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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长公主

    !!!!“大夫人,您饶了奴才们吧,要是让您进去了,奴才们的脑袋……”

    “哼,你们的脑袋?要是你们不让开,本夫人现在就让人砍了你们脑袋……”

    “大夫人这……”

    相思园前庭内,众人急做一团,实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前头是紫府当家女主人,虽说是被大人冷落惯了的夫人,但毕竟也是先帝胞妹玉梨长公主,有个皇家做后盾,怎么也是轻慢不得的;而后头是自家大人偏爱的玉夫人,还是最不好惹的九公子的母亲,最重要的是,大人如今还在相思园内,若是就这样让大夫人闯了进去,坏了大人和玉夫人的好事,这后果……

    况且看大夫人这架势,十有八九是为了大公子的事来闹的……这府里谁不知道自家大人的脾性,说一不二,大公子既是被废了,这要立回来可是比登天还难啊……要是让大夫人这么进去一闹,倒霉的不只是她,连着他们这群办事不力的奴才都得一块儿遭池鱼之殃啊……

    众人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心下都是一片哀叹,暗道这样的“好事”怎么就轮上自己了呢……

    “啊!侍卫长大人来了!”人堆里一个眼尖的奴才余光一瞥,倏忽瞧见后面一抹青衣走来,立即像见了救星似的惊叫起来。

    众人一听,也立马回过头,果然看到一身青衫的侍卫长持剑朝这边走过来。众人在松一口气的同时,仍不由抹了把汗,随侍大人身边的侍卫长都来了,看来这大人多半也是被惊动了……虽然这小命是得保了,不过领罚还是少不了的了……

    “大夫人,请回玉梨园。”青弥一脸漠然地望着眼前雍容端庄的女子,清俊的面容不卑不亢。

    玉梨长公主轻哼一声,微挑的丹凤眼冷睨着青弥,“你是什么东西,竟也敢这样和我说话。”

    “青弥只是克尽本分,望大夫人见谅。”

    “让开,我今日见不到紫君羽是不会回去的。”说着,她就要往苑内走。

    青弥手一横,“铮——”地一声,手中长剑蓦地出鞘半截,生生挡在了玉梨长公主的面前,青白的剑光映着月色泛着湛湛寒芒。

    “大夫人请三思。”

    “你——”玉梨长公主一怔,转眸望向着身旁面无表情的年轻侍卫长,丹凤中隐隐有怒火升腾,臂弯处的乳云软纱在夜风中轻扬飘逸。她不怒反笑,手指紧紧攥着身侧垂落的衣袖:“好,好,果然是紫君羽养的好狗,一个比一个厉害!”

    正在这时,苑内突然有一人小跑出来,神色有些异样,他走到青弥身旁,在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又抬眸轻瞥了眼那边的玉梨长公主,眸光闪烁。

    他转身恭敬地施了一礼,垂眸道:“大夫人,大人有请。”

    长公主进屋的时候,紫君羽正坐着饮茶,修长尖削的指尖轻捏着青瓷杯,淡淡的水雾氤氲着那双细长清媚的眼眸,湿润而墨黑,少了几分平日淡漠疏离的清冷之色,浑身散发的是一种令人着迷的清贵优雅之气。

    她有些怔仲地望着那张曾经在她少女时代魂牵梦萦的面容,即使是如今,她依旧能想起那种爱恋的感觉,青涩而甜蜜,有如牡丹盛放时淡淡的花香飘逸。

    一场繁华过后,物是人非,再回首时,却已是昔人零落,寂寞千秋。

    “大夫人,这边请。”

    温婉清润的嗓音有如清溪细流,缓缓淌过人心,但听在长公主耳中却如丝线轻绞着心尖,异常地难受。

    她抬眸斜睨着一旁的婉丽女子,贝齿轻咬下唇,丹凤微挑,眸光怨毒,带着深切的恨意。

    玉晚清清丽的凤目微抬,淡瞥了眼长公主,心知这位夫人对自己误会颇深,也不宜多说什么,款步走回了紫君羽身后。

    “夫人不是在洛城别院暂住么?怎么突然有兴致回来了?”紫君羽轻抬眼眸,手中茶盖轻拨着杯中碧叶,优雅而闲适,清冷的嗓音透着几分讥嘲之意。

    “大人……”长公主柔媚的丹凤眼望向紫君羽,眸光微闪,端秀的面容闪过一丝难言之色。

    “大人?”紫君羽轻啜了口茶,冷笑一声,“夫人刚才不还直呼我名字吗?怎么如今就成了‘大人’了……”

    长公主微怔,不由苦笑了下。

    名字……

    紫君羽……紫君羽……君羽……有多少年不曾真正唤出过这个名字了呢……三年?五年?还是八年?恐怕是从自己皇兄驾崩的那一刻开始,那个名字就再也不属于自己了吧……

    “是妾放肆了……”长公主垂眸,轻闭了闭眼,雍华的姿容上满是疲惫,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她可以傲气不再,高贵不在,甚至连尊严也一并放弃。

    “大人,您饶了湛儿吧……湛儿是被冤枉的,他绝不会做出那种不忠不孝的事……”

    “不忠不孝……”紫君羽轻笑一声,手中瓷杯轻轻放上案几,指腹轻擦着杯沿,“你倒是了解他……你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些什么吗?”

    “结党营私,勾结权贵,豢养死士,意欲逆天作乱……“

    长公主一怔,面色突然惨白,丹凤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的神色,她微微摇着头:“不……不会的……湛儿不会如此……他怎么可能如此糊涂……”

    紫君羽轻站起身,缓缓踱步到长公主身旁,低沉寒厉的嗓音一字一顿地飘入她耳内:“糊涂?你儿子可比谁都精明着呢……勾结你王兄,意欲弑父都做得出来,你还说他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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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身子一个踉跄,微微抬起惨白的面容,莹润的唇轻颤,仿佛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尽了般,惊惶地望着那抹暗紫色的身影。

    勾结王兄,意欲弑父。这八个字仿若惊雷般残酷地击中了她的身体,身上仿若有一把利刃在缓慢而优雅地凌迟着自己,每一刀都像要割进骨头般得难以忍受。

    “不会的……湛儿不可能……”

    紫君羽轻哼了一声,唇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容,对长公主的辩驳不置可否。

    “这里有问题,一定有问题……我早与湛儿说过,我既入了紫家,就和羽氏再无瓜葛……况且他已是世子,又怎会不知轻重地和景王来往……”长公主蓦地抓住紫君羽的衣袖,媚人的丹凤熠熠闪烁,“湛儿定是被人陷害的……他是冤枉的……”

    紫君羽细长的眸眯了眯,薄削的唇轻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他轻凑到长公主的耳边低笑道:“你是和羽氏没有关系了,可是你儿子还执着于那一半的皇族血统呢……哼,以为景王那种老狐狸真会帮他吗……真是愚蠢至极……你们羽家的人果然没一个是有脑子的……“

    羽家的人……

    长公主微愣,突然似从紫君羽的话中明白了什么,她震惊地凝注着那张清冷若月的面容,眉目依旧的男子,竟丝毫不染岁月的痕迹,青丝如流水,幽眸细长清媚,俊美绝伦。

    这么多年了,原来他一直不曾变,容颜不曾变,心也不曾变……

    憎恨羽氏皇族的心一直都在……

    “哈哈哈……紫君羽……哈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长公主突然仰头一阵疯狂的大笑,纤手轻抵秀鼻,云鬓微乱,步摇轻晃,端秀的容颜竟有些癫狂,“原来你……你还一直在恨……一直都不曾忘记当年的耻辱……原来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借口……不是湛儿执着于那一半的皇室血统,而是你,是你憎恶他身上流有的羽氏血脉……”

    紫君羽细长的眸淡瞥了眼她,薄唇轻勾,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哈哈……是又如何……十多年的忍辱竟就换得了这样一句残忍的话……

    长公主心中一片悲凉,微敛的丹凤中泛着点点凄绝的晶莹。曾经一度想过,冷落过了,羞辱过了,往昔的一切终会音尘消散,拂袖而过……却不知,自己终究是在痴人说梦……

    “紫君羽,你恨我母后将紫君如远嫁柔然,你恨我皇兄害死了玉霄莲,你恨我羽家皇室让你受尽屈辱,可是你扪心自问,当年的一切莫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长公主突然冷笑一声,细长娟秀的眉微挑,“是谁要助太子妃与人私奔,令皇室颜面扫地?是谁亲手将玉霄莲送上了龙床?又是谁贪慕权势不顾廉耻地……”

    那一霎那,一条月白色的绫缎倏忽飞出,迅捷而直接地缠上了长公主纤细脆弱的脖颈,仿若灵蛇般优雅而缓慢地一点点收紧,映着那逐渐失色的花容,月白色中绽放开放肆绝望的美丽。

    “大夫人请自重。”

    婉秀清丽的女子娴静地站着,仿若从未动过一般,但微抬的右手上却生生缠饶着绫缎的另一端,凤目微垂,神态依旧温婉柔顺。

    “哈哈哈……玉……晚清……”长公主端秀的面容上隐隐有窒息的痛苦之色,丹凤眸却高傲地直直望向不远处明艳淡静的女子,笑容讥嘲恶毒,“……哈哈……本夫人说到……说到你的痛处了……是不是……咳咳……到底是玉霄莲甘愿……甘愿被人利用让你痛苦呢……还是……这位大人的苟且之事让你……”

    玉晚清右手蓦地一震,那双平日清冽婉丽惯了的凤目染上了陌生的杀意,那是一种隐忍了许久许久几乎要忘却的冷厉,瞬时长公主脖颈处的绫缎一紧,苍白秀美的容颜立即泛出一种病态的绛紫色。

    “住手。”紫君羽清冷如潭的眸淡扫了眼玉晚清,低斥了声。

    玉晚清凤目轻闪,羽睫颤了颤,眼底划过一丝少见的不甘,掩在袖中的手倏忽一动,月白绫缎一个翻飞轻扬便收了回去。面容柔婉娴静,眼眸微垂,整个人清透无息得仿若不存在般。

    长公主被绫缎轻震的力道带得一个踉跄,不稳地后退了几步,微弯着身子急促地呼吸着,一双丹凤怨毒地望着那边的玉晚清,眼角讥诮的笑意却丝毫不减。

    “哈哈……大名鼎鼎的南国幻雪宫……”

    “住口,贱人!”紫君羽一记掐住长公主的脖颈,生生制止了长公主欲脱口而出的话,细长清媚的眸危险地眯起,唇间吐出的话语冷寒如冰,泛着阴戾的杀意,“你最好给我适可而止一点……或者说,你本意就是想和你儿子一同圈禁……”

    “哈哈……紫君羽你狠……你狠……”长公主丝毫没有挣扎,她紧攥着紫君羽手腕处宽大的云袖,柔媚的丹凤眸底闪动着一抹决绝的嘲讽之色,“你不仁……我不义……既要死,就让紫墨卿那小妖孽给我们母子一块儿陪葬吧……哈哈……”

    玉晚清身体一震,蓦地抬起头,望着一脸莫名笑意的长公主,又淡瞥了眼那边的紫君羽,清洌的眸光微闪,眼底的波澜若涟漪般一圈圈漾开。

    “你说什么?”紫君羽的手蓦地一紧,薄唇紧抿成线,寒眸幽滟,隐有暗流在眼底缓缓翻涌,清冷的面容却平静得诡异。

    长公主被掐得一阵气滞,呼吸困难,唇边的笑意却越发恶毒阴戾:“哈哈……你掐吧……掐死了我,你就等着给你的九公子收尸吧……”

    紫君羽细长的眸半眯,微微放轻了些手中力道:“说。”

    长公主冷笑了笑,丹凤挑衅地望着紫君羽,却没有说话。

    “大人……”玉晚清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清丽的容颜一如既往的温婉,纤长柔软的睫毛微颤,莹润的唇抿成了一道冷然隐忍的弧度,“此事既与卿儿有关,请容妾来与大夫人谈谈吧……”

    紫君羽望了眼她,眼角余光轻瞥间,倏忽看到玉晚清袖中微闪的银芒,细长的眸闪了闪,薄唇轻勾,转眸睨着长公主,低沉的嗓音轻柔道:“夫人可愿意?”

    紫君羽望了眼她,眼角余光轻瞥间,倏忽看到玉晚清袖中微闪的银芒,细长的眸闪了闪,薄唇轻勾,转眸睨着长公主,低沉的嗓音轻柔道:“夫人意下如何?”

    长公主轻扫了眼玉晚清,倏忽撞上一道温软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目光,明明是那种清淡得如水一般的眼神,却分明有种令人胆寒的森冷感。

    玉晚清……

    “饶了湛儿……只要你饶了湛儿……我就告诉你……”长公主深望向紫君羽,呼吸有些不稳道。

    紫君羽斜睨着她,轻笑了笑,清媚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阴郁,低沉的声音变得异常柔和:“好,自然是好……”

    紫君羽蓦地松开掐住长公主脖颈的手,自袖中拿出一方丝巾,优雅地轻擦了擦手,背对着门冷唤道:“青弥。”

    窗外青竹摇曳间,一抹暗影轻闪而过。

    “即刻派人将季明舒那废世子的奏折取回,另外准备护送大公子和大夫人回洛城卫将军府。”

    “是,大人。”

    “现在如何了?”紫君羽侧身对着长公主笑了笑,唇边的笑容越发温柔亲昵,“我的夫人……”

    长公主凝注着紫君羽清冷若月的面容,丹凤微闪,眼神颇为复杂。

    她抬手轻抚了抚自己红痕交错的脖颈,不由自嘲地笑了笑,缓缓从袖中抽出一封密封着的信件轻递了过去,秀润的声音中透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奈,她轻道:“若不是你如此逼我,我是决计不会这样的……我玉梨虽自小刁蛮任性,却也有自己坚持的原则和傲气,我说过的话是不会变的,此生既入了紫家,那我就再不会和羽氏有什么瓜葛了。羽氏是存是亡,我早在皇兄驾崩的那一刻就看清了,今天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戏入幕的开始罢了……只是从不曾想到的是,你竟会拿我的儿子开刀……”

    长公主斜瞥了眼玉晚清,眸光微闪,眼底流转着莫名深沉的流光。她朝紫君羽福身轻施一礼,敛去一身骄横之色的女子,端秀的面容气韵高华,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之气:“妾告辞了,望大人就此保重……”

    长公主转身向外款步走去,忽地在门前顿了顿脚步,她背着身子,整个人都隐在了廊檐的阴影中,缓慢平淡的声音在夜风中飘忽不定。

    “君羽,我知湛儿的心很大,也很急,也知你最忌讳的就是如此的人,但不管湛儿作甚,他的心终是向着紫家的,也终是向着你这个父亲的。他曾说过,这一辈子,有两样东西是他至死都放不下的,一是心,一是剑……”

    长公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忽而轻笑了笑,款然的脚步重新迈开,纤瘦高傲的身姿在琉璃光晕中投落一片零碎的剪影,暮黑的夜带着湿润的雾气渐渐湮没了她臂弯下垂落的一角飘逸乳云软纱。

    “……心尖上的是他此生最敬佩的父亲,而剑尖上的是他最瞧不上眼的小妖孽紫墨卿……呵呵,原来我的湛儿还是个孩子啊……”

    紫君羽细长的眸静望着外面那一片深沉的夜,摇曳的灯影在他眼底投落下点点微晃的墨色,流转着淡淡的冷然光华。

    “大夫人她……”玉晚清清透温婉的目光中倏忽闪过一丝淡淡的不忍之色,轻瞥了眼身前的紫君羽,红唇抿了抿,终是没有多言。恐怕已是来不及了吧……他终究是个无情的男人……

    紫君羽缓缓收回目光,细长的眸微敛,冷锐的目光凝注向指间未开封的信函,上面的字迹神清骨秀,意气飞扬间,竟透着一种肃然的杀伐之气。

    晋国公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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