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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隙渐生

    !!!!“太子殿下,程侯爷求见。”

    下人恭敬的通报唤醒魂不守舍的怀瑜。

    握箫的手缓缓垂落,“啪”的一声,白玉箫砸落地面,断成两截。

    “知道了,请他稍坐片刻。”他仍然站在远处一动不动,头法。想起当年的嬉闹,他唇角弯了弯,却笑不出来。

    “谁流口水?谁吃你豆腐?”被角“呼”的掀开,沉璧翻身而坐,水溶溶的眼瞳明亮清澄,周围却微微泛红。不待怀瑜辩解,她嗔道:“你以后再想看,可不容易看不到了。”

    “为什么?”怀瑜不动声色。

    “你娶了别人,我自然也要广纳男宠,你跟着排队去。”

    “璧儿!”这样的话听来总不是滋味,即便是玩笑也不可以,怀瑜微微皱眉,却见她硬撑着不在意的倔强,心中不由一软。

    “我的本意并非娶亲,而是……”怀瑜艰难措辞:“缓兵之计,懂吗?”

    “就像当年娶我一样?”沉璧笑了笑:“而我当年,连她的替身都算不上,如此说来,真该恭喜你。”

    出乎她的意料,怀瑜并没有马上接话,他静静的看着她,直看得她发慌,举起手就要捂他的眼睛。他拉下她的手,轻声问:“璧儿,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知道什么?”沉璧故作不解,交握的双手毫无温度,他的掌心比她的还凉。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不知鼓足多大勇气才能问出这句话,然而,无论得到怎样的回答,似乎都看不到希望。相比之下,欺骗会不会是最好的挽留?

    试探,出于本能。

    他却忘了,心意相通的两个人,如果有谁先掩上心门不想让对方看到,便也失去了看到对方的机会。

    长睫动了动,沉璧垂下眼帘,眼底流淌过些许不甚分明的情绪,良久,唇畔浮起倦倦的笑意。

    “你希望我知道什么?”脑中纷乱如麻,她自然也懂得避重就轻:“知道你是为了我才会这么做?知道你倚重的只是程姚两家的势力?我不想知道。”顿了顿,脱口而出:“我做梦都想离开这里,和你一起离开,你做得到吗?”

    “离开……去哪里?”怀瑜的眼神十分复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地?”

    “可是有我在你身边,你说过,只要有我,再大的困难都能……”

    “你大可以责骂我的虚伪。璧儿,我们谁都不能离开这里,我也只有活着,才能和你在一起。”字字千钧,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他不觉深深吸气:“即便将来你会怨恨我,我……亦在所不惜。”

    “将来……谁知道呢?”沉璧的神情有点恍惚:“你说得对,只有活着……至少眼下,我们都还活着。怀瑜,你相信轮回吗?倘若今生无缘,来生是不是也不会长久?”

    她喃喃自语,凌乱的长发沾在略显苍白的脸上,我见犹怜。

    “怎会无缘?”他心中一疼,伸手将她紧紧揽进怀中:“我不管什么前世来生,就这一辈子,我死也不放手。”

    温热的呼吸拂动耳后碎发,亲昵的酥痒。

    亲密无间的拥抱,彼此却再也没有勇气看对方的眼睛。

    沉璧靠在怀瑜肩头,一行清泪悄无声息的滑过脸庞。她希望自己没去过东宫,没听见那句让她神伤的话。然而,那么清晰的字句,他说,她同这江山一样,只能属于他。

    也罢,也罢,那就让她来陪他,谱一朝君临天下的曲,描一卷血染江山的画。

    宫墙内外落英缤纷,总是让人无端惦记起千年后的那一场玫瑰花雨,与你的路不管有多苦,只想拥有最后的祝福。

    纷纷红紫碾成泥,水晶帘动,满架蔷薇一院香。

    夏至。

    沉璧伏在桌案前书写了一上午,捶着酸疼的肩头直起身。

    “郡主。”小翠见状忙端着酸梅汤过来,冰块在琉璃碗中叮咚作响。

    “都说了,没人的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称呼么。”沉璧咬着一块冰,含糊不清的嘟哝:“什么郡主,听着像俊猪,漂亮的小猪……”

    小翠忍俊不禁:“毕竟是在宫中啊,万一声音大了被人听见怎么办?”

    “听得见吗?”沉璧往门厅看了看,夏日午后,当值的两名婢女坐在台阶上瞌睡恹恹。她放下碗,低声道:“有消息么?”

    “有。”小翠从袖子里掏出张纸条:“程竞阳月底要到均州巡查水利,姚若兰的堂叔有意接手河床改造工程,太子已经口头答应,还打算在那里修建一处水库,以备日后守城之需。”另外,程家的铸币行已经有半年没往国库输送钱币了,太子尚未未发话。”

    “竞标的还有谁?”沉璧看完纸条的内容,将它撕成细细的碎末:“韩青墨推荐的均州知县,怎么以前没听说过?”

    抬眼看见小翠面露迷茫之色,她赶紧一笑以示安抚:“我没有问你。你先去休息一会,傍晚出宫见阿飞,还要帮我捎封信。”顿了顿,她轻声问:“小翠,你害怕吗?”

    “不怕。小翠能有今时今日全倚仗姑娘,能为你做点什么,我求之不得。不过,”小翠犹豫了一下:“太子最近很少来姑娘这里,会不会……”

    “没关系,他只是忙了。只要你我守口如瓶,就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那就好。”小翠笑了:“我下次让阿飞多熬点酸梅汤,请太子也来尝尝。”

    沉璧微笑着目送她出门,瞅了瞅沙漏显示的时辰,开始收拾桌案上的纸卷,她该去给元帝说书了。

    转眼过去了两个多月,宫里还是和从前一样平静。大内情报网只有在元帝或是怀瑜的授意下才能拉开,她要做的事,与两者均是背道而驰,那么就必须自己培养羽翼。青墨在明,沉非在暗,她在宫中做内应,首当其冲的目标是扳倒程竞阳。

    若要直取程竞阳的性命并不难,但那只会加重怀瑜的心病,而如果让元帝知晓真相,他断然不会再给程家留活口。两厢折中,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拖延时间,逐渐瓦解程姚两家的权力,即便不能令程竞阳知难而退,也能给怀瑜一个喘息的机会。

    谁都明白,怀瑜才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人。稍有差池,便会被吞得连骨渣都不剩。

    可是,沉璧觉得他越来越难靠近,她只占据着他心里的一小块地方,除此之外,再也看不见其他。

    怀瑜与若兰的婚礼没能如期举行,在姚家接二连三的被人揭发出行贿贪赃卖官鬻爵之类的丑行后,元帝开始闭口不提这桩婚事。其实,南淮的吏治本就满目疮痍,往更远点说,无论哪个国家哪个朝代,官场本身都不是洁净无瑕的。水至清则无鱼,但每条鱼儿也必须在统治者的掌控下,倘若一不小心得意忘形,把泥浆翻涌到了台面上,那就怨不得要被当作杀一儆百的典型了。沉璧深谙其理,所以,姚家闹到台面上来的事儿,倒也不全是偶然。何况,元帝花费了近半生才治好外戚给朝廷留下的阴影,怎会容忍类似的事再次在眼皮底下上演,唯一的不同,是姓段改成了姓姚。于是,他有意冷落姚若兰以示警醒,相比之下,沉璧的伶俐可爱愈发讨他欢心。

    元帝对沉璧,并非如外界传言的那么不堪,无论怎样努力,他始终看不清那个据说长得和曦儿十分相像的女孩。每每听到她婉转清越的声音,他的确会欢喜,但那只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喜爱,而不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思慕。

    他特许沉璧从宫外带来一名相熟的丫鬟照顾她起居饮食,还免去了她的三跪九叩之礼。小丫头很会察言观色,常变着法儿逗他开心,便如眼下,说书说得好好的,冷不丁就冒出句插科打诨的话,惹得他数次喷茶,威仪全无。

    他常想,如果曦之能给他留下一个这样的女儿,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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