我才看清,这小家伙的眼睛是清澈的绿色,非常美好纯净的颜色。

    这颜色让我有片刻的失神,让我联想到了绿色的湖水,或是冒着寒气的深潭?呵,人都是这样,习惯于忘却痛苦,如果一件事情三分美好七分痛苦,在许久之后去回忆时,人便只能想到那些美好的东西。这真是要不得的习惯,这种习惯让人一次又一次地忘却痛苦,飞蛾扑火一般向着某些莫名其妙的目标前仆后继,也催生了比如忆苦饭这种怪异的东西?想到这,我慢慢笑了:“好啊,那你就跟在我身后收拾我所制造的麻烦好了,非常感谢!”

    说完,我还特地强调般的停下脚步,拍拍他的肩膀,做出革命老一辈的样子:“小伙子,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继续努力吧!”

    阿狄哭笑不得地打掉我的咸猪手:“女人,你什么时候能正经些,我就谢天谢地了!”说着也不再理我,加快步伐,先跑去了大堂。

    我随后跟进,第一眼便看到我家物美价廉耐磨耐用的萧白瘫在一把椅子上,面色苍白,看到我进来,第一句话就是:“求你!别说任何关于后园的话!”

    我点点头,同情地:“不适应?”

    萧白惨叫:“适应?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样,好吧?如果我能够适应,那我也能成为蓉城首富了。”

    我大笑:“嘿,你夸人的方法可真是别具一格!”说着用手肘顶了顶阿狄,戏谑地,“看到了吧?这才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阿狄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假装欣赏这简陋的客栈里别具一格的装潢。哼哼哼,哼哼哼,他似乎对我最常用的交流词汇就是哼,也许我该改口叫他小猪?

    萧白双手抓着桌面,仍旧面色苍白,呼吸短而浅:“你好像有话要说?”

    我收起笑容,正色道:“马帮在大漠的生意,你知道得最清楚。告诉我,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比较热闹的城市?”

    萧白侧头想了想:“我们的马帮,都会把离这最近的木涯作为中转站。”

    我点点头:“好,我们就去木涯。”

    所谓大隐于市,我相信,如果要躲过追踪的话,热闹的集市比人迹罕至的深林山谷更有隐蔽性。

    作者有话要说:鞠躬,请多留言吧,谢谢!~木涯真是个热闹的城市,虽然它很简陋,最高的楼不过只有三层,但这不妨碍它聚集了大量的衣着鲜艳的鞑坦人、西域人和朔人,还有同时具有这三个民族特点的人们,用同样鲜艳的笑颜迎接着每一个人,每一件事。

    入乡随俗,我也兴冲冲地给自己买了件鞑坦族的骑装换上,又编了一头小辫子做搭配,打扮完毕后照了照镜子,自己也忍不住笑。——这样一装扮,倒是显得自己年轻了几岁,不由嘻嘻一笑,连走路都开始一蹦一跳起来。

    我出门,转了一圈给两个男人看:“如何?”

    萧白微笑着表达他恰到好处的欣赏,阿狄依旧倚在门边,哼了一声:“不是要找人么?竟然还有闲心来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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