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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章 第三九章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己面前那扇潮湿的木门,顿住了。

    不由暗自冷笑一声,多么熟悉的一幕啊,五年前,这门里待着的是昏迷不醒的吴越,现在,这里待着的,竟然是……

    我摸着手里的竹片,一字一句地在心里重复着上面的话:跟着我的人走,记着你的承诺。——别想改变什么,其实我们的约定,在三年前已经由我提前执行了。

    三年前提前执行……我嘴角痉挛似的勾了勾,冷笑一声。提前执行?那么,是他给我下了什么慢性的毒药么?哈。

    我挺起腰杆,下意识的握紧拳头,为自己打气。呼气,吸气,呼气,吸气。良久终于沮丧地叹气,不行,我仍然不敢推门进去。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大头竟好像喝了点小酒那样,有一些晕眩,我只得微微眯起眼睛,迟钝地寻找平衡。

    拜托,让时间停止吧!

    嘿,若是几天之前,墨让是我在这世界上最想见的人,但是现在,恭喜他,他已名列我最不想见的人之榜首。

    五年来,我以为我早已接受了一个灰色的世界,我以为我不再坚持这世界非黑即白的愚蠢认知。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我仍然是五年前那个直愣愣的不知道转弯的黑白分明的小艾,我无法接受一个灰色的自己。即使全世界都是深深浅浅的灰,我仍希望自己保持着黑白分明的干净。可是如今,无论我有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是我亲手杀了南平,是我令吴越落到这步田地。那么我要怎么说服自己,我是无辜的?

    那么我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站在墨让面前,我要有多么强韧的灵魂才能承受他对我的责备?

    想起五年前他因为我对于竹间阁老板的不当行为而对我说的那番话,他的那种失望的遥远的眼神……我现在真的做好准备,去乖乖承受他十倍百倍于那次的失望和怪责么?

    我吞了口口水,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退过第一步,紧接着的退缩就显得那么顺理成章,在连续后退几步之后,我猛地转身,向大门匆匆走去。

    不幸的是,方才引我进来那人仍然守在门口。我皱了皱眉头,好吧,是个练家子,大概顺利走出去要多费一番功夫了。那人见我出来,默默转过身向着我,礼貌地在我走到他面前之后抬手阻止我,然后递给我一片竹片,声音低沉有力:“我家主人说,若是小姐您片刻便从里面出来,就将这个交给您。”

    我恍惚接过,神不守舍地摸索着上面的话:若你今天不去见他,我可以保证,你今后都无法再见他。

    仿佛一盆凉水兜头浇过,我一愣,继而清醒过来,忙拍了拍我的大头,转身,慢慢走了回去。

    呵,竟然忘了,我和他之间是有交易的呢,现在这种情况,怎么由得了我做主?我若是毁约,等着墨让的,会是什么?

    人都说,你若想赢,就不要让对手看清你的底牌,但是现在我的底牌被一个叫墨谢的家伙握在手里,他想叫我怎样,我就得怎样,我已经成了他的提线木偶。可是他要我做的,未免太强人所难。我爱你,有些人相爱相守了一辈子尚且无法说出这三个字,我要怎么对墨让说出口?

    更何况,在折磨的准备过程之后,那等待结果的时间更让我揪心。这是一个悖论,他爱不爱我都是折磨。

    这是不是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若真是这样,那么墨让不爱我,反而成了最好的选择。没有后续,没有结果,就这样结束,干净利落。

    是啊,墨让爱我的几率能有多大呢?五年来,我虽然自认可以不再自卑,但是这五年的时间也让我懂得,爱不会因为地位的改变而发生,若他五年前不爱我,五年后仍不会爱我。

    停下脚步,我重新站在那扇木门前,再次深吸一口气。好吧,既然结果已经注定,不如就做个了断吧!

    我伸手推门,大踏步走了进去。

    门内是一间雅致的套间,不过转个弯的功夫,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桌前,手里状似随意地擎着本册子。

    许是听到我脚步声,墨让放下书,站起来转身迎向我。他动作流畅,不见有丝毫讶异的神色,脸上甚至带着和煦的笑:“自前几天有人秘密联系我,我就知道是你了,有事?”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近我,目光上上下下地将我扫一遍,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气色不错,没病没痛的,也不见你紧张,那是什么事?”说着眨眨眼睛,促狭地,“想我了?”

    我深吸一口气,抬眼看他:“墨让,我爱你。”死就死吧,早死早超生。你不是就想听这句话么?我说给你听好了。嘿,外面那家伙,听仔细了么,要不要我再大声重复一遍?

    墨让一愣,继而他脸上的变化,就像是石子在湖中激起道道涟漪那样,先是眼睛,然后是脸颊,接着是嘴,最后整个人都在发着光一般。他的表情明明没有在笑,但是我竟觉得,他是用整个身体在笑,他愣愣地眨眨眼睛,然后傻傻问我:“你是小艾?”

    明明是极紧张的心情,听了他这样的问话,我竟然也笑出声来:“我是。”

    得到我的肯定回答后,他又以分解动作掏了掏耳朵,继续傻傻地问我:“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语塞,好吧,我的勇气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嘿,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忘了,大概是你吃了吗之类的话吧?恩,墨让,没错,你听错了,或者,刚刚有人在我身上灵魂附体来着。

    我转转眼珠,动动嘴唇,运动了下吓得发木的舌头:“那个,我是问你,你最近过得好不?”

    墨让呃了一声,抬起手抓紧我双肩,迷茫地侧着头:“‘你最近过得好不?’七个字?但是我刚刚好像听到的是三个字啊?”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慢慢张大,继而重新有了焦距,盯着我,微微挑起一边嘴角,“小艾,说谎可不是好孩子啊!”

    说谎不是好孩子,这句话仿佛一道魔咒,将我身边荡漾着的粉红泡泡戳了个干净,我浑身一个激灵,醒了。

    我深吸一口气,退后两步,朝他嗵地跪下。

    墨让吓了一跳,整个身体都轻轻震了一下,然后低头冲我尴尬地笑:“哎,说错话不必行这样的大礼吧?小艾,有什么话,起来再说。”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过来,两手轻托我肘部叫我起身,见我不理,索性也对着我跪下了,眼儿弯弯地笑着,“要跪大家一起跪,你若是想难受,我便陪你难受着,公平合理!”但是这笑容和笑话并没有得到我的回应,我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渐渐地,他脸上的笑容也收了去,他叹了口气,低声,“小艾,你想说什么?”

    但他不等我答话,便伸开双臂轻轻抱住了我,一手微微张开,轻轻托住我后脑。温柔而坚定地将我的大头放在了他的肩上,声音轻柔的好似在哄坏脾气的两岁孩子:“乖,别怕,出了什么事?放心,有我,放心。”

    我眼里突然涌出大量的水,蜿蜒划过我大半个脸庞,顺着下颚滴落到他肩上,在他肩头画出几瓣梅花。——不,我没有哭,我流的只是新陈代谢中所产生的水而已,跟流汗同理,我没有哭,真的。

    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句话而已。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若我惊,若我苦,若我四下流离,因有他在,我永不会无枝可依。现他已在我的面前,我却无法拥紧他,与他相守,直至尽头。[1]

    我笑了笑,平静开口:“墨让,我杀了南平。”

    我能清楚地感到墨让身子一僵,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收紧手臂,抱紧我。

    我幻想一个小小的我使劲蜷缩起身子,把自己缩小再缩小,缩进身体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然后麻木地听着自己的声音平静地描述着那时的场景。我的声音还真是冷静,逻辑清楚,条理清晰。

    “所以……”我恍惚地听着自己的结论,“我害了南平,害了吴越,这些,都是我的错。”

    我挣脱他双手,直起身子,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墨让,我爱你,我自五年前就爱你,但现在,我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我,你能忍受我的手上沾了南平和吴越的血么?若你不能,请你现在离开这间房子吧。”墨让,求你,走吧,离开我吧。

    墨让再次轻轻抱住我,面孔缓缓贴近我的,近得我的鼻尖似乎已经隐约碰到了他的,他直视着我的双眼,教我明明白白地看清他眼底的郑重,然后学着我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小艾,我也爱你,自五年前就爱你。”这句说完,他微微垂下目光,短暂的沉默,我在这沉默中有些大脑缺氧。

    咦,他刚刚说了什么?他什么我?他吐字清晰,我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但是合起来,怎么就弄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大概是他觉察到了我呆滞的目光,他微微一笑,低下头,嘴唇贴近我耳朵,缓缓道:“小艾,我爱你。”属于他的温热的男性气息轻轻喷到我耳郭上,却好像是大坛的烈酒直接泼到火上,轰的一声,我燃烧了。

    我在耳鸣,先是嗡嗡声,然后是轰隆隆,再接着变成了仙乐飘飘,我像喝醉酒了一般,大头晕晕乎乎地感受着地球的自转和公转,然后啪地一声,好似绷紧的弦突然断了那样,世界安静了。

    不由苦笑,即使是爱,又能怎么样呢,我们之间隔着名为吴越和南平的千山万水,我不相信,他不会介意。我不相信,在他看着我的时候,不会有个声音一直默默地提醒他,我曾经做了什么。

    墨让轻声:“你并不是圣人,不是先知,我也不是,我们都是凡人。在做决定时,我们并不知道这个决定究竟会在之后起到什么样的影响,现在事情已经发生,再去责怪什么,于是无补。”

    “重要的是,小艾,这一切并不是你所愿见到的,无论你做了什么,因为我爱你,所以一切后果,我们一起承担。”

    我毫无预兆的哭得稀里哗啦,老天爷,你是对我太好,还是想要考验我?好吧,我现在无法冷静地分析您老人家的想法,我现在只知道,听了这样的话,即使让我立时死了,我也心甘情愿了。

    是啊,死。

    我推开墨让,轻声的遗憾的:“即使你不介意,即使我不介意,但是墨让,我快死了。我……我中了一种慢性的毒药,墨谦看过的,他说,无解。我不知什么时候会死,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所以,就这样吧。墨让,爱你,令我很快乐,我想,既然明知短暂的相守之后是长久的煎熬,那么为什么还要开始呢?我不愿让你承受如此,所以,就这样吧,我们到此为止吧。”这个顺序还算是合理么?别去费神找你的宝贝大哥了,他既然是唐门的高徒,就不会下能够轻易解开的毒药,不要为了我,再去答应他什么邪恶的条件。麦琪的礼物[2]虽然很感人,但类似的事情若在我身上重复上演,那绝对会是个悲剧。

    墨盯着我良久,然后神色渐渐明了,他眼里竟依稀有水光闪动,嘴唇轻轻翕动:“我大哥还活着,是么?”

    我别开眼睛,同样轻声回他:“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别,我不想你从我这里得知这个消息,别问我。求你。

    但是于他来说,这句话已经足够他推导出前因后果。他不错眼地看着我,神色由焦虑转为明了再转为哀伤,然后两行清泪慢慢滑下脸颊,他再次抱住我,微微颤抖的声音从我发,可能是由于这个词,我脑子里涌上一个奇怪的冲动,然后我的身体被这个冲动暂时接管,迫使我突兀地开口:“墨让,今晚,留下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1】原句: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会来。

    【2】麦琪的礼物,中学课本名篇,忘记的童鞋请自行求教摆渡大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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